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一隻鳥，

    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這被暴風雨所打擊著的土地，

    這永遠洶湧著我們的悲憤的河流，

    這無止息地吹刮著的激怒的風，

    和那來自林間的無比溫柔的黎明……

    ——然後我死了，

    連羽毛也腐爛在土地裏麵。

    為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

    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艾青《我愛這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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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掉玻璃上的霧氣，洗完澡的莊睿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有一絲晃神。姐姐真的如那老板娘所說，是別人儲備的食物嗎？

    太匪夷所思了，可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麽解釋，姐姐的變化？如果她真是大姐，為什麽不回來找自己？

    莊睿有晨跑的習慣，這是常年在部隊養成的。適當的鍛煉，有助於他保持清醒的頭腦。

    從浴室出來，手機鈴聲響起。

    莊睿邊擦著頭上的水珠，邊接起電話。

    喂，哥！”

    對方也不寒暄，直奔主題。“小睿，蘇奶奶病重，爺爺讓你去看看她。”

    莊睿一愣“蘇奶奶怎麽了？”

    蘇奶奶是莊家老頭的革命戰友，兩人不僅有著深厚的友誼，更是世代交好。小時候，他們曾經是鄰居，小睿跟著大姐去蘇奶奶家玩，總是會給莊睿很多糖果和玩具。

    有很多都是國內沒見過的。

    蘇奶奶兒子這一輩，在政府工作幾年後，趁著改革開放，下海經商，如今已經是魔都裏有名的大集團公司。

    按道理，蘇奶奶應該在魔都含飴弄孫。可這幾年，卻固執地來到蘇城靜養。

    聽蘇家的意思，情況不太樂觀，人就在蘇城的醫院，我們這邊暫時走不開，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去看看她老人家。”說到這裏，一貫高冷的莊義明，嗓音裏有些許梗咽。

    莊睿心裏也不太好受。

    他們的奶奶走的早，父母年少時忙著工作，自己姐弟幾人，基本是在蘇奶奶家渡過的童年。

    好，你把地址發過來。”想到這裏，莊睿內心有些愧疚，來蘇城這麽久，光顧著查案，竟然還沒去拜訪她老人家。正好今天周末，最近蘇城風平浪靜，他便買了東西，去看望蘇奶奶。

    莊睿開車來到紅十字醫院，停好車，拿著補品進了VIP病房。

    問了前台護士，找到病房。推開門進去，看見屋內隻有蘇奶奶一個人安靜地躺在床上，呼吸機滴滴作響。

    蘇奶奶麵容安詳，銀白的發絲散在床上。她年輕時候是個大美人，據說爺爺還追求過她，可惜她心裏隻有蘇爺爺。

    小睿來了？”蘇奶奶的兒媳婦推門進來，就看到小睿坐在床邊。

    彭阿姨！”莊睿站起身，打招呼問好。

    彭麗也曾經是媽媽的同事，自然認得莊睿，看到他，覺得分外親切。用一種長輩看小輩的寵溺姿態“都長成大小夥了，你說你，來蘇城，也不來家裏看看，你父母還好嗎？”

    莊睿笑笑“都好，他們讓我給你帶好。”

    哼，他們夫妻兩個，成天忙得腳不沾地，能惦記我才怪。”嘴上雖然這樣說，可話裏沒有責備的意思。

    莊睿不好意思笑笑，轉移話題“奶奶她怎麽樣？”他打小就叫奶奶。

    提到這個，彭阿姨神色便有些不好。“你蘇奶奶，大夫說.....最多一個月了。”

    怎麽會這樣？”莊睿心裏一涼，不敢相信最疼愛自己的蘇奶奶就要過世。不自覺，他拉住了蘇奶奶的手。

    就是這雙滿是老年斑的手，牽著小小的自己，渡過一個美好的童年。

    那時候，孩子們都上學去了，他還小，父母又忙，他便整日被蘇奶奶帶著，無論是調皮搗蛋，還是嚎啕大哭，蘇奶奶都陪在自己身邊。

    如今，這個可愛慈祥的老奶奶，卻要走了。那個給他買糖果，講故事的老奶奶，真的要離開自己了。

    你也別太難過。”彭阿姨安慰道“你蘇奶奶已經一百歲了，就算是走，也是喜喪，就是...就是媽她一直放不下....”

