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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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暖閣內,趙祁洛麵色沉鬱。
一旁的趙公公小心伺候著,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空氣中安靜極了。
不多時,門外有人來報,“陛下,內閣首輔劉大人求見。”
“快,讓他進來。”
這位新任的內閣首輔劉大人身材微胖,許是因為走得太過焦急,臉上冒著些許汗珠。進來後,他畢恭畢敬的朝趙祁洛行了個禮,這才拿著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陛下,人已經確定是安王派人擄走的,安王那邊的人還傳來消息,說……”劉大人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趙祁洛。
趙祁洛冷笑一聲,“嗬,他真是好大的膽子。朕倒是想聽聽,他說什麽。”
在天子腳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擄走當朝兩位官員,這簡直是當眾在打趙祁洛的臉,受世人恥笑。
趙祁洛的龍顏大怒,讓本來就緊張的劉大人愈發膽顫。他如今雖說是首輔,但身處高位不勝寒的滋味,他深有體會,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他要是做不好,可就不僅僅是貶官這麽簡單。
“安王那邊的人放出話來,說陛下要是想施大人和紀大人無事,要陛下答應他一個條件。不然……不僅施大人和紀大人的性命不保,不然要是世人知道陛下雌雄莫辯,怕是被天下人所恥笑。”
趙祁洛眼睛微微眯了眯,這雌雄莫辯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指的是什麽。
“混賬!”
這一聲怒吼,嚇得伺候在一邊的趙公公嚇得腿都軟了,差點就跪倒在地。
劉大人臉上的汗冒得更多了,立即道,“陛下息怒,是微臣辦事不利,還請陛下責罰。”
趙祁洛冷笑一聲,“責罰?就算把你們這些人都拖出去斬了又有何用,天子腳下,竟然連兩個人都找不到,你說你們平時都是幹什麽吃的!”
自從施墨辭了首輔之職,趙祁洛便發現處理很多事情來讓他有心無力。
身為天子,他便是孤家寡人一個,什麽人都不敢相信。
施墨這些年的勢力愈發強大,讓他有所顧忌。但不得不承認,作為首輔,施墨做的很好。如果說施墨是他的左膀,那麽紀寧就是他的右。,一個在明,幫他治理國家;一個在暗,充當他的眼線。如今他的左膀右臂,卻被人硬生生的給掰斷,這叫他如何不動怒。
“劉愛卿,你知道朕平生最討厭的一件事是什麽嗎?”
劉大人戰戰兢兢不知該如何作答。
趙祁洛起身,“朕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那些不自量力的蠢貨,還想來威脅朕。劉愛卿,傳朕的口諭,再給你們三天的時間去找人,如果找不到人,就拿安王的人頭來見。不然,你們也都不要再來見朕!”
“是,陛下。”
……
廂房裏,一身素衫的施墨站在窗邊,執筆正專注的畫著畫。
畫裏,是一個清麗動人的女子,雙瞳剪水,貌若桃李,身姿婀娜,巧笑倩盈之下,靈動的似乎要從畫裏走出來。
這畫裏的人,自然就是紀寧。
施墨畫的很慢,每一筆落下,都似斟酌良久。
紀寧推門而進時,他依舊專注於手中的畫。
這幾日兩人也算是小別勝新婚,不談公事,兩人你儂我儂的倒是如蜜裏調油。
紀寧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從背後抱住施墨,“那麽專注在寫什麽呢。”說完,好奇的從邊上看過去。
“下個月初二就是你的生辰,為夫不知到時能不能為你準備禮物,所以現在隻能力所能及的提前備好。”施墨說著側過身子,低頭凝視著她,“你看看喜不喜歡。”
這些話聽得紀寧雖然心裏很暖,可卻又有點不是滋味。
她望向桌上的畫,畫裏的人不管是眼神還是形態,都十分逼真。話說畫虎畫皮難畫骨,施墨畫的就是骨。
讓紀寧感動的並不是施墨的畫,而是他隻靠自己的記憶就把她畫的如此傳神,這說明自己的音容相貌,已經深深刻在他心裏。
“喜歡,夫君送的什麽我都喜歡。”
“喜歡就好。”施墨輕捋著紀寧頰邊的發絲,微歎,“往後不知還能不能替娘子你畫像。”
紀寧心裏一緊,她不斷對自己說不能心軟,特別是在這種緊要關頭。
她佯裝輕鬆的一笑,“夫君說的哪裏的話,若素還想要夫君以後每年都能給人家畫一張呢,不然等老了,也還可以拿出來在孩子們麵前炫耀炫耀。”
施墨眼底溫柔,特別是聽見孩子們這三個字,可是很快,他神色又一凝,漆黑的眼底深沉難測。
……
安王他們等了三日,也沒有等來當今天子的回話,這幾日城中收捕的緊,若不是紀寧早在城中布置了人馬,隻怕早就被陛下的人找到。
紀寧統領羽衣衛多年,雖然羽衣衛是直接聽命於當今天子,但她早已栽培了自己的心腹。那些不忠於她的人,貶的貶,調離的調離,所以如今宮中的情況以及陛下的動向,她都了若指掌。
是時機開始動手了。
黑夜如同一張看不到盡頭的黑布,籠罩在人們的頭頂,網羅一切,看不到盡頭。
京師的五個城門,仿若商量好一樣,幾乎同時間被攻破。城內,城外,無數的火把陡然間照亮了整個夜空,上竄的火苗“滋滋”往上冒,映照著一張張或年輕或滄桑的麵孔。盡管身材不一,但眼底映照出來的血色,顯示著他們已經此刻殺紅了眼。
廝殺聲,慘叫聲不絕於耳,他們已經聽不清也看不清,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
天漸漸微亮,空氣中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濃。
一個接一個敗退的消息傳入宮中,趙祁洛由起初的憤怒,已經變為絕望。
難道,一世英名的他,竟會命喪於此?
