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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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京城,他以為她不過就是任性了一點,孩子氣了一點,無心了一點,卻沒有真正見識到她這般。京城中有著束縛,但攝政王府,她卻如脫了韁的野馬,操控著她想要做的一切。

    此時的十九,在赫連塵眼中,像一個怪物,他從未見過的怪物。

    哇!”清脆孩童的啼哭聲忽然響徹雲霄。一下子穿破了靜的窒息的空氣。

    攝政王府,唯一的孩子,小世子?

    那個孩子,還活著?

    赫連塵眼神一凜。轉頭看向十九腳下的死人堆,一眼便看見了雪白團子一般的小世子,那個孩子被死死的護在王妃的懷裏,啼哭不止。王妃已經死了,並沒有被十九砍下雙臂,卻眼神驚慌,保持著姿勢,世子緊緊地護住。孩子不過三四個月的大小,有著白玉一般的小臉,一雙眼睛似葡萄一眼透亮,甚是可愛。

    停手!”赫連塵當即叫道。他忽然的大聲,衝破嗓音,令他不由自主的咳嗽起來。

    十九扭頭,望見不遠處白衣如雪,被雨淋的狼狽的赫連塵,她彎了彎眼睛,下意識地喚了一聲:“赫連塵。”歪頭笑道:“你怎麽來了?”

    卻見赫連塵白衣遍灰,用極盡冷漠的眼神望著她。

    見赫連塵沒有回答,而是沉默地看著屍體,十九漠然的望了望腳下,眼中毫無波瀾,絲毫沒有因為它們會感到一絲憐憫,一絲罪惡。她並沒有意識到赫連塵在看什麽,終於再次將頭轉向他,問:“你在生氣?”

    為什麽生氣?慘絕人寰,屠盡無辜之人,可有感到一絲悲哀?可有一絲情感?赫連塵怒意留在心底,卻並沒有說出來,不斷的咳嗽,直到喉間一甜,咳出一片鮮血。零零點點的散在白色的衣衫上,觸目驚心。

    十九皺眉。她踏步從死人堆中下來,望著赫連塵的神色,卻是滿滿的不解。這些人,與他沒有一點關係,還是他道路上的擋路石,他這眼中的神色是什麽?是怒意?還是憐憫?

    她上前見赫連塵咳的厲害,想為他把把脈,赫連塵卻一股腦的甩開她。“你放過那個孩子。”

    十九退了退回答:“那孩子是瀾草族的後人,我當然要留著。”

    赫連塵諷刺的笑:是啊,從一開始她就要找九瓣花和瀾草族後人,瀾草族後人是尋找九瓣花的關鍵,在她眼裏,隻有利益,人命,與她來說並無關係。

    你咳血了?”十九伸手,赫連塵卻猛然別過頭,他飛快的轉動著輪椅,卻知道不能對十九做什麽。

    無雙公子是他的盟友,他不能說什麽,更沒有資格去做什麽,其實他早該想到,十九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怪物。他自己的確是個冷漠的人,卻沒有殘忍到這樣的程度。若是他沒有去無雙山莊,這樣的慘狀根本就不會發生。

    十九隻覺心下微微一滯,沉悶的說不出話來。

    千經百轉,她隻記得赫連塵的眼神向來是溫暖而平和的,從未從未,用那般冰冷的眼神看她。她微微張嘴,想要解釋什麽,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下一刻,赫連塵已經狠狠地拂袖而去。暗影連忙跟上,回頭卻複雜恐懼的眼神望向她。

    她隻聽雨滴揮散,一如方才他雨中顫抖的雙眼。

    是她,做錯了什麽麽?

    十九霎那間回過神,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自己的雙手,白皙纖長,隻徒留雨水匯成一圈,順著手掌心的紋路緩緩蔓延。

    為什麽?

    為什麽會因為他的眼神而心裏不舒服?

    為什麽會在意他的憤怒?

    為什麽,會反思自己?

    十九轉頭看向一旁靜默的無瀾,偏頭眼中不解:“他為什麽生氣?”

    無瀾還未答話,便聽耳邊一聲猶豫:

    為什麽。”

    轉頭,見暴雨如注的水,將十九烏黑濃密的長發黏貼在她的臉頰上。

    為什麽,不在方才那一刻,他對自己有威脅時,立刻出手殺了他。

    而後史官趙長安記載 :“永樂二十一年,攝政王府滅,府三百二十七人,無一活口,聖上大驚,怒查此案,而查三月無所獲。卻於王府密室尋一仿製龍袍,疑攝政王府叛變也,遂止查,念其兄弟情深,封其溢號“叛王”以親王之禮下葬。百官皆稱聖山仁善,於攝政王府滅其因,不得解也。”

