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水月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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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飯桌上邊吃邊聊,氛圍挺好,即便聊得是有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但吳朝也能接受。他向來對外界文化比較包容,雖然鬼神存在這種事難說……卻也正如冥主逗引著問他怎麽又信了,不覺得這是些遊戲靈感,還沒醒來?
吳朝笑著回,“這跟信不信其實沒多大關係,這是一種敬畏。”
冥主一挑眉,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下,“敬畏哦……”
說到這個,吳朝也突然想到,之所以當初流靈界的術士那麽信奉戲命族,是不是也是因為“敬畏”?因為那些術士的舉動,包括後來的麒麟世家如此守護戲命族一脈……已經不單單像是因為信仰了,而是一種敬畏。
就像是水中魚會敬畏養育他們的海,林中鳥會敬畏頭頂上的萬丈高空一樣,有些東西上升到“敬畏”這一層麵後,確實會引來許多盲目的信徒。
當然,雲端之上有沒有仙人先不提,這神壇之上的假冒者卻總有一天是會掉下來的——當他的德行再也配不上他所受到的崇敬。
又扒了兩碗滿滿的蘸醬羊肉粉絲,吳朝還想去吃第三碗,就覺得麒妄那好像明明沒有多大變化的五官……卻表現出了一種十分揪心的表情。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終於被他注意了!麒妄從心塞中略緩過來——吳朝一看到吃的就完全不記得自己了!那自己跟飯在他眼裏,究竟哪個更為重要?
想著又搖頭,太奇怪的問題了!怎麽好意思問!
於是隻湊到他耳旁,低聲勸道,“要不留點肚子,等著明天吃早飯吧?晚上吃太多東西不好。這都過亥時了。”
吳朝咬著筷子歪頭跟他對視了一會,麒妄也覺得這麽教他別吃飯不好,好像……愛一個人都是去慣著他哦?麒妄也想慣著,但就提心吊膽的替吳朝擔心他那胃容量,因此自己也特糾結——他也想向吳朝表達愛意,可不知為什麽,自己目前能表達出來的,好像全都是處處約束著他的……
倆人這麽互盯了一會,麒妄就先開始臉紅,但仍舊勉力鎮定地去和他繼續對視,滿目毫不遮掩的關心憂慮——同時也在擔心,自己老這樣阻止他吃東西他會不會很煩自己?
卻不料突然被吳朝拍了下頭,這位爺特淡定的一推碗,“成,不吃了。”
說著就站起來,“對了!我之前收了一個表情妖怪,也不知什麽來頭……拿來給你們瞅瞅。”
因為之前吃零食時背包都被林翹拿過來了,手機自然也在,就在現在的屋裏頭,也就是隻有麟砂躺著休息的房間。
從這裏到眾人吃飯的飯桌也不過四五步,一推門就進去了,因此大家繼續熱熱鬧鬧的吃著,眼巴巴等著看吳朝要拿過啥妖怪來,同時心下也替那妖怪默默祈禱——要了命哦,冥主在,收妖的術士也在,這些夾縫間生存的小妖是哪裏都不合適跑哦。
但在吳朝扭開門的那一瞬,突然警惕起來的隻有兩個人。
一個小白,他扭頭看向窗外,眉頭一蹙,淡道句,“起風了。”
另一個是麒妄,黑影一閃,已經跟去了吳朝身後,隻不過還是晚了一步,差點要抓住衣角的時候,吳朝就當著他的麵,那麽憑空消失不見了!
差一點!
這一點變故連冥主和顧師父都沒察覺到,按理說,這裏最高的兩個高手該是冥主和顧師父,其次是白棋和麒妄,再往下炎璃炎少慈……
誰也不知道剛才麒妄是怎麽就察覺到吳朝要沒的,冥主一挑眉,摸著下巴問老顧,“這叫心有靈犀?”
顧師父氣的就想糊他一臉醬汁,“我兒子都沒了你還有這閑心開玩笑!”
冥主則是冷靜地一揮手,“尼瑪你不靠譜就算了,老子能不靠譜?周邊有異常我能發現不了?佛祖都跟我打了個平手,小輩再厲害能掀翻天去?慌屁!”