    放不下什麽？”莊睿緊張問。

    放不下你蘇爺爺。”

    莊睿不解，有記憶一來，他就沒見過蘇爺爺，人們都說他早就戰死了，怎麽會放不下？彭阿姨看著他笑笑，給蘇奶奶掖一下被子。

    你蘇爺爺的確是很多年前就犧牲了，可是，遺骸到現在也沒找到，你蘇奶奶這輩子，唯一的心願，就是想跟他合葬在一起。”

    莊睿遺憾“這麽些年，都沒找到？”

    彭阿姨搖頭“這些年，我跟你蘇叔叔還有你父母，都盡力去找，能用的線索都找遍了，可是年代實在太久遠。當年，你蘇爺爺為了掩護大部隊轉移，帶著一連隊的人殿後，最後，一個都沒回來。我們隻查到，他們最後出現的地方是蘇城附近的邙山，其他的，真是一點線索也沒有了。”

    可憐你蘇奶奶，那時候剛懷了身子，哪裏想到這一別，就是永遠。如今，連遺骸都找不到。可那又有什麽辦法，抗站年代，屍骨無存的人，太多太多。”

    聽到這裏，莊睿心裏酸楚。想不到，平日裏總是笑嗬嗬的蘇奶奶，竟然又這樣悲痛的經曆。

    所以蘇奶奶硬是要留在蘇城？”

    彭阿姨點頭“媽這輩子最後的心願就是想找到你蘇爺爺，就算找不到，能在這裏陪著他，也是好的。”

    不知為何，莊睿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也許，她有辦法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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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姬心情不好看著店裏的一對男女，麵上雖然在笑，可心裏真的想砍人。

    老板，你這店裏都有什麽，什麽最貴的拿什麽來，隻要我媳婦高興。”一個肥頭大耳的暴發戶，攬著一個穿著妖豔的女子，財大氣粗地說道。

    那女子嬌笑罵道“誰是你媳婦，你媳婦那黃臉婆，在家呢！”

    哎喲，我的寶貝兒，她那粗皮粗臉的，哪裏比得上你，你就是我媳婦兒。”說著，又看向餘姬，雖然有些垂涎餘姬的美貌，但是胖子明白，眼前的冷美人，不是好惹的。

    他出來混了多年，這點常識還是有的。這麽一想，他晃著粗粗的大金鏈子道“老板，給介紹一下唄，我聽人家說了，你這店裏很多名貴的稀罕貨。隻要我媳婦高興，多少錢都可以。”

    莊睿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炫富的場景。

    他感覺得到，麵帶微笑的餘姬已經很生氣了。

    餘姬也不招呼莊睿，忽然開心地雙手合十，興奮道“真的嗎？太好了，本店剛剛進了一樣珍貴的品種，一般人還真買不起，我馬上給您拿來。”

    妖豔女子一聽，心情大好。上次小姐妹在她麵前炫耀，包養她的老頭給她買了上百萬的古董鐲子，據傳還是清代某位皇後的陪葬。

    想起那小妖精得意洋洋的樣子，她心裏就氣，都是傍大款的，憑什麽自己就得不到這些好東西。

    好不容易把眼前的胖子服侍好，哄得他開心，同意給自己買古董。

    這次，一定要挑一樣好東西，把那小賤人比下去。

    莊睿聽到這話，也很是好奇，盡管坐在沙發上，他的眼睛也順著餘姬的身影，飄向內室。

    10幾分鍾以後，餘姬拿著一個罩著紅色布料的盒子走了出來。將東西擺在兩人眼前，神神秘秘道“兩位，這可是本店的鎮店至寶，一般人我都不敢拿出來。”

    莊睿也好奇，不自覺伸長了脖子。

    在幾人神秘好奇地眼光中，一把拉開綢緞。眼前放著一隻漂亮的唐三彩鐲子。

    幾位，這是夏朝妲己娘娘親手佩戴過的唐三彩手鐲，全世界隻有這一個，看兩位這麽有誠意，給你打個八折。”

