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蠻子指點著蘇立雪，相互之間嘰裏呱啦地說了好一陣，好像是在爭辯著什麽。有人還指著眼前的深澗說了很多話，那意思好像是說這山澗太寬了，咱們過不去呀。最後他們似乎終於達成了一致，不再理睬蘇立雪，轉過身押著先前狂跑的那個人，順著原路往回走了。

    蘇立雪急忙叫道：“喂，你們不要走，等等我呀。”那些蠻子也不搭理他，翻過山坡很快就消失了。

    蘇立雪想：既然看到人了，那就不怕他們走遠，我想辦法越過山澗去追他們就是了。想到這裏，他的身上好像增添了力量，從衣服上扯下了最後兩塊相對完整的羊皮，把腳緊緊地包好，然後運起神功，如同靈猿一般輕巧地向著山澗下麵爬去，到了山澗底下，又從另一邊爬上來，翻越這樣的溝壑現在對於他來說已經是非常熟練的了。

    等他爬上另一邊的峭壁，那些蠻子已經不見了蹤影。於是蘇立雪隻好循著那些人的足跡向前尋找，翻過了兩道山梁，在他的眼前遠遠地出現了一個村寨。寨子裏炊煙嫋嫋，人影綽綽，更有雞鳴犬吠之聲，蘇立雪不由得興奮了起來。他加快了腳步向著那個村子走去。

    走到了距離村寨大約還有一裏地左右的地方，迎麵來了幾個蠻子，他們看見了蘇立雪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指著他哇啦哇啦地說個不休，其中有兩個看上去就是剛才那夥人裏麵，不知怎麽這麽快又從寨子裏出來。蘇立雪暗想，他們一定是看我這麽快就越過了山澗，覺得不可思議。於是他快走了兩步，湊過去對那幾個人拱拱手說道：“幾位朋友，你們好啊，這裏是什麽地方啊？”

    那幾個蠻子看了看蘇立雪，又互相看了看，用土語說了幾句，隨即過來兩個人一邊一個架著蘇立雪的胳膊就往寨子裏走去。蘇立雪說：“不必這麽客氣嘛，我自己還是可以走的。”那幾個人也不搭話，架著他一路直奔寨子裏而去。

    蘇立雪不管怎麽問他們，他們都不回答，看來是語言不通，因此蘇立雪也沒有辦法，隻好跟著他們走，一直走進了寨子。

    進了寨子一看，這裏麵很是熱鬧，隻見到處都是一座座的竹樓，竹樓邊的男女老少也很多。他們的男人大多青布纏頭，腰間佩刀，顯得雄武彪悍；女人則衣著鮮豔，飾物繁多，很多人的臉上還塗著各種古怪的花紋，與中原民風大為迥異。

    幾個蠻子架著蘇立雪一路直往前走，走著走著，蘇立雪的鼻子忽然傳來了一陣香氣，是燉肉的香味，這讓他不由得精神一震。向前仔細一看，隻見前麵圍了一大圈人，都是腰佩利刃的男子。那些人架著蘇立雪進了那個圈子，隻見裏麵有一個火堆，火堆上架著一口大鍋，裏麵咕嘟嘟地燉著肉，在火堆旁圍坐著十幾個男子，每人都手裏都捧著一個大碗，碗裏也都是肉，似乎正在聚餐。

    那幾個蠻子將蘇立雪推到了火堆跟前，立刻又有一個蠻子上來，將一個粗瓷大碗遞給了蘇立雪，碗裏也是滿滿的一大碗肉！

    蘇立雪差不多有一個月沒有嚐過煙火之食了，現在一進番寨，想不到竟然迎麵就送上來一大碗燉肉，這可讓他喜出望外。他忙接過碗來，嘴上說了句：“這怎麽好意思……”他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自幼受到良好的教養，知道禮讓推謝這些規矩，本來也想做做樣子，跟這些人客氣一番，但無奈空空的肚子讓他控製不住自己，很快就忍不住狼吞虎咽地大吃起來。

    他有一個月沒怎麽像樣地吃過飯，現在終於有飯吃了，哪裏還控製得住？盡管這碗肉的烹調水平比蘇立雪家的廚子差了十萬八千裏，就是比起天坑裏聖火教的食物也差勁的多，但是蘇立雪還是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吃得幹幹淨淨。吃罷之後，意猶未盡，向身邊看了看，隻見那些圍坐在火堆旁的男子們雖然手裏也都是大碗的燉肉，但是這些人卻一個個神情沮喪，有的甚至是涕淚橫流，有人勉強吃上兩口，更多的人根本就不動筷子。

    蘇立雪暗想：這些人怎麽了？有肉吃還這副模樣？再看周圍那一圈佩刀的蠻子，一個個神情嚴肅，麵若冰霜，兩眼緊盯著包括蘇立雪在內的這些食客，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這讓蘇立雪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心中暗想：這些蠻子真是古怪，一邊用燉肉盛情款待我，一邊又繃著那麽一副晚娘臉，到底是為什麽呀？是衝著我還是衝著其他的食客呢？