顧師父顯然是正慌著的,也沒聽進去,拽著小白瘋瘋癲癲就開始念叨了,“剛才忽然起風了要下雪了是不是?周邊環境變冷了?冷的環境下適合‘灰燼’潛伏過來?而且屋裏就麟砂一個,姑娘……陰盛……是不是又有什麽攜藏了藥引的‘灰燼’埋伏在她身上,打算趁機暗算我兒子?”
小白無奈地搖頭,一邊安撫他,一邊低聲附到他耳旁溫和道,“老鬼,吳朝沒事的,你別想太多嚇著自己。我之前不是讓少慈幫我查了點事麽,因為他目前的結論也隻是猜測,不拿準,所以我倆一合計就先沒跟你們說,現在讓他把所了解的一切都跟你說說,你先別慌,冷靜。”
這話說完了顧師父是安靜了點,可是眼神依舊很亂,眼睛裏也走馬燈一樣地亂放著奇異的場麵,炎璃本來是正好坐在顧師父對麵的,此刻似乎是抬頭看到了,不由自主就向大慈身邊靠了靠,同時低道了句,“古戰場。”
大慈就勢一擁炎璃,直接跟她調了個座位,自己本來是想看看自家祖宗眼裏究竟在閃現什麽畫麵,能把見識過大陣仗的炎璃都給嚇到了。
同時尋思著,這也是一個病的征兆吧,瘋啊?那受不得刺激。
隻是不等炎少慈細想,就見麒妄快步走了回來,麒妄這人跟他們不一樣,或者說這一圈沒正形的人裏麵就麒妄是最有形的,站如青鬆,挺拔俊立,走時更不一樣,步履鏗鏘衣袖帶風,總之特一板一眼,跟戰場上的那些將士似的。
此刻,隻見麒妄一臉嚴肅地俯下身,湊在顧師父另一隻耳朵旁,聲調低冷,“師父,你再瘋起來冥主又要念婆媽經了。”
隻一句話,顧師父就倒抽了口氣,“別別別我頭疼你快去給為師捂上他的嘴!”
這話喊完,顧濁泥倒也真重新安定下來了。
同時,沒見過世麵的林翹和麒祚小正太互相一對視——好像見識下婆媽經是什麽!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
場麵尷尬了能有兩秒,顧師父倒最先回過神來,一把拽過炎少慈,那力氣大的,差點直接將他隔著桌子拽下凳子,“你怎麽確保我兒子沒事?你們之前發現什麽了?”
炎少慈抬頭向白棋看了一眼,看到他點頭,基本是確保不會再刺激到老祖宗了,這才開口,“之前,白大人跟我說過‘吳朝忽然去了地府’場景那次……”
顧師父聞言就斜了白棋一眼——心說你是不是啊,直接把我兒子的存在告訴別人了?
炎少慈這話說完本是醞釀怎麽輕鬆簡單又不刺激到顧師父給他講完自己的發現,看到他瞅白棋這眼神後立馬補充道,“呃,那個,當時白大人並沒跟我說是吳朝,隻說有個疑似戲命族的人來劫走了地府的……”
話說到這更尷尬了,心說你們一個兩個的全都是關鍵點卡在這,我還不能說,說了指不定就刺激誰,倆惡鬼一個瘋瘋癲癲一個處於隨時失控狀態,這他媽真能當麵說清所有來龍去脈嗎?!
“沒事,你繼續說。”白棋很堅定的衝他點頭,雙手同時按在了老顧肩膀上,給他輕輕揉捏著,讓他別太緊張。
一旁的麒妄也索性盤腿坐地,周身漸湧了一個小太極之象,隻不過一黑一白兩縷光霧繞著他周身不停遊弋旋轉,像兩條小魚一樣。
炎少慈摘下眼鏡來揉揉眉心,抬起眼來先看冥主,求個保障先——一會一旦出啥事,那可都是白棋大人鼓搗我說的,跟我沒關係,我可不想隨意去破壞命輪改變軌跡!擔不起這個罪來!
冥主端著清口的茶老神在在的,也不知是看到了還是沒看到。
大慈隻好硬著頭皮繼續道,“當時他劫走了地府深牢中壓住的惡魄,而且出現的很突然,像是,直接就憑空躥進地府了,這就算了,之前有多少層結界,破一層就會有一層的警示,但吳朝完全沒破壞前麵的結界,他就是憑空在了深牢中。對吧?”