    。。。。。。

    大雨就這樣悶下了三天,攝政王府一夜間滅亡,消息幾乎驚動了整個王城,皇帝震怒,卻派人前去收屍的時候,宗人府在攝政王府的儲藏室裏發現了一件龍袍。以及數年從官員手裏收來的無數奇珍異寶。坐實了攝政王府的罪名,事情很快調查,卻很快便如此不了了之。百姓都言,那是老天爺看不去了,才替皇上除去了攝政王府。各色客棧因此而津津樂道,不過是短短幾息,很快成為了茶餘飯後的消遣。

    十九卻在第二天時,忽地就失蹤了。沒有預兆的,隻是在第二天吃午飯時,灑掃的丫鬟發現落花閣已經沒有了主子。而十九身邊的無瀾,趙?卻還在落花閣。照常進行,並不引以為意。灑掃的丫鬟覺著發生了什麽事,便很快上報了王管家。

    收到消息的時候,赫連塵正與自己下棋,安靜寂寥,棋盤複雜,窗外還下著暴雨,卻仍是那般陰沉沉的天空,吱呀吱呀地敲打著邊沿。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臉上無波:“派人去找了麽?”

    沒有,姑娘身邊的丫鬟無瀾說,姑娘並不是失蹤,隻是生病出去了,若是病好了,就會回來。”王大管家言語恭敬,並沒有看見暗影給他使的眼色。眉間卻透露著幾分不解。實際上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覺得王爺和姑娘相繼出去,又相繼回來,一個麵相憤怒,不言不語了好些天,一個又失蹤了半響。

    實際上他想的不過是一些瑣事,而且十九在王大管家眼裏隻是一個孩子,王爺自然該是讓著她的。

    赫連塵卻想的是三天前的攝政王府,那般的慘劇,不過因皇帝的一句話,事情仿佛便結束,京城暗處的人卻已經蠢蠢欲動。那日他情緒波動太大,傷了身,又硬是不讓十九診治,如此便拖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平定了幾日來煩躁不安的內心。

    生病出去了,她怎麽了?”

    像是那日姑娘出門淋了雨,想來因該是發燒了。”王大管家皺了皺眉,“不過看樣子也沒有請大夫,丫鬟也沒有照料,便是這樣無緣無故的不見了。”見赫連塵暗沉著臉色沒有回答,王大管家繼而道:“奴才覺著姑娘的丫鬟實在是有些蹊蹺,主子生病了,不見了,不去尋找,反而等著主子自己回來……”他試探地看著赫連塵的眼色。

    派人去找。”赫連塵淡淡道。

    是。”王大管家領命。

    等等。”赫連塵轉頭,見暗影上前詢問,他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道:“孤要去落花閣。”

    …

    雨並沒停,但是變的小了些,落花閣中透著淡淡的濕潤,模糊不清的水,將園中繽紛的花草糟蹋,那幾顆才移栽下來的海棠樹,有幾朵海棠卻是有些開了,在風雨中凋零,顯得孤美而寂寥。

    赫連塵看見彼時的無瀾正在樹下打理著十九的藥草,赫連塵對無瀾印象比較深刻,那夜攝政王府,無瀾也在場,表情冷漠與她主子一處。

    你主子呢。”赫連塵開口問。

    見過塵王殿下,姑娘出去了。”無瀾放下手中的事物,低垂下眼簾。

    生病了?”赫連塵點頭,手指尖在輪椅邊緣敲打。聲音仿佛平靜。

    無瀾琢磨著是否要把主子的習性告訴他一下,邊聽落花閣的內裏,忽然傳來了孩子的哭聲。赫連塵猛然一怔,眾人幾乎同時轉頭看向落花閣,又見匆忙間,趙?從屋內抱出一個孩子來,年畫童子般的可愛,正撅著嘴,不悅的低哭著。

    趙?,怎麽沒看好小世子?”無瀾皺眉嗬斥。自從那攝政王府遺留的小世子被帶回來,便整日的哭鬧不停,夜晚哭聲直直地傳遍了整個落花閣,無人睡的好好覺。若不是知道這孩子是瀾草族的後人,他的血是尋找九瓣花的關鍵,無瀾早就一刀將他砍去了。

    無瀾,他又哭了。”趙?神色間有些委屈。他自己也是個孩子,怎麽會照顧孩子?

    以後不要叫世子了,他會是孤故人的孩子。”赫連塵淡淡道,說來,這孩子還是他的表弟,與他有著幾分血緣關係。看到這孩子還活著,赫連塵一頓,心中的怒氣消減了不少。

    無瀾低聲應了。赫連塵伸手接過來,孩子仍在哭鬧著,到他懷裏也不開心的扭來扭去,他其實並不知道怎麽哄,隻道這孩子長得及其精致,眉間一朱砂痣分外的醒目。他為他安排的身份是故人的孩子,這個故人曾經撫養了他的表妹,也就是十九的假身份。如今那故人去世,他們的兒子就到了塵王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