    他搞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同時肚子裏意猶未盡，很想再吃一碗。他看那鍋裏肉還很多，剛才遞給他那碗肉的蠻子手裏拿著一個大木勺還站在鍋邊，便想再討一碗肉吃，不過他又不好意思張嘴，拿著手裏的粗瓷大碗，對著那個蠻子，有些尷尬地說道：“嗯……這個……這個，勞駕，您……您能不能……”

    這時，忽然有人用漢話說道：“喂，你是漢人啊？”

    蘇立雪循聲低頭一看，原來是坐在地下的一個食客在對他說話，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先前在山澗邊被蠻子們捉住的人。這個人年紀與蘇立雪相仿，坐在那裏，手裏也拿著一大碗肉，腿上用破布簡單地包了包，被狗咬傷的血跡依然清晰可見。

    終於碰上懂漢話的人了，蘇立雪心裏一陣高興，蹲下身對那小夥子說道：“是啊，我是漢人。你……你也是漢人？請問您貴姓？”

    那小夥子說道：“我叫彭阿根，聽你的口音，不是我們這裏本地人吧？”

    “是啊，我不是，我家在揚州。”蘇立雪暗想：“這人不是做賊的嗎？怎麽也能混上肉吃？這些蠻子待客之風好不古怪。”

    彭阿根搖搖頭歎口氣說道：“難怪你傻嗬嗬地還在那裏大吃大嚼，你不曉得，這是斷頭飯，吃完了之後咱們這些人都要被殺頭的。”

    蘇立雪不禁愕然：“殺頭？他們為什麽要殺咱們？”

    彭阿根說：“聽說他們是要祭神，要湊夠一十八顆人頭來祭神。你不曉得，這裏是苗寨，寨子裏住的都是苗人，凶得很。唉，咱們都是前世不修啊，想不到今天竟然死在了這夥蠻子的手裏。”說著，眼圈一紅，眼淚流了出來。

    這下，蘇立雪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些蠻子見了我就往寨子裏架，原來是為了湊人數，我還以為他們天生熱情呢。至於這碗燉肉也沒啥稀奇的了，漢人那邊要處決死囚不是也要給頓好吃的嗎？

    蘇立雪身懷絕世武功，當然不怕這些苗人，他蹲下身對彭阿根說：“這些苗人如此猖獗，隨便殺人，官府就不管嗎？”

    彭阿根歎口氣說：“你是外地人，不曉得我們這裏的情況。我們這裏是湘西，到處都是大山，天高皇帝遠，根本就沒有官府的。”

    “湘西……”蘇立雪心中暗暗吃驚：“如此說來，這裏是湖南的西部了。這豈不是離揚州越來越遠了？想不到我走了將近一個月，居然是南轅北轍。”

    彭阿根繼續哽咽著說道：“唉，我這也是自找的。今天我要去山那邊的親戚家裏借牛來耕地，本來可以繞開這裏的，誰知我鬼迷心竅，為了省幾步路，竟然從這苗寨附近穿行，結果連命都要丟掉了。唉，我好命苦啊，連老婆都沒有討到就要掉腦袋了。”

    蘇立雪的心裏則是一陣懊惱：自己這將近一個月的苦白吃了，竟然離家越來越遠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吭聲了。

    這時，陸陸續續又有幾個人被抓來了，每個被抓來的人照例還是被奉上一大碗肉。其中有一個小夥子叫做陸三，竟然是彭阿根的同村鄉鄰，兩人見麵不由得抱頭痛哭。陸三說道：“這些蠻子太凶了，竟然跑到了咱們村子附近抓人，我離開村子打豬草，還不到半裏路遠，他們居然也把我抓了。”

    蘇立雪問道：“他們經常這樣來抓人嗎？”

    彭阿根說：“以前不是，就是最近這大半年他們才開始抓人的。聽說是有一個什麽妖怪特別厲害，經常出來吃人的。苗人怕它，所以就祭它，每個月都要祭一次，每次聽說至少需要十八顆人頭，還要有新鮮的童男童女，這才能保住他們寨子的平安。”

    陸三說道：“這些苗子太壞了，他們不肯用自己寨子裏的人來祭祀，每次都到附近的小村寨裏去抓人。附近小村寨裏的苗子被抓完了，他們就下山去抓漢人，害得我們連地都不能好好種，好多小村落都擠到一個大村子裏去了。”

    蘇立雪看了看其餘那些被抓來的人問道：“他們這幾個都是苗人啊？”

    彭阿根說：“是啊，他們都是苗子，隻有咱們幾個是漢人。咦，你這個人怎麽看上去一點都不害怕？好像不知道自己要掉腦袋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