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落岩蠍，從高處製造滾石襲擊過路的生物來捕獵的家夥，”

    哈裏森抽了一口煙，

    “像我們這樣的旅行商人，最煩這種東西。”

    尼可觀察著這隻大概一人高的巨大落岩蠍，突然和它對上了視線，

    嘶啊啊啊――――

    它立刻發動了攻擊。

    將堅實的尾巴插進岩壁，用力一撬，

    和普通的蠍子不同，這隻蠍子的尾部末端是鏟狀的，

    一塊一人大的岩石，沿著岩壁，從十米的高度，高速滾動下來。

    “什……我的家當！！”

    哈裏森見狀，立刻手忙腳亂地策馬狂奔，

    馬車堪堪躲過這顆巨石。

    但是，那隻落岩蠍依舊不屈不撓，沿著岩壁跟蹤過來。「……邦比。」

    邦比朝岩壁飄蕩過去，它視野中的一切信息都傳達給了尼可。

    「二……三……我們被四隻落岩蠍盯上了。」

    “什麽！？不不，這不行！這些武器要是沒了，我就要喝西北風了！”

    哈裏森拚命的鞭打拉車的兩匹馬，馬車在高速的行駛下，強烈顛簸著，

    尼可都有點坐不穩了，

    然而，落岩蠍看上去很擅長在岩壁上爬行，

    即使像這樣高速行駛了五分鍾，距離也並沒有被拉開，反而有被追上的趨勢。

    「……哈裏森。」

    尼可的視線沒有從落岩蠍上移開。

    “什麽？怎麽了？”

    「減速。我們並不比它們快，你的馬也堅持不了多久。」

    哈裏森立刻看向自己的馬，

    粗重的喘息，飛散的汗液，疲態盡顯。

    “但是我不能拿這些武器冒險！”

    「我來解決它們。」

    哈裏森正專心操縱馬車，無暇顧及其他東西，

    尼可拉起左袖，

    熒綠色的骸骨左爪，浮現出詭異的光芒，

    「如果你還想要你的武器和一輛完好無損的馬車，就保持平穩行駛。」“靠你了！”

    馬車很快停止了加速，顛簸的程度一下子降低不少。

    「很好……」

    在馬車減速的同時，幾塊巨石也衝著它墜落下來。

    尼可迅速將車上的武器全部踢到一邊，留出一小塊空地，

    他將右手掌貼在馬車上，

    「【骨槍】。」

    一陣熒綠色閃過，發動了數發骨槍，尼可將落石全部擊飛。

    “喂尼可！你對我的武器們做了什麽！？”

    哈裏森一臉著急地回頭喊道，

    馬車仍然在高速前行，顛簸的車上響起了比之前更加劇烈的哐哐聲，

    「別擔心，我隻是需要一個足夠施法的空地。」

    尼可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蠍群。

    “空地？你不能像元素魔法那樣憑空射出飛彈嗎？”

    「我使用的驅魂術是召喚死靈的法術，而大地被認為是離死亡最近的元素，所以這個法術必須在有地麵的情況下才能使用；另外……」

    又是一根骨槍，刹那掠過哈裏森的鼻尖，將快要掉在馬匹頭上的一顆巨石撞飛了。

    「專心駕駛，哈裏森。」

    “好好好！你是專家你說了算！”

    哈裏森轉過身去，更加認真地控製馬車。

    尼可一邊擊飛下落的岩石，一邊觀察著蠍群的動態，

    這群強壯的節肢動物們緊追不舍，不時就有一兩塊岩石朝著馬匹和哈裏森滾落過去，上麵的兩隻落岩蠍負責投擲岩石，下麵的兩隻沿著岩壁一路高速爬行，已經靠馬車越來越近了。

    最前麵的一隻蠍子突然起跳，重重落在馬車上――

    哐當！！！！！！

    隨著武器與馬車受到重壓爆發出的刺耳碰撞聲，車子一陣左搖右擺。

    “尼可！發生了什麽！？馬匹都要不聽使喚了！！”