這裏見識過當時場景的有小白,作為一個旁觀者,冷眼看他們莫名其妙闖進地府然後莫名其妙消失。
親身經曆的是麒祚,小正太此時猛點頭,說一拉開吳哥裏臥的門就直接掉進那個場景裏了,好奇怪!
再就是之後從吳朝口裏了解到此事的林翹,也在點頭作證——就是這麽神奇!沒錯!
“可能是因為白棋大人之前給我說那是個疑似戲命族的術士,於是我產生一種先入為主的思想,覺得畢竟是戲命族的,周身的靈力循環湧動一直是超乎平常術士的幾十倍甚至幾百倍運轉,所以我起先推測,對方是不是因為遇到危險,從而不自知的就禦氣了,這就相當於產生了一種強大的自我保護氣場(就是靈力),而這氣場(靈力)也相當於結界陣一樣,把那妖怪給‘卷’進去了。”
顧師父眨眨眼,像是聽明白了,敲著碗邊問他,“也就是說像戲命族身上的那種強烈的靈力循環湧動,當初在流靈界還無非是肉眼難見的一個靈力圈,演變到現在直接成了有形的空間?我兒子把妖怪和自己關一個空間裏去啦?”
“呃……不全是。”炎少慈摸下巴,似乎有點猶豫道,“怎麽說呢,這畢竟是我的推測……不過之前吳朝不是在客棧被灰燼帶著‘引魂’了一次嚒,那一次他是*還在,無非是魂魄出竅。但這次確實是人連魂魄一起沒了,情形類似於上次遇到麒妄……所以我覺得,要想戲命族連人一起消失,那必須是因為他自己禦氣動用靈力,形成了一個比較獨門的結界,我們難以找到;而如果是其他人想害戲命族呢,他們做不到控製這麽特殊的結界,隻能通過比較旁門左道的方法,勾魂魄出竅之類……話說回來,麒妄你說你上次從那完全不記得得地府場景走出後,就全身精力充沛了對不對?”
麒妄點頭。
炎少慈點點頭,喃喃自語,“那我八成琢磨的還是對的。隻不過這是我推測的比較好的情況……”
顧師父和麒妄同時一蹙眉,異口同聲道,“那不好的情況呢?”
白棋衝炎少慈口型道——悠著說。
炎少慈略一沉吟,忽然笑了,“跟老祖宗你這麽打個比方吧,以前流靈界鬥法的時候,不都是靠靈力和技巧招數之類的去克敵麽?我們今天不論別的,就說靈力。”
“你現在可以想象成,以前術士在擂台上,靠靈力互相去壓製對手。不過放到現在麽,就是妖怪和吳朝的靈力在互相激蕩,兩股不同的靈力波互相撞擊——好的預測,是對方被拉進吳朝的保護結界陣裏,所處的是以吳朝為主導的世界。
——不好的預測,吳朝的靈力強不過對方,或者說被投機取巧了,吳朝就會進入那個妖怪為主導的世界。”
他話未說完,冥主倒咦了聲,“這就是你上次和青溪演練著想突破到別的結界陣去的原因?”
炎少慈點頭,嘴角也不由挑起,讚了句,“老爺子英明。”
這次換冥主摸下巴——你喊顧老鬼是老祖宗,喊我是老爺子,明顯差輩了!
顧師父顯然是不解,“那怎麽會有這種變化?如果隻是禦氣產生結界陣自我保護的話,那陣和結界的入口啊,還有外麵偽裝掩護陣之類的鬼打牆我們都能摸到吧?可麟砂這個屋子完全沒發生任何變化啊!我們隨便走來走去都撞不到什麽看不見的東西上!”
大慈也點頭,“所以我說我的推測還有些不成立的地方,本來是想問問吳朝那幾次‘自動禦法’的情況,可還沒來得及。對了,剛才聽白大人跟我說了下之前你們在客棧遇襲的事情,場景還是現在的場景,但是所有客棧裏的住戶都清空了,萬物生靈好像也都沒了,反倒隻有你們在對嗎?”
林翹猛點頭,就聽大慈繼續問,“那你們注意留意過周邊的樓梯、門牌號、或者能辨別方向、路之類的東西麽?”