    多少？”

    打完折，湊個整數，2億人民幣，您是刷卡還是現金？”餘姬眨眨眼，看著兩人。

    莊睿一口茶噴在桌子上。

    這個價錢報出來，那暴發戶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你....你這是訛人呢？一個破鐲子能這麽貴？”

    餘姬淺笑“瞧您這話說的，古董這東西，本來就不能按照普通貨物去估價，再說了，您身邊這位如此貌美非凡的女士，難道還不值這區區2億元人民幣？你不是說隻要她開心就好嗎？”說著，看向一旁妖豔的女子。

    那女子被讓你追捧，心裏自得，這隻鐲子居然這麽有來頭，肯定能將那小賤人比下去。

    親愛的，你不是說什麽都可以給我買嗎？”那女子撒嬌。

    胖子話說的太滿，一時有些尷尬“那...那...什麽....”手機忽然想起，胖子拿出手機接聽，也不管對麵說了什麽，隻一個勁兒道“好好好，我現在就過去。”

    他轉身，對女子道“寶貝兒，不好意思，公司出大事了，我現在得馬上趕回去，改天再陪你買東西啊！”

    說著，腳底抹油，迅速逃竄出去。徒留那女子一臉尷尬，站在原地。

    餘姬笑笑“美麗的女士，你還要嗎？”

    那女子神色尷尬，戴上墨鏡“我老公有急事，我改天再來。”說完，也逃竄出去。

    直到幾人都離去，莊睿才忍不住大笑出聲。

    餘姬白他一眼“莊警官好興致，來我這裏看笑話？”

    莊睿努力平靜下來“老板娘好本事，竟然連夏朝的唐三彩都能找來。”說罷，走進一看，果然是個五顏六色的陶瓷手鐲。

    他拿起鐲子看一看，笑道“老板哪座古墓淘來的好貨？”

    餘姬皮笑肉不笑，冷眼看他“網上2.5一個，淘了一把，莊警官喜歡送你一個。”

    莊睿不惱，“多謝老板好意，莊睿消受不起。”乖乖將鐲子放了回去。又轉身坐到沙發上，自發倒茶喝起來。

    你還真是越來越不客氣。”餘姬坐到他對麵，單手撐頭看他。裙擺下，雙腿交疊，腳尖輕輕晃蕩。

    莊睿來了多次，已經自在隨性“上一次....”

    上次我身體不舒服，忘記那回事吧。”餘姬打斷他“關於黑蜘蛛，我還有些資料沒理清，你想要的話，過幾天再來。”

    莊睿也客氣，直接說謝謝，然後才說出來意。

    你想讓我幫你去找個死人？”餘姬神情古怪地看著他。

    莊睿有些不好意思，總是在麻煩她，可是到底也沒有辦法，隻得硬著頭皮道“我這不是走頭無路，蘇奶奶沒多少時間了，我真的很想幫她完成這個心願，求你幫幫忙。要多少錢你開口，我.....”

    好！”餘姬淡淡道。

    什麽？”莊睿沒反應過來。

    我說好，我幫你找人。不過.....”

    不過什麽？”莊睿有些小緊張。

    我不收你錢，但是這算你欠我人情，以後無論我要求你做什麽，你都必須答應我。”餘姬目光灼灼，盯著他看。

    莊睿思索一番“不能違法。”

    餘姬抿嘴一笑“好，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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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依依看著手機上的視頻，哈哈大笑。孫哲平啃著包子路過，掃她一眼“看什麽，笑這麽開心？”

    周一早晨，眾人陸續上班，王廣韓珂周末值班，今天隻有何依依孫哲平老羅莊睿幾人先來報道。

    你們看，這幾個人，穿著日本軍服跑去紅色旅遊基地搞直播，結果被人發現，嚇的逃跑，居然迷路，跑到林子裏去了。現在網上傳瘋了，都在罵他們。真是傻的很！”何依依看到視頻中的人跌倒，笑的不可樂支。

    老羅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為了出名，真是什麽都敢做。”

    孫哲平不讚同“話不能這樣說，這畢竟是少數，像我這樣的五好青年，還是很多的。”

