耀目的日光透過落地玻璃窗深深地刺入屋內劃進眼簾，站在玻璃窗前的幾個人都不禁微眯起雙眼，向後稍微退了幾步。艾怡然抬著頭迎著日光，目不轉睛地盯著玻璃，上麵的人影似遠似近如鬼魅般幻動著，這一切在她看來就像另一個世界中上演著奇妙的故事，你的故事，他的故事還是自己的故事。

    “怡然。”一個故作溫柔的女聲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艾怡然一動不動靜靜地盯著眼前玻璃上的畫麵，今天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她可不希望任何人來打擾到自己。

    “怡然。”那個人語氣有些不甘地再次喚出聲。艾怡然覺得眼前的畫麵變換的很好看，人影浮動，那麽熟悉，那麽遙遠，想要伸手觸摸，卻又害怕還未碰觸到，就會消失。

    “她一直是這一個樣子嗎？”剛才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不再是和艾怡然說話，而是側過身向身後的人詢問。

    一個聲音帶著猥瑣的男人語氣中夾雜著幾分示好和邀功地回答：“她初來的時候情緒還是很激動的，不停地哭鬧，不過經過我們康複中心這一段時間的治療，她現在的情緒基本穩定下來，每天也就是盯著窗戶看。王姐，我們康複中心可是本省治療精神疾病最好的機構，醫療設施，和醫生的專業能力都是毋庸置疑，我們一定會盡力把艾小姐的病治好。隻是醫療費用……您應該清楚治療這種病可是一個不菲的數目。”說完，那人扶了扶金絲邊框的眼睛，蝌蚪形狀的眼睛閃著精細的微光。

    “李院長，我們生意往來可不是一日兩日了，你這樣說是不是有點……”王姐故意把生意兩個字咬得重重的，說到最後意味深長地瞟了麵前這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是，是，有誰不知道王姐是個講信用的人。”李院長連連哈腰俯身，不自覺地用手捋了捋頭上稀薄的銀發。

    王姐輕蔑了他一眼，身子微絲未動，向身後的人輕輕揮了一下手說：“拿過來。”

    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遞上來一張支票，王姐沒有接，示意直接交給李院長。李院長看到支票上的數字，金邊眼鏡愈發的閃亮，嘴角勾起一個大大的劃線。

    王姐把這一切盡收眼底，聲音低緩地說：“李院長，該給你的我一分都不會少，我要求你做到的事情，你可要必須盡快完成，不然，這錢你有沒有命花就難說了。”

    李院長聞言身子微微一震，還沒有待他再做出反應，王姐一行人已經轉身離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的聲音，咚咚咚地敲擊著李院長有些停滯的心髒。李院長拂了拂額上的汗，再一次不自覺地捋了捋頭上稀薄的銀發，神色已然恢複威嚴，厲聲喊來值班護士，吩咐道：“對艾怡然必須加倍看護，有任何異常立即向我匯報。”說完，急匆匆地走向辦公區，他要趕緊召開專家會議，重新製定對艾怡然的治療方案。

    玻璃上離去人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不見，艾怡然呆滯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波動，瞬息即逝。

    值班護士冷冰冰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艾怡然，你每天坐在玻璃窗前像個傻子一樣看什麽呢？你也是挺好命的，都變成這樣了還有人願意花那麽多錢給你治療，認識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值班護士有些嫉妒不甘地推著輪椅往病人活動區走去，艾怡然坐在輪椅上，不時地回頭望向那扇玻璃窗，越來越遠。

    S省J市精神病康複治療中心的活動室內。值班護士把艾怡然推到電視機前，自己就躲到活動區的一角煲起了電話粥，笑意在值班護士的臉上綻放，酒紅色的嘴唇啟合，紅得奪目，落在艾怡然的眼中迅速暈染成一灘血跡，濃烈的血腥味充斥著味覺和嗅覺，艾怡然的胃液開始翻滾，臉色瞬間煞白，整個人失去控製一般搖搖晃晃地跌落在地，開始大口地幹惡，似乎要將五髒六速全部嘔吐出來。值班護士慌張地掛了電話，趕緊喊來醫生將艾怡然送回病房，隨著冰涼的液體從針管緩緩流入體內，艾怡然逐漸恢複平靜，麵色依然慘白如雪，兩行渾濁地淚水無聲地滑落。

    所有人都離開了病房，安靜之神降臨。艾怡然躺在白色的床單上，直愣愣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一盞白熾燈孤零零地掛垂著，四麵牆壁蒼白一片，空無一物，一扇一人寬的的窗戶嵌在南麵的牆上，堅固的隔離網把餘暉切割成一塊一塊，灑了一地淡淡的的金。屋子裏僅有的桌椅和床都用厚厚的橡膠包裹住，放眼望去詭異無比。艾怡然在床內側的牆壁上用指甲深深地劃了出一個小圓點。

    第九日，艾怡然盯著玻璃窗。

    第十日，艾怡然盯著玻璃窗。

    第十一日……第十二日……

    日子如白駒過隙。這期間，那個被稱作王姐的女人來過幾回，周而複始地重複著最初的情景，艾怡然繼續保持沉默地盯著玻璃窗，。

    王姐似乎越來越沒有耐性了，終於在最後一次出現的時候爆發出來。她猛烈地搖著艾怡然的肩膀歇斯底裏地喊著一個人的名字，艾怡然感覺到胸口撕扯的疼痛，用手捂住胸口悶聲輕吟。王姐更加瘋狂，拽著艾怡然有些枯竭的長發，怒聲道：“說，到底是誰，他到底在哪裏？那些東西放在哪裏？”艾怡然木木地看著落了一地的碎發，麻木地眼神看向已經有些猙獰恐怖的王姐，然後低下頭默言不語。王姐用力地把她推倒，抬腿就往輪椅上狠狠地踢了一腳，惡絕地說：“沒有用的東西，留著何用！”隻是不知道，這句話說的是艾怡然還是沒有讓艾怡然開口的李院長？沒有人知道。

    王姐離開後，艾怡然瑟瑟地趴在地上，藏在寬大病號服中的手慢慢伸開，一排指甲的痕跡中滲出了淡淡的血色，慢慢地慢慢地蔓延，連成一片，艾怡然又聞到了熟悉的血腥味，胃潮翻湧，眼淚流出，艾怡然開水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漸漸意識變得模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