“呃……吳朝是記過幾個門牌號,當時我們一起看見的,說是401、402……然後就是麒兄破陣的時候辨過方位……”
林翹這邊還抓不住炎少慈這麽問的重點,卻聽麒妄冷聲道了句,“不是反的,回來我看見過了。”
說罷也收了打坐的姿勢,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當時要破除那個結界時就覺得辨方位奇怪,說不上來什麽感受,還隻當是陣裏麵有古怪,所以當時跟林翹借了把手表確認了下時辰,心裏同時用兩個不同方式起卦求卜。”
此話一出,炎璃和麒祚都超震驚,一個捂著嘴有點不可置信地看顧師父——這樣教徒弟是故意讓他走火入魔吧?!都說卦不輕易卜,更不能一卜多問,更別提這樣用卦不專的多測了!這明顯是在懷疑卦象的真實性,會惹怒卦中神靈的!
麒祚則是驚詫地看著自家師兄——哇塞就知道師兄超厲害的!本身卜卦包括之後上納甲裝六宮就超級麻煩了,流靈界原本很多厲害的卦師都要一卦成之後推算很久很久才敢斷卦呢!師兄一個眨眼時間就成兩卦!帥爆!師兄是睿智的!跟坐在電腦前的吳哥一樣光芒萬丈!
顧師父則是悠悠地端著茶杯抿了口,先向炎璃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你家祖宗還沒傻呢,那點道理還是曉得的,自然也不會害徒兒。麒妄他本質上來說跟正常人有些不一樣麽,傻勁有些厲害,說好聽點叫心地太幹淨,沒邪念,這種人都是有“傻福”的,心中其實比誰都敞亮,再說了,當時情況特殊,神明也不會為這點小事計較的。
於是此刻仍舊笑悠悠地問麒妄,“所以……你最後用的是哪一卦?”
麒妄顯然也是有些困惑,“其實卦成後,兩個卦象所給的結果是一樣的……”
“然後?”
“然後我還是選了跟卦象指示出相反的那個方向——也是我在卜卦之前,心中好似隱約有的那個答案。”
說著麒妄有些困惑地搖搖頭,“師父,不瞞你說,我以前用卦破陣時基本都是為了確定一遍跟我心中推測無誤。畢竟破陣不是鬧著玩的,一旦破錯了……會連累很多人。這倒是我第一次卜卦出的結果跟我想法相悖……但是,卦錯了,我卻破對了。其實我一直想回那個陣看看,當時如果按照卦象走,會怎樣……”
他話未說完,冥主就上來拍了他腦門一下,“你小子是能了,現在還常常敢想重來了,一旦重來不亂套了,趕緊給我把這些沒用心思收收,抬頭往前過日子的,哪個能往回看。你不想想你萬一再回去走陣,吳朝回不來了怎麽整?”
這麽一想,麒妄倒是心下暗驚,索性又把那倆太極小魚放了出來,繼續過清心穩神的法門。
炎少慈聽完了他們說的這些,倒又重新長籲了一口氣,“我還說呢來之前在樓下院子裏抓著的那隻‘小灰燼’身上帶著的幻藥是怎麽回事。現在鬧明白了。嗯……其實,你當時的卦不是錯的,錯的是你的感官。
那個幻陣叫做‘水月鏡花’。這也是我目前知道的為數不多幾個能用陣術和幻藥巧妙結合起來,再被施以靈力催動,就會讓人產生方向混淆之感——為的就是不被破陣。
這陣很煩人的,如果你當時第一個陣破錯了,那靈力就會在這密閉的空間裏再度撞擊,產生第二個‘水月鏡花’,到最後一個又一個的幻境不停地往上疊,這時候沉得住氣還好,興許心平氣和後還能找著最初的那個陣的正確方位,破陣;怕就怕那種煩了的,想直接靠靈力去碾壓這個陣,那這個陣就會得到這層靈力渾湧的幫助,更加地湧出新的‘水月鏡花’來。到時候被困者就徹底找不到那個真正的陣眼在哪裏了。”
“老祖宗你剛才不是問結界陣如果開啟,無非是借用了這個場地的風水和施術人本身的靈力,那麽,假設吳朝也是這樣的,那他在麟砂這間房子裏消失,無非是這整個房間都被下了結界,就像是在這房間四周圍豎了一道無形的牆一樣,我們現如今是不可能輕鬆地從這裏穿來穿去。”