    何依依不解“哪五好？”

    學習好，思想好，工作好，紀律好，作風好。”孫哲平掰著手指數。

    何依依白眼道“以君之能，可直衝雲霄也。”而後關了手機，準備上班。

    孫哲平撓頭，看向老羅“她啥意思？”

    老羅笑的神秘“想知道嗎？”

    孫哲平點頭。

    老羅湊過去“她的意思是，你咋不上天呢！”

    孫哲平恍然大悟，跑到何依依跟前“你這是罵我？”

    何依依眨眨大眼“你怎麽這麽落後，我這是在表揚你。”她站起身，雖然個子比孫哲平矮，可蹬著小高跟，其實一點不弱。“你的本事，都能上天了，還不是表揚你？”

    孫哲平氣樂了“嘿，你真當我傻是不是，微博上罵人不都說這句話？”

    你居然會上微博，你不是五好青年嗎？五好青年愛學習，才不會上網。”何依依嗤笑他。

    不是，何依依，你.....”

    你們在吵什麽？”莊睿一進門就見兩人互懟。

    何依依笑笑“沒什麽，我在表揚孫哲平呢，他真是五好青年。”說著，偷偷踩了一腳孫哲平。

    孫哲平吃痛，卻不敢反駁。

    莊睿看看兩人，淡淡道“表揚完了，就來會議室，有新案子。”莊睿揚揚手裏的文件夾。

    等到眾人都坐好，莊睿讓何依依把資料分發下去。

    你們看到的，是這幾天網上鬧的沸沸揚揚的6.13直播事件。”

    眾人安靜地翻看資料，孫哲平驚呼“這不就何依依今天給我們看的視頻？”其他幾人一看，還真是。

    老羅問“頭兒，這幾個小子出什麽事了？”

    莊睿翻開資料，對眾人道“他們幾個人，死了一個。”

    黃紹、杜麥、李燈、李衛平，四個人在國內某大型直播平台，從事主播職業。平日裏，主要發一些無聊的小視頻，結果火不起來。

    這一次，也不知是誰，提議穿日本軍服，跑到紅色旅遊區做直播，結果被人追打，幾人逃命，跑到一處山林，在林子裏呆了一夜才逃出來。

    但是黃紹卻死在林子裏。

    法醫的檢查結果是什麽？”老羅翻了翻資料，沒看見屍檢報告。

    沒找到屍體。”莊睿道。

    眾人神情愕然“這沒找到屍體，怎麽就說死了？”

    這三人逃回來後，都說在林子裏見到鬼，說黃紹被鬼害死了，黃紹的母親沒見到自己的兒子，隻能來報案。”莊睿耐心解釋，投影儀白幕上，放著黃紹生前的一張照片。

    那應該是去搜救才對。”何依依道。

    孫哲平也讚同“對啊頭兒，這個還不能歸到我們刑警隊吧？”

    搜救隊已經在找了，但是，沒有找到。目前黃紹的母親報案，說這幾人謀殺了她的兒子。”莊睿歎息“還是那句話，治國靠微博。眼下新聞媒體都把事情責怪道警察不盡力，上麵給了壓力，要我們盡快破案。”

    真是微博一句話，警察累斷腿。”孫哲平無語。

    何依依翻開手機一看，還真是，現在微博上刷的都是這件離奇失蹤案。有人說，他們是遇到鬼了，有人說，他們是因為分贓不均，自相殘殺，還羅列了許多幾人不和的消息證據。

    老羅聽到何依依的分享，感慨道“如今這網友比警察還強大。”

    好了，各位，先別管網上怎麽說，說說你們的看法。”莊睿打斷眾人的議論。

    頭兒，依我看，咱得去一趟案發地點，就是這個...這個邙山。”孫哲平指著資料道“人是在這裏失蹤的，咱們必須去案發現場看看。”

    老羅讚同“照我看，我們還要帶上幾個做直播的，好分辨當時案發的情形。”

    莊睿點點頭，對何依依道“通知王廣韓珂，提前歸隊，我們要出一趟外差。”分配完工作，眾人都離去，莊睿坐在會議室裏，對著邙山二字發呆。

    這麽巧？又是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