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至，一年最好時節，對於王修仙來說卻不顯得這麽好。挨家挨戶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氛慶祝著秋中時節，而他卻在街頭賣著無人問津的畫。

    對於畫道，他是個天才，這是他老師告訴他的。這半年來他為了養活自己，便在街頭賣畫為生，隻是鮮有人問。

    若是有人買，那便是外來人，不知此地世故。

    這些年，靠著那些商人買走的畫，他也生存不下來，若非他的老師收留了他，悄悄幫助，他斷然不能生存至今。

    對於這點，陳家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為的就是等其少爺完全取了此子命格。

    平日裏，陳家那些子弟和著那些紈絝沒少欺負他，動不動就是毀了他的畫，這令他十分憤怒，沒少與他打架。

    隻是他又怎麽是這一群人的對手呢，此刻，那些人又來了，一直腳踩在了他的畫作上，畫作上有個署名，若是仔細看，定然覺得有些怪異，便是署名不是王修仙，而是王休。

    這是他那日之後改了名，他休了他的仙，更名王休！

    而他們最喜歡的就是把他的署名踩在腳下，顯得自己的優越，隻是王休十分有骨氣，上去就想給他一拳，卻被那有備而來的袁二少避開。

    帶著人抄著家夥就想揍了這王休。

    以前，他們總是和他混在一起欺負陳伏，而今日，風吹牆頭草，卻是來欺負起他來。隻是，任他們如何欺負，卻始終有人護著。

    “夠了，他是我們陳家的貴人！別太過分！”說話的是二狗子，這些年，或許是處於愧疚，他總是護著他。

    隻是他卻不領此情，因為二狗子也是害得王家家道中落的罪魁禍首，王家被驅逐出這王家寮，隻剩下他在這裏被監視。

    這些日子，他沒少吃苦，他想念老父，想念那時在府中無憂無慮作畫的日子，而今為了生活下去，卻隻能在街頭賣畫。

    起身收了被踐踏的畫，想要打道回府，今日看來又是沒有收成。他和他的老師一起居住，他老師是個書生門第，居住在湖畔之邊，那裏有個小茅草屋，這裏是他們師徒二人平時作畫之地。

    屋內有筆有墨，有畫有人。

    那是老師在作畫，那姿態洋洋灑灑，愜意自然，一幅自然天成的樣子。他知道老師又有大作將要出爐了。

    開門進了屋，屋內有兩張不大的茅草編製的床，有個灶台也是十分破舊，中間的桌子上擺著幾個破饅頭和幾個有缺口的碗筷。

    隻有一角的書畫台顯得貴氣一些，那是他們師徒倆的命根子。

    他看了看作畫的老師，又看了看畫，略微的皺了皺眉。

    老書生好像看出了點什麽，神情有些變化，輕聲問道：“怎麽，這畫有什麽不好？”

    他皺著的眉頭鬆開了些，“好是好，隻是這一筆若能蜿蜒向上，是否更有山河澎湃之意呢？”

    老書生略顯疑惑，顯然是有些納悶，但是當他提筆改了畫之後，整個人都仿若在畫海中徜徉，那畫是一張山河圖，是老書生此生最喜歡畫的一幅，也是當年他在京都提筆成名之作。隻是這麽多年畫下來，他始終覺得有哪裏不妥，而今卻被這小子一語道破。

    清了清嗓子，老書生對著王休說道：“接下來，老師要跟你講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王休有些納悶，老師突然認真的神情告訴他，此時非同小可。

    “自修仙道開辟以來，已有數萬年，或者人所不知仙，約有數十萬，數百萬年。而這漫漫時間長河中，總會出現一些特別的人。他們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那是一種有如神助的狀態，不論他們做什麽，最後的結果總是正確的。”說著說著，老先生越來越入神。

    那種人隻存在書中，而那些書大部分都成了修道者的書，所以他沒讀過，因為他厭惡。通過老師的口中，他知道了，那種人的才能在修道者中都稱之為‘天才’。那是上天降下的才能，而凡是擁有天才之名者，修道無一不成，各個神通廣大。

    這三個月來，老師都讓他作畫，非常強調他在關鍵筆觸上的抉擇，有時，他也會猶豫該如何下筆，隻是停滯片刻，他便找出了最美妙的線條。

    要說他是天才，也確實沒錯，從這畫道來看，他的確有不一樣的天賦。而他老師要說的，則不是這畫道天才，而是他的的確確的天縱之資，無論做何事都可成就一番偉業。

    一如那些年，他厭惡修道。便撿回了二狗子，砸了陳伏，讓他們布下千絲換命陣一般。他隻是為了給自己換一個自由的命。

    當老師講到這些時，他竟然有些顫抖，他驚訝的不是老師為何知曉這些，而是回想起那些被自己所布下的局。

    確實如陳伏所說，那二狗子倒在雪地中，不是他演的，而是真真切切的。隻是他陳伏將計就計罷了。

    而後來，陳伏去接觸二狗子，也很是驚異二狗子如何得到如此多的活發。原是每日每夜他都與二狗同睡，醒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去欺負陳伏。