“但你們之前遇到的那個‘水月鏡花’的幻境,是直接利用陣術把你們給隔離到了半空裏,而因為施術人的靈力有限,此時他就要用到幻藥!這個幻藥就像是鏡中花水中月一樣,讓你們的感官出現混亂——都去湖邊呆過吧?當你站在一麵湖前,伸左手時,湖水中麵對麵的那個‘你’是不是抬得是右手?‘水月鏡花’就是讓你產生一種跟自己別扭的感覺——通俗來講,你真正抬起的就是左手,但是你的感官被混淆了,產生一種錯誤的認知,讓你覺得自己抬得是右手。能破這種陣的其實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心思特別單純的,他壓根別不過這個彎來,一種是特別機敏的,他能迅疾反應過來。
但說白了,前者比較靠譜,後者常常隨著呆在陣裏的時間久了,反應得次數太多太快有時候也會把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圈進去了。
基本說來,這個陣很絕,一般都是困高手的,且一困一個準,因為高手裏麵少有不是特別機敏的那種。
青溪對此陣有個評價,說能出去的——基本都是靠好運氣。傻人有傻福那一類的……”
大慈說完不由得感慨了一下,麒妄這得是個多機靈又多好運的高手才能反應至如此快啊,這可是水月鏡花啊,一層就破總局……了不得啊了不得!改天有空帶回去給青溪妹子看看,她一定很欣賞這麽會破陣的術士。
倒是麒妄有些尷尬地撓撓頭——自己……真的很傻麽?明明不傻的……自己知道要吃飯,要孝敬師父,要愛吳朝,要練功……嗯,人生不就這麽簡單的幾件事麽?
聽完炎少慈說了此陣之名,顧師父臉上的神色已經越發的端凝起來。
——白棋說過,老顧瘋不可怕,瘋起來有冥主的婆媽經能製住呢,就怕他突然嚴肅起來。
此刻,傻孩子麒妄果然本著虛心好學的態度,又開口問了炎少慈一句,“所以這陣的起源何在?我聞所未聞。”
“你自然沒聽過,這是個禁術。用的人,勢必都要損德。”
顧師父冷冷淡淡的開口——全天下還會這禁術的,就隻有兩個人了。一個是自己,一個是麒昀,這還用問麽?麒昀如何會的,還不是自己教的!
嗬。
麒妄聽到師父這麽冷漠的開口也不見外,隻是有點愣愣道,“禁術?就像是裁命去補靈力的那種法子?”
“什麽?”這次換顧師父不解。
“我回流靈界之後,曾看到過一些書籍……大概時間比較久遠,書頁都泛黃了,講的淨是些我曾沒見識過的術法,有些看起來還挺邪性的。包括好多‘裁命’的法子……”說著,麒妄也有些尷尬,先給師父賠了個不是,說自己拜入他門下就沒有想學其他人術法的念頭,但是因為那些書正好被自己看到了麽,就瞄了幾眼。
不知是不是麒妄在這麽認真地道歉順道向師父表達忠心,顧師父又嘿嘿傻樂了一會,看著也沒原先那麽嚴肅了,小白剛想趁機轉移個話題呢,就聽顧師父又繞回來,讓麒妄詳細說說‘裁命’的事。
“就是那個書上講了好幾個人,貌似都是什麽摯愛死掉了好像……然後為了不讓至親至愛死去,他們就會去裁別人的命魂,往自己的愛人親人的魂魄上裁接,但是……屬於自己的魂魄消掉了就是消掉了,哪怕有了別人的魂命來續上,那自己魂魄上帶著的記憶也會慢慢消失啊,得了別人的魂魄,又融合不好的話,那被施術者不就是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了麽?還有可能傻掉。”
這話忽然就像一個驚雷般劈的顧師父一個激靈。
——換了一個人?!
他從上一任看墳人手裏繼承過的禁術並沒有裁命這一說!
但是比這還邪性的禁術倒是有不少,獨獨麒妄說的這種為了“至親至愛”裁命續魂的事例沒有過。
這是怎麽回事?!這究竟是禁術,還是不是?!
“你在哪兒看到的?”
麒妄眨眼,一臉天真,“麒昀師兄的房間裏。那時候師父你剛趕我去流靈界,麒麟世家裏又好多術士,一開始房間沒搗騰出來,師兄就讓我先住他那,反正他住大殿裏,天天陪著戲命族長麽。”
“那書擺在哪兒?”
