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歲(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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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o、惜忠婢
邢夫人這話一說,賴大家的抖了三抖。
琡三爺大名在外不說,方才進院子到現在,下人中間的竊竊私語還沒消散呢!
似乎是在說……琡三爺又顯靈了……
不過略等了等,眼見天上仍是一片晴朗之色,賴大家的微微放了心。
也許……也不是每回都靈驗的?
邢夫人失望的歎了口氣。
她倒沒指望當真能降道雷去劈了賈母或是王氏,隻想著能劈個賴大家的,殺雞儆猴便夠了。
畢竟賈母和王氏都是賈琡的長輩,若是隨隨便便劈了,也不知會不會有什麽罪過。
“先把板子打了吧,就在這兒打!”邢夫人說。
也隻有親眼看著二人被打板子,才能略微消解一些心頭之恨了。
“這不是還有一人要審?”賈母問道。
她還想著,回頭將賴大家的帶回榮慶堂,做個樣子也就罷了。
隻說是打完了板子,誰還當真來追究不成?
邢夫人笑道:“一樁歸一樁,免得回頭將這二人的板子忘了。這頓板子畢竟是弟妹出的主意,可別失了她的威信才好。”
“左右墨琉璃在這兒,跑不了!”
王夫人咬碎了牙。
這話怎麽聽著像是自己要罰人似的?
鬼才給你出主意!
然而王善保家的已經指揮了幾個在大房看門的健壯的仆婦,將二人壓倒在地,板子都掄起來了!
隻聽得“刺啦啦”一聲……
“啊!”正掄著板子要朝賴大家的打下去呢,那個婆子忽的尖叫了一聲,險些將手中的板子砸在了地上。
聽到異響時,眾人的眼睛已經看了過去。
隻見那個板子頭上,竟“刺啦刺啦”的閃著些雷電的光芒……
“琡三爺又顯靈了!”也不知是誰喊了出來。
賈母當即黑了臉,硬聲道:“還不快快把板子丟了!打壞了人可如何是好!”
邢夫人笑道:“老祖宗,這可是天罰呢!”
賈母冷著一張臉,嗬斥道:“什麽話!這板子有問題,哪來的天罰?咱們這樣的人家,像來待下慈善,你今兒若是打壞了賴大家的,壞了我榮國府的名聲,你擔當的起嗎?”
邢夫人未及接話,那邊那個婆子已是將板子丟在了地上。
笑話!誰管他天雷不天雷的,誰管他老太太怒不怒的……唉喲喲,那雷電看著可嚇人了,要是竄到了自己手上可怎麽辦喲!
邢夫人不知那婆子心中所想,還以為她怕了賈母呢,當即黑了臉。
“轟隆隆!”
“哢嚓嚓!”
“劈裏啪啦!”
三道雷,一道緊接著一道,直接劈在了賴大家的身上。
幹淨利落!
眾人俱是看呆了!
邢夫人微微一愣後,拍手笑道:“蒼天有眼啊!”
見賴大家的略動了動,還有活氣兒,邢夫人也沒想在兒子滿月後就造殺孽。
遂指著原先執板子的婆子吩咐道:“你們幾個,帶她下去,給她叫個大夫看看還有沒有得救。”“若是上天饒她一命,咱們這樣的慈善人家,也不是趕盡殺絕的。好生救治吧。”
“隻往後別叫她往老太太跟前湊,畢竟是老天爺說的,這婆子心裏頭藏奸呢!”
一句話兒,斷了賴大家的傷好後的出路。
賈母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這天打雷劈的事還是太過驚人了些。
至於說賈琡是妖孽?
笑話,那可是皇帝蓋了章的祥瑞!
賴大家的被拖了下去,那頭胡婆子戰戰兢兢的受了十板子。
全程一聲不吭,靜如鵪鶉。
既然胡婆子這件事了了,那便要來審墨琉璃了。
胡婆子這事兒還能勉強說是碰巧了,墨琉璃這事卻不能說是意外!
當時邢夫人月份大了,出門時有王善保家的、金楊、金柳、金鬆、金柏五個人跟著呢!
個個兒都是證人!
“墨姨娘,你對那日的事情可有話要說?”王善保家的上前一步問道。
琉璃雖犯了錯,但賈赦得了兒子一時高興,也不記得要罰她,她倒仍是墨姨娘。
琉璃隻是搖了搖頭,並不開口。
王善保家的見此,隻得細細說了一遍:“那日你可是走在太太左後側?”