    「專心駕駛！！」

    一根骨槍精準地刺中眼前的不速之客的頭部，將它整個掀翻，擊飛到半空，失去平衡能力的蠍子無助地落向車子另一邊的斷崖，逐漸消失在其中。

    尼可沒空理會不再具有威脅的敵人，頭上有兩顆巨大的滾石衝著自己來了。

    這次，尼可仔細瞄準了半空中的石頭，

    嘭――――

    被骨槍擊飛的岩石朝著蠍群飛了過去。

    一隻蠍子的左半身被擊中，爬行速度立刻慢了下來，一瞬間就被甩開了。

    「還剩兩隻。」

    又是兩顆岩石滾落，這次是對準馬匹與哈裏森的。

    「【骨槍】！」

    岩石被準確地擊中，飛下山崖。

    然而，更多的岩石朝著他們滾落。

    「這兩個家夥……！！」

    落岩蠍將目標完全鎖定成了車子最前方的馬匹，這樣不僅隻要擊中就能讓馬車停下，更重要的是，位於車體後方的尼可再也無法用骨槍擊飛岩石，來傷害頭頂上的蠍子了。

    他隻能在馬車上召喚骨槍，射擊的起點是幾乎固定的。

    “喂尼可！還沒結束嗎！？馬匹吃不消了！！”

    哈裏森著急地大喊起來。

    即使他不說，尼可也能感覺到，馬車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這一帶的峭壁非常長，而落岩蠍是非常擅長在這種近乎垂直的山體上爬行的，單純靠骨槍擊飛落石的話，翻車是早晚的事，尼可不可能每次都保持命中率。

    必須轉守為攻。

    骨槍隻能在車體上召喚，長度也不夠命中離自己七八米遠的蠍子。

    邦比仍然對蠍子們緊追不舍，通過它，尼可能夠清楚地看到蠍子們對後方毫無防備。

    「該死……如果能從岩壁上召喚骨槍的話……」

    對於驅魂術來說，“大地”是最好的發動媒介。無數死者葬身於大地之中，因此施法者才能從中召喚死者。而馬車長期在地麵行駛，是與大地無時無刻不聯係在一起的東西，因此也可以作為媒介。

    「媒介……我需要媒介，與死亡和大地緊密相連，還要是適合注入法力的東西，還要能夠遠遠命中蠍子……」

    哢啦啦啦――

    一些大塊的碎石，夾雜著斷掉的樹枝，砸在了尼可的附近。一時又是武器聲四響。

    尼可因為思考而分神，沒注意到，幾塊岩石擦著他的肩膀滾下山崖。

    沒時間猶豫了。

    「隻有一條路可走了，不走也得走。邦比！！」

    巨大的黑豹靈體迅速來到尼可的身邊。

    「咬住我的左手！」

    “咕……嗷嗷？”

    邦比看了看尼可的左手，又看了看尼可，它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別猶豫邦比，相信我！」

    短暫的遲疑後，邦比一口叼住尼可的左臂，隱約從左手傳來麻麻的針紮感。

    「【骨槍】！」

    尼可將法力注入到邦比的體內，一個熒綠色的法陣浮現在邦比的嘴裏。

    他沒有立刻發動魔法，而是稍微對法陣做了一些改動後，抽回了左手。

    「很好！邦比，交給你了！」

    帶著法陣，邦比重新回到了剛才的位置，那兩頭蠍子的背後，

    尼可無法在這麽遠的距離對著邦比注入法力，

    但是這次的法術的施法者，是邦比。

    「邦比！現在！」

    “吼嗷嗷嗷――――”

    巨大的骸骨之柱，從邦比嘴裏的法陣中憑空竄出，衝向那隻落岩蠍。

    啪啦咯咯！！

    左半邊軀體被骨槍完全壓碎，落岩蠍發生了痛苦的嘶喊，從峭壁上滾落下去。

    這裏與死亡聯係最緊密的東西，毫無疑問就是身為死者的邦比。

    唧嘎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一隻蠍子似乎被激怒了，以更快的速度，執著地追擊過來。

    「我不介意晚上喝蠍子湯。」

    尼可將左爪再次伸出，這次邦比毫不猶豫地叼住了它。

    ――――――――

    夜色中的篝火上，一鍋湯正沸騰著，

    幾大塊淡紅色的鮮嫩的肉類，與一些野菜，被放在一起熬煮，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真沒想到，落岩蠍的肉這麽香！”

    哈裏森在一邊拿著幾串蠍肉進行燒烤，

    落岩蠍的肉有點類似螃蟹肉，但是更加緊實，更有彈性，而且沒有腥味。

    「我也很意外。」

    尼可右手拿著樹枝，慢慢撥弄著湯中的食材，確保它們均勻受熱。

    哈裏森掃了一眼尼可用左袖蓋住的，垂放在一邊的左手。

    尼可披著的法袍非常寬大，幾乎能蓋住尼可的全身，

    他的整個左手都被隱藏在法袍之中。

    “尼可，下午我就想問了，”