麒妄一愣,不太明白師父為啥要問的這麽細節……仔細想了下,貌似就床頭旁?書桌上?忘了是哪兒了,反正不是特別隱蔽的地方。
顧師父自然也明白麒妄那木訥的性子,定然不是那種手欠的小孩,會去隨便亂翻人家的東西,肯定是擺在明麵上能看見的,才會讓麒妄一眼看見,產生一種——哦,正好路過看到了,瞥兩眼是啥?
他娘的!
顧師父氣的就拍案而起——聽那話是麒昀當時早就是戲命輔師了,成天介住大殿裏怎麽還會回自個兒屋,重要的書籍也好,東西也罷,肯定都帶走到他辦公的地方了啊!好死不死留下這麽一本書放麒妄麵前是想幹嗎?!
不過也是這麽一激動,顧師父暫時忘了那“可以讓人性情大變,仿佛換了一個人”的裁命禁術,又開始憂心忡忡起吳朝現在的情況——他是真怕他兒子再被麒昀給算計了!
炎少慈揉了揉眉心,左看右看,大家都不再說話了,心說終於有自己插話的時候了,剛被老祖宗嚇得一驚一乍的,抽空也得給老祖宗把把脈……哦,忘記了,成了鬼估計沒脈了。那也得給他開些鎮定的藥,沒事常喝喝,這嚇人的。
“剛才說的這兩種情況,都是無論如何,要麽是讓我們能摸到結界陣外的那堵鬼打牆,要麽是把我們架空到了半空裏,但為了配合幻藥,也不敢離主場景地太遠,否則幻藥就不起太多效果了。吳朝的情況則不同,之前就說過,是他身邊的靈力循環湧動的太強烈——雖然他自己目前察覺不到,或許就是因為他身上被下的那個遮掩禁術的作用,我們目前也察覺不到,妖怪也察覺不到,興許還覺得他好欺負呢。實際他才是最不好欺負的那個。當戲命族的這個靈力渾湧之後,尤其是遇到危險情況,以一種‘兔子逼急了會咬人’的心態狂旋,就會產生一個類似漩渦的東西,所有路過的生靈可能都被卷入其中,且隨之消失。因為戲命族的陣本身就是靠他們的靈力撐出來的——說不好聽點,那或許就直接是一個結界陣加上了重度幻藥的效果,更何況他們都還不必用幻藥。”
眾人眨眼,這不好聽在哪裏?
“以前在流靈界打擂的時候,很多戲命術士是不是能靠巨大的靈力膨脹,直接碾死對方?”
顧師父點點頭,他是見識過的,隻不過……按理說那麽會聚風水的福人身上,不會有這種戾氣才對,但是保不齊林子太大就出一隻邪性的鳥,龍生九子還各有所好呢。戲命族少說也有雙位數的族人,不過不多就是了。
“這就對了!我之前跟炎璃做過一個實驗,跟她鬥法。”
冥主嘴角抽抽地斜眼去看他——哇是不是啊你,跟女人鬥法,天啦嚕女人連道理都不講你還敢上去鬥法!果然後生猛如虎!我得他一個讚!
炎少慈則是淡定的擺擺手——你們不懂,阿璃很溫柔。
這次換顧師父嘴角抽——小孩你憋鬧,誰不知道朱雀族的都是暴脾氣,火狐狸也是出了名的脾氣暴。
“你們也知道,我從小修的是醫術,還有些許玄武族的基礎寒冰類術法,以阿璃的修為,想殺我輕而易舉。但是我跟青溪交情不錯,從她那偷師過一些陣法,所以拖了炎璃一陣時間。”
“到後來,她急眼了,不想破陣,直接靠靈力過來衝破陣,順道碾我。”
冥主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看吧,早就說了,女人不是會講理的生物。
“但即便這樣——即便我倆靈力上差距懸殊,炎璃也無非是用靈力碾破我的保護結界,她想殺我,還是得放火來燒我。”
說著,炎少慈一攤手,“你們明白我意思嗎?”
眾人齊搖頭說“不明白”,隻有麒妄雙目深邃地盯著大慈道,“你是想說,靈力同靈力對抗,也不過是碾壓破對方的結界、陣術之類的東西,但這些都不足以致死,真正致死的,是之後再用的本家術法?”
炎少慈點頭伸拇指,“對!”
“那又如何?”林翹摸了摸頭,他剛才差不多也是感覺到是這麽回事,但覺得又沒get到重點……奇了怪了,以往每次都是他get到重點的!果然吳朝不在自己就也容易懵逼啊!
