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實習的小護士跑過來，扶起艾怡然。這個叫顏汐的小護士剛從醫專畢業不久，從來上班的第一天她就發現艾怡然和其他的精神病人不一樣，除了每天喜歡盯著玻璃窗，不能看到血色的東西以外似乎和正常人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喜歡安靜的姑娘。她對艾怡然產生可濃厚的興趣，隻要她值班，總會格外留意，默默地觀察著艾怡然的一舉一動。

    剛剛醫生臨時安排她去照料一個突發病症的患者，當她忙完再次找到艾怡然的時候，剛才的一幕，顏汐全都看在眼裏，雖然不知道艾怡然和王姐是什麽關係，隻是看到艾怡然被如此粗暴地對待，內心油然憐憫起她。

    顏汐把艾怡然扶回輪椅上，發現艾怡然已經逐漸地平息了自己的情緒，她暗想：一個精神病人在不依賴藥物和外界幹擾的情況下，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自己控製情緒？顏汐不動聲色小心翼翼地給艾怡然清理了手心上的傷口。艾怡然對她的行為沒有任何反應，癡癡地看著玻璃窗。用纏著紗布的手捂著還隱隱作痛的胸口。

    又過去了幾日，王姐再也沒有出現，就連李院長也有幾天沒有上班。醫院裏和往常沒有太大變化，醫生和護士各司其職，病人們都在自己的世界裏獨自活著。

    艾怡然的病房在走廊的盡頭，這是李院長專門安排人單獨隔離出來的房間，平時除了醫生例行檢查，護士會查房之外，沒有人會靠近。艾怡然坐在床上仰著頭透過狹窄的窗戶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突然，艾怡然的眼光犀利明亮起來，淺淺的兩個字在玻璃上似隱若現：山妖。

    艾怡然呆愣愣地看著玻璃上的兩個字，身體開始顫抖不已，心跳驟然加劇，竟讓她有些喘不上氣來，她用力地敲打著心髒的位置，試圖緩解這種窒息的感覺，胸口的疼痛越來越強烈，她感覺靈魂快要被抽離出去。她赤著腳一步一步踉蹌地走到窗前，顫抖地手輕輕地觸摸著那兩個字。

    “山妖，山妖，山妖，山妖……。”艾怡然輕啟薄唇，聲音幹澀沙啞一遍又一遍地低低呢喃。淚水傾湧而出，突然，她像發了瘋一樣的用袖子擦拭著玻璃，直到字跡全無，玻璃明亮如鏡，刺眼的陽光在玻璃上跳躍出金色的花朵，跳到了艾怡然蒼白的臉上，她微眯起眼睛，緊張地盯著那塊玻璃，仿佛看到魔鬼似的向後退，向後退……。

    艾怡然重重地跌坐下去，劇烈的呼吸讓她原本蒼白的臉變得火燒般的紅，她緊緊地抱住雙膝，蜷縮著瑟瑟發抖。

    該來的終究會來，王姐再一次出現的時候，艾怡然已經在病房的牆壁上畫上了第39個圓點。這段時間裏的艾怡然從原本的漠然無視到驚恐度日，然後到最後的各種折磨威逼，已經從一個安靜的姑娘變成了徹底的瘋子，就連一直守在她身邊的顏汐都已經能分不清楚她究竟是真的瘋了還是……

    那天艾怡然在玻璃上發現兩個字，她悲傷驚訝之下不計後果地擦去，不留下一絲痕跡，可當她安靜下來之後，她似乎明白了，字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玻璃上，能夠來到這個房間的隻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而一直緊盯自己的王姐是最有可能留下字跡的人，可是她又是怎麽知道這個名字的？難道……想到這裏，艾怡然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她感覺到後背密密麻麻地有無數冰針刺入，寒意點點滲透，恐懼油然而生。她意識到或許自己真的無路可退了，隱忍這麽久去保守的事情可能隨時會暴露在所有人麵前。

    艾怡然惶恐不可終日，等待著王姐突然出現。然而，時間繼續向前，所有人按部就班地過著每一天，沒有人來找自己，質問自己，那個名字也再沒有出現在她的生活中。艾怡然又回到了最初的生活狀態，安靜著，守護著，等待著……

    當艾怡然在牆上劃下第39個圓點，她不禁微微歎息：39天了，你怎麽還沒有來？是你無法找到我嗎？是啊，有誰會想到，一個正常的女人會裝瘋賣傻躲到這種地方，可是，即使是這樣，我還是沒有逃出他們的視線。艾怡然默默地滑動著輪椅，她要去那扇落地玻璃前等他出現。從她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她就發現，透過大廳的落地玻璃窗向著西南方向，那裏可以看到康複中心大門的一角，所以她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坐在玻璃窗前等一個答應會回來找她的人。

    “怡然。”一個久違的聲音響起。艾怡然身子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她強忍著自己表現出過於強烈明顯的反應，但是她微小的動作卻沒有逃出王姐的眼睛。王姐笑意盈盈地靠了過去，聲音極盡溫柔地說：“怡然，看到你康複的這麽好，王姐我從心裏為你高興。我來呢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公司董事會決定，你這段時間的治療費用公司全部承擔，你這幾個月的工資財務也已經全部打進你的工資卡，額外再發給你一點慰問金。”說著王姐的手搭到了艾怡然的胳膊上。

    艾怡然微微側頭看向王姐，她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情麵對這個可怕的女人，嘴唇抖了抖，終究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王姐看到艾怡然的反應也不惱怒，依然和顏悅色地說：“小艾啊，你到公司也有段時間了，公司也沒虧待過你吧。公司的業務你也已經清楚了，說白了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又何苦折騰呢？”說到這裏用手拂了拂艾怡然的臉頰，又繼續說道：“怡然，你還年輕，你所謂的愛情在王姐看來啥都不是，男人今天說愛你，明天又不知道爬上誰的床。你替他扛著，你最後能有什麽好處？他能給你一個未來還是花不完的錢？小姑娘還是現實一些比較好。”

    艾怡然死死地盯著王姐，突然翻身朝著半蹲在自己旁邊的王姐撲了過去，朝著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王姐猝不及防，痛得尖叫起來，隨從的幾個年輕男子上來就朝著艾怡然打了過去，艾怡然眼前一黑，恍惚中聽到：“留活口。”就昏厥了過去。

    艾怡然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時間倒流，回到了那年，那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