    仔細想了想，當年陳伏闖入他畫中，按照他的脾氣，其實他並不會有多少憤怒，最多差人將他趕走，卻沒想到，下意識的用雪球砸中了他。

    到這裏，或許一切都是巧合，但最後卻是稱了他的意，他做了一個普通人，鑽研著他最喜愛的畫。

    “這三個月來，我一直在觀察你的畫，你每每畫道關鍵筆觸，總是做出一些令我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些甚至是違背了我這麽多年來作畫的準則。但是事實證明，你總是對的，你是天才！”老先生越說越是激動，口齒竟然變得有些不清晰。

    唾沫星子橫飛出來，打在了作畫的案板上，那墨滴便要散開了，好不容易做好的山河圖眼看就要因為這一口唾沫星子給毀了。

    老先生開始懊惱著急，隻是王休卻冷靜的拿起了筆，此刻的他，好似頭頂著光芒一般，大筆一揮，在那唾沫星子散開的墨汁處添了一筆。

    筆到功成，此畫便又更多了幾分山河壯闊之意。

    “對！沒錯，就是這樣，化腐朽為神奇！怕是你真有天才之能！你若是天才，便不能英年早逝。”

    唾沫不停，筆也未停。山河越來越壯闊，江山越來越錦繡。老先生好似故意吐痰一般，那唾沫不斷橫飛，越說越急，越說越來勁。

    王休如同忘我一般，筆尖不斷飛舞於這案板上，硬生生將這畫提升到了另一個意境。若剛開始時隻是山河一角，此刻卻是一角容天下！

    “沒錯！”一句沒錯一口唾沫。“就是這樣！你若修仙便有機會越過那陳伏，修有所成，奪回屬於你的一切。更能去找到你的父親。”

    聽到老父，王休停了筆。黯然神殤，今夜八月十五，花好月圓。左手撤了一個畫布，重新鋪在了案板上，他畫了一家人，中年男子大腹便便，富甲一方，摟著體弱多病正在咳嗽的妻子。

    他們的孩子亭亭玉立，於這月夜草地上作畫，隻是這月雖圓，卻缺了一角。月上裂痕斑駁，似隨時都可碎裂，整幅畫給人一種破碎之感。

    他靜靜的聆聽著老師的話，繼續畫著。而老師則是看著他的畫，越來越呆，那本是一張處處裂痕的畫，最後卻成為了一幅溫馨愜意的合家團圓圖。

    看完畫，老先生從另一側的書匣子裏掏出了一封信紙，說道：“為師也沒什麽好給你的，這是當年九峰宗邀請為師去參加入門考核的信，隻是為師年邁，卻是去不動了，這就給你了吧。”

    王休看了看信，上麵有一個禦印，印上好似一個古文九字，他似懂非懂的看著。

    “現如今，時機成熟，你這天才之能也已經掌握幾分，這幾個月的畫，為師都是為了測試你這畫道。想來你去不了那四海宗便是與這九峰宗有緣，你就代替為師去了此宗吧”老先生滿臉真誠。

    隻是在王休看來，老師為何今日才拿出，他這些日子苦於修道無門，方才在鎮子上賣畫求生，他從來沒放棄過上修仙路，而今這個機會出現在他麵前，他自是把握。

    可他不解，老師為何如此幫他上修仙路，隻是他明白，若老師要害他，如那二狗子一般，便早就下手了，現如今，他身無旁物，更沒有值得老師覬覦的東西。

    於是他拱手作揖，沒有話語收下了此等貴重之物。如來日修仙有成，定然湧泉相報。

    “不要想的太多，你幫老師完成了那副山河圖，便是對老師最大的恩，這是老師回報你的罷了。”老先生笑道。“明日，你就啟程吧，你的時間並不多。”

    少年點了點頭，對於他來說，分秒必爭，不知道何時陳伏就可以開始奪了他的壽元，但是據那些紈絝子弟議論，修仙三月，陳伏已然展現了他的天資卓絕，被一上仙收為徒弟，成就道府指日可待。

    不多時，他便開始收拾屋內他所要帶的東西，除了一些破舊衣物，更多的便是這些筆墨紙硯，還有幾本小冊子。那是他當年在王府中最喜歡看的書，講的便是書畫靈感。收拾的時候他也暗自慶幸，當初沒有急忙出了鎮子，尋求其他修仙道路，而今看來待在老師身邊作畫也是這‘天才’所為吧。

    看著收拾衣物的王休，老頭兒不得不感歎，這少年了得，他那說話時的激動語氣是刻意為之，那唾沫星子也是刻意的，隻是他真的不曾想到那娃兒能做出如此應對，他以為充其量就是修的與原圖已經差之不多，而今此圖真是好一幅瑰麗景色，也唯有那北荒天涯觀外的景色可與之一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