“戲命族是流靈界中唯一一個術法雜亂的族係。而朱雀白虎青龍玄武,卻是他們分出來的。”
“什麽意思?”
“也就是說,其他術士殺人多少都會帶點明顯的特色——排除故意偽造栽贓嫁禍殺人現場的,正常的情況,像是這個人查明屍體死因是燒死的,那□□不離十朱雀族幹的,用火麽!被冰凍死的,那八成玄武族的,水係麽!但戲命族不同了,早前也都說過,他們有的隻是‘天賦’,他們或許不用去刻苦學什麽係的術法,就能掌握一種操控術法的方法!”
說著,大慈不無遺憾地攤手道,“我是沒活在流靈界過,等我回去的時候,就是二十七年前流靈界塌了,有些老弱病殘無法轉移,我聞風後,偷摸去基地看看,順路救治下傷員。所以,關於之前鬥法的所有情況我也都是從一些卷軸上看到的。於是乎……我現在也隻能不停地給你們打比方而已。”
“再打個比方,比方說一個戲命師,他的天賦是速度快,那麽他天生下來的強大靈力讓他在擂台上碾壓破了對方的結界陣,現在漫天漫地隻有這個戲命師的陣了,籠罩住了他倆,外人看不清裏頭的情況,然後趁此時,他飛快地上前去給人一刀——因為他的天賦在此,速度極快,所以導致傷口十分細微,不仔細檢查難以發覺。這電光火石的刹那,他收了靈力,陣消了,外人看來隻有——哦,戲命族果然就是厲害!直接靠靈力碾壓死對方了啊!但實際情況卻可能不是這樣,裏頭總有一番生死搏鬥的,說白了,靈力能碾破的也無非是彼此的陣地而已,投機取巧和一些格鬥技巧,可能也都會大大提升存活率。”
“所以老祖宗你就不用擔心了,吳朝這個人很機靈,鬼點子也多,我估摸著他現在的情況也應該是這樣——好的結果就是別人進在他的結界陣裏;壞一點的結果呢就是他的靈力被別的給碾壓了,他在別人的陣裏,但是對方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殺了他,畢竟他鬼的很。不過話說回來,吳朝從沒接觸過流靈界的術法,有記憶起就是在人間吧……他的天賦能在哪裏呢?”
炎少慈托腮,眉間蹙了個疙瘩,“他這個人懶懶的,貌似對很多東西都不感興趣啊,天賦能在哪個方麵呢?”
此話一出,林翹手裏的茶杯咣當一聲,砸地上粉碎了。
眾人不解地望向他,“怎麽?”
“那個……吳朝的天賦……貌似是在……”林翹撓撓頭,說出來逼格超low啊,可是能有什麽辦法呢,也隻好繼續唯唯諾諾道,“打遊戲吧?”
“欸?”
看著眾人都不解,於是林翹仔仔細細給他們說了吳朝第一次掉進去的那個場景——地獄的景象,正好是他們之前做過的一款修真遊戲,其中有些技術bug問題都還是大慈幫忙檢查出來的呢。
最後,眾人一番總結:
“要麽吳朝又掉進了自己開發過的遊戲裏——那很安全,說不定又會帶個妖怪回來。就跟他沒來得及給我們展現的那表情魚一樣。”
“要麽……就是他在別人的場景裏了?”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集體沉默。
而此刻,被眾人心心念念的吳朝呢……他這次可是有點懵逼了。
心說,難不成自己這次被卷進了一個少女向的戀愛養成遊戲裏?!
這濃濃的日韓校園風是鬧哪樣?!
怎樣……是會看到穿著藍白or粉白條紋胖次的校服學生妹從自己麵前蹦蹦跳跳走過嗎?!
他真不記得自己接手過這種風格的遊戲啊!
而且……自己現在明顯是被困在一個密封的巨大玻璃罩子裏吧,這罩子裏密密麻麻擺著的還全都是書啊——阿西吧,這究竟哪個傻逼設計的圖書館會搞得這麽封閉啊?!動腳後跟想想都不會有學子願意來看書好不好!比例怎麽調整的縮放有誤啊我說!這遊戲場景怎麽過審的你!
——麵對未知的境地,危險不危險先不提,對著這副辣雞場景先犯起了職業病的吳朝怒火值正在一路蹭蹭蹭的飆升!(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