……
外麵廝殺哭喊聲源源不絕,黑暗中,施墨悄無聲息的站在窗邊,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麵,似在等待著什麽。
終於一道精光在眼前閃過,再然後幾聲慘叫,幾乎瞬間,幾個黑子男子飛進屋半跪在他麵前,“大人。”
施墨背著手點頭,“都準備好了?”
“是的大人。”
“好,備馬。”
夜色下,一襲素衫的施墨策馬奔騰,風吹得衣角鼓起來呼呼作響。
他要快,一定要趕在她入宮之前攔住她。
……
人群中的紀寧麵色淡然,見慣了生死的她,似乎這周遭血流成河的一幕,在她眼裏再尋常不過。
與周圍人的亢奮相比,她倒是有顯得有幾分超脫。
看著前方越來越近的皇宮,紀寧心情複雜,覺得終於大仇要得報的同時,卻又沒來由的彷徨。
她無數次想過這個問題,她到底做的對不對。可仇恨的種子一旦生了根,若不連根鏟除,隻會越長越深。
眼前的血腥和哀嚎,似乎讓她想起那漫天火光的一幕,她得知消息趕回去的時候,火還在繼續,卻燒的隻剩下一片廢墟。
她不能心軟,隻有除掉心中的雜草,她才能解脫。
探子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紀寧原本麵無表情的神色立即變了。
他,怎麽趕來了。
“攔下來,我現在不想見,切記,不能傷害他半根汗毛。”
“是。”
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挽回了。
站在她身邊的司無顏輕瞟她一眼,似笑非笑,“如果他一定要阻攔,你會怎麽選擇。”
紀寧眉眼未動,“我不用選擇。”
“哦?”
“你放心,我已經找人把他攔下來了。”
司無顏笑了起來,“那要是攔不住呢?你別忘了,他可是施墨。既然他已經逃出來了,想必在這城裏都布好了人手,若是天亮前未攻下皇宮,從青州趕來的官兵便會來支援,介時我們的處境可就不妙了。”
紀寧冷冷道,“那你的意思是。”
“師妹,為了大局著想,有些事該狠心還是得狠下心來。”
紀寧拂袖,“荒唐。”
“到底荒不荒唐,想必師妹心裏比我清楚的很。”
司無顏話音剛落,又有人上前來報,說他們的人攔不住,施墨已經快要追上來了。
“師妹,再不決定,可就來不及了。”
紀寧警告的看了司無顏一眼,“這是我的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我自己會解決。”
說完,紀寧吩咐好身邊的人後,在親信的帶領下,來到正往她這邊趕來的施墨。
施墨看見她後,冷峻的表情終於變得柔和些許,他立即下馬走到她麵前,拉起她的胳膊,“走,我有話跟你說。”
紀寧口裏輕輕叫了聲夫君,身子卻並未動。
施墨眼底像是有一團濃的化不開的霧,讓人捉摸不透。
他苦笑一聲,“你還是不信我嗎?”
紀寧心裏一抽,隱隱作著痛,良久無言。
“罷,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就在這說吧。”施墨目光微凝,一字一句的緩緩開口,“你的親生母親並沒有死,我已經找到她了,就把她安置在附近的一座宅子裏,你現在隨我去見她,她自會告訴你所有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