    哈裏森撕下一小塊蠍子肉，放進嘴裏，

    “為什麽要隱藏左手？”

    「……我在礦穀鎮兼職礦工，在工作時受傷了。」

    尼可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哈哈，少來了，我可不是礦穀鎮裏的小鎮民，我可是武器商人，見過的危險家夥比你多百倍，尼可！”

    哈裏森指著尼可的左手，

    “那隻手，才沒那麽簡單！介意讓我看看麽？”

    「……你確定麽？」

    “拜托，夥計，戰場上什麽樣的家夥都有，你還怕把我嚇死！？”

    「我沒所謂。」

    拉起袖子，骨質的左爪暴露在了哈裏森的眼前，

    左爪縫隙中的熒綠色的光芒，映射在他的瞳孔裏，微微閃動著。

    “唔……類似法力灼傷的狀態……”

    「法力灼傷……在我的認知中，法力灼傷是不會傷害到肉體的。」

    “你沒上過戰場，尼可。”

    哈裏森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

    “戰場上隨時都可能沒命。魔法師們以危險的施法方式保全性命，但是引發灼傷的例子比比皆是。法力灼傷這種東西，輕的損失一些法力，重的是可以要命的。我見過被燒掉雙眼的，還有被毀容的，呼……魔法師也不容易。”

    尼可很讚同地點了點頭，

    哈裏森仔細端詳著尼可的左爪。

    “但是你這個應該不是法力灼傷這麽簡單。嗯……熒綠色的法力……很少有你這樣年輕的死靈術士，尼可。”

    「……我這樣的很少見嗎？」

    尼可一邊繼續攪動鍋裏的食物，一邊問道，不再藏起左手，

    既然哈裏森這麽淡定，那也無需遮遮掩掩。

    “死靈魔法很難學，效果也沒有元素魔法和心智魔法直觀，現在年輕一代的魔法學徒幾乎都要忘記有這麽一類法術了。”

    「是啊……一旦使用失敗，死靈魔法會讓你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尼可嚐了一口湯，哈裏森遞給尼可一根烤完的蠍子串，

    伸出左爪，尼可接了過去。

    “你的左手，尼可，比我以前見過的任何法力灼傷都要嚴重得多，”

    哈裏森用牙齒撕下一塊蠍子肉，

    “你怎麽弄成這樣的？”

    「……隻是一次普通的施法失敗而已，」

    尼可也叼住一大塊肉，將它從簽子上扯下來，

    「有一次，我的師傅教我【死者交涉】。我必須在一片墓地中，自己召喚一個死者的靈魂，詢問他一個問題，然後將它平安送回死亡世界。

    當時我還太小，所以師傅為我施展儀式，畫出一個‘聖圈’，隻要站在這個圈中，我就不會被死靈傷害到，

    然而，那天我成功完成了詢問死靈，我太興奮了，回頭便衝向師傅……」

    尼可沉默了一會兒，哈裏森靜靜地等待著，

    「那個死靈在我跑出聖圈的一瞬間就衝向我，瘋狂的撕咬我的左臂，那種肉體和靈魂都被撕扯的痛苦讓我到現在依然記憶猶新……」

    “然後呢？”

    「師傅擊碎了那個死靈，但是我的靈魂被奪走了一部分；從魔法的角度來說，我是一個靈魂不完整的生者，」

    尼可看著左爪，繼續說道，

    「我的左手變成了失去靈魂的枯骨，我的法力將因為靈魂的缺失而無法再被引導，我已經不能使用魔法了。」

    “什麽！？無法使用魔法？？”

    哈裏森張大著嘴，

    ”你在開玩笑嗎！？你是如何擊敗落岩蠍群的！？？”

    「【驅魂術】，我隻能用這一種法術，」

    尼可吃完了烤串，

    「說不定這是唯一一種，即使施法者的靈魂不完整，也能施放的法術。」

    “是嗎……對於魔法，我是個外行，所以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否正確，”

    哈裏森拿起一塊落岩蠍的外殼碎片，從行李中拿出勺子，

    “但是無論如何，即使你隻能用這一種法術，我今天也是被它所救下的。”

    他往碎片中盛了一碗湯，遞給尼可，

    “你是一位強大的死靈術士，尼可。”

    「……或許吧。」

    尼可接過湯，喝了一口，

    「真鮮美。」

    用簽子插起一大塊沾滿湯汁的蠍子肉，尼可享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