“走在那兒,你若非有意加害,如何能絆倒前頭的太太?”
“我們幾個都親眼看見了,你伸出你左邊那蹄子,絆了太太!你可認罪?”
畢竟賈母和王夫人還看著呢,總不能給她們留什麽把柄。
琉璃轉頭向院子裏頭看了一圈,不動聲色的掃過賈母。
見賈母眼中略有些驚慌,便想起了方才天打雷劈之事。
是啊……這可和賴大家的不一樣……
賴大家的那是“急老太太之所急”,自個兒琢磨出來的!而自己這事,卻是老太太親口所授……
琉璃淒然一笑,高聲道:“是我!是我嫉妒太太有孕!是我想要給自個兒將來的兒子鋪路!”
說完,竟是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力道,掙紮著站起了身,衝向旁邊,一頭在院牆上碰死了!
“琉璃!”
賈母驚得倒退了兩步。
這事到底是誰出的主意,她自個兒最清楚不過了!
她方才還在擔心,若是刑氏再說什麽“天打雷劈”的話那可如何是好!
隻是沒想到……琉璃竟這麽忠心!
邢夫人也被嚇了一跳!
她可沒想過要鬧出人命來啊!
一時驚得也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王夫人一臉不忍,用帕子掩住了臉,說道:“竟是個癡兒!這般慘烈!”
“人死事消。琉璃既然都自盡而亡了,那也不便再多追究了,還是好生葬了吧!”
見邢夫人似乎有話要說,王夫人又加了一句:“到底是服侍了大老爺一場,若死後都不得安寧,傳揚出去,大太太怕是要背個善妒的惡名呢!”
“謀害主母謀害嫡子,按罪當誅!”邢夫人氣道。
賈母怒斥:“老大家的,誰縱的你這般狠毒?”
“琉璃服侍過老大,還服侍過我!快快,趁我老婆子還能拿個主意,將琉璃好生葬了吧!”
賈母身邊的琥珀等丫鬟,從來都是半個主子,她們自不會親自去做這種事兒。
聽賈母話,立刻攆著幾個粗使的婆子去搬動琉璃的屍身。
玳瑁珊瑚二人又是曾跟琉璃一同服侍賈母的,更是連看都不忍再看一眼。
而王夫人身後站著的周姨娘,也就是原先的瑪瑙,此時已是軟了腿腳,靠在小丫頭身上,再站不穩了。
琉璃死的極慘,血濺上了半堵牆高。
不說那幾個被趕鴨子上架的婆子,搬動的時候,年紀小點的丫鬟都受不住了。
或是驚呼出聲,或是轉頭抹眼淚。
還有一人,卻是嘔了出來。
王夫人身邊有四個大丫鬟,原來叫什麽已沒人知道了。
隨著王氏陪嫁過來後,王氏依著賈赦的喜好,從了花中四君子,改名叫做梅兒、蘭兒、竹兒、菊兒。
蘭兒、竹兒都已被賈政收房,雖是通房丫頭,但平日裏仍在王氏跟前伺候著。
方才嘔出來的,便是蘭兒。
因深得王夫人信任,平日裏都帶在身後。
今兒也是,蘭兒好端端的便嘔了王夫人半麵裙角!
王夫人臉都青了!
可方才剛說過“善妒”呢,隻得強忍著裝出副慈善的樣子來,說道:“這是怎麽了?可要叫個大夫給你瞧瞧?”
邢夫人笑道:“何必折騰。宮裏給琡兒指了個太醫,日日來請平安脈。今日還沒走呢!”
“左右這事兒出在我院子裏,我多賠些賞錢,請太醫給她看一看吧!”
不等王夫人拒絕,金柳便去將太醫請了來。
那太醫也是倒黴,請個平安脈而已,不過是慢了一步沒來得及走,便瞧見了榮國府好大一出戲!
給個小丫鬟看個病倒也不是大事,隻是今兒這事,要如何向聖上稟報?
蘭兒身子倒是沒什麽大礙,不過是有了四個月的身子罷了。
王夫人僵著一張臉,將她抬為了趙姨娘。
倒又是一出好戲。
沒幾日賈母便又挑中個大丫鬟,賜名玻璃,也沒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