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六章 入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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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可輕輕揮了揮手,準備就緒的一隊隊官兵在隆隆的腳步聲中開進了莊子。
期間各隊人馬分工明確,有的直接卡住了路口不動,更多的卻是直接行往那些低矮狹窄的小巷。
官兵人數進去足有數百,但隻是偶爾能聽到其中軍官的口令聲,和嘩嘩的衣甲抖動聲,至於鄭啟發等人先前想象的“土匪入莊”的那猖獗熱鬧的情景絲毫都無。
緊跟的就是官軍中的鑼手沿街傳告:“鄭莊的百姓不用擔心!我漢家軍過境剿匪,隻在莊外紮營。休整一夜後,明日清晨便開拔上路。在此期間,除了該有的巡邏盤查,與百姓秋毫無犯!”
鑼聲幾通,宣告聲幾通,緊跟的就是孫忠明下令的挨戶盤查了。
此刻,一條被封鎖的小巷口,三個官兵笑著對裏長甲首道:“二位鄉老,咱這就開始吧!”
“是!是!是!”
裏長甲首忙不迭的應聲,又是偷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幾個官兵。
他們隻看到這幾個人衣甲雖然利落整潔,但盔甲卻能看到幾處刀劍劃過的痕跡,看著這模樣,這些官兵似是什麽時候經過了一番征戰。
這三人雖然麵色溫和,但是他們的左手竟時刻按在一側腰刀的刀把上,時刻不放鬆,尤其是為首的人身邊的腰刀刀鞘看著狹小細長,竟是從來沒有看到過的製式。
而且,在這為首的人裏,他那刀鞘居然多處有磕碰的痕跡,甚至還有裂紋遍布。
如此,不知不覺中,這三人身上隱隱蘊含著一種讓人不可小覷的煞氣,就仿佛是幾個百戰歸來的老兵,他們目光沉穩,身材粗壯,那內斂的一股暴發力量讓裏長甲首的小心肝直打顫。
“砰砰···”
在一陣猛烈的砸門聲中,裏長甲首心中都是嘀咕了一聲:“阿彌陀佛!死道友不死貧道!”
“尤老漢!此次軍爺過境捉拿盜匪,盤查到戶,速速開門!”
“尤老漢!莫要以為不開門就沒事,老子可是知道你一家人都躲在裏麵,你這扇破門難道真還能擋住軍爺不成?”
“尤老漢,此次天兵到來,爾等不在門口擺案燒香,不簞食壺漿也就罷了,居然還敢拒門不納,豈不是狗膽包天···”
蓬蓬作響的聲音猶如催命,期間又伴隨著裏長甲首賣力的吆喝聲。
然而很快的,三個官兵就製止了二人的“猛狗齜牙”的舉動,為首的官兵隻是提高了聲音道:“我軍路過歇息,明日就走,對於鄉老百姓絕無侵擾,此次也隻是例行公務而已,還望鄭莊的鄉親安心!”
很快的,或許是門外的動靜實在太大,這屋裏的人感覺是在是逃不過去,不一會,一個花白頭發,一雙濁黃的眼,臉上布滿了皺紋的老漢終於顫巍巍的打開了自家的木門。
如此,看到終於喊開了大門,裏長甲首鬆了口氣,卻不由內心又暗暗打鼓:“這幫軍爺,看起來如此強悍凶狠,先前居然是連鄭老爺的麵子都不給,隻希望他們禍害鄭莊不要那麽寸草不留就好了····”
看到老漢開門,為首的軍官倒也客氣,隻是抱拳道:“這位父老有禮了,咱們此次隻是盤查丁口,捉拿盜匪奸細,餘者事物外,一概秋毫無犯,那麽便委屈父老叫出所有家人,一經黃冊對照,隻要你家裏不藏有其他來曆不明的人,便請安心,本人便保你全家萬萬無事!”
“是!是!是!老漢還沒有年老耳聾,軍爺的吩咐自然是照辦的!”
這個戶主尤老漢,其實現年隻有四十多歲,不過看起來己經象是六十來歲的人了,隻見他衣衫破舊,滿臉皺紋,這往常生活的巨擔,早己經將他壓得未老先衰。
他先前就躲在門口觀望,他隻看到一隊隊身高馬大的官兵手持雪亮兵器,開進了鄭莊。
尤其讓人恐懼的,這些外地軍士入莊行動迅速,這上門“盤查”也是迅速。
這些軍爺口口聲聲的要捉拿盜匪奸細也便罷了,隻是自己家人除了兩個小的孫子孫女外,可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兒媳婦,樣貌也算清秀。雖然這兒媳婦早早就是拿鍋灰塗黑了臉,但這幫軍爺會不會···?
尤老漢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就在幾個月以前,還聽說東奴入寇華北時間長達半年,這薊州更是兵亂如麻。
說來在這薊州,韃子兵的影子沒有看到,但是那大群來往過境的朝廷官軍,可是不少,這給鄭莊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些官軍都口口聲聲的宣稱要去“征伐逆虜”,可是明明韃子大群都在京畿東南啊,你們在薊州瞎忙乎個什麽勁?
聽說隔壁村不僅村裏的錢糧被劫掠一空,就是裏麵很多父老的女兒、小媳婦兒就被官軍禍害了不少,那次兵禍讓整個隔壁村元氣大傷,不說從此人們逃亡的七七八八,就是少數剩下的人們,到現在他們臉上還刻滿了仇恨。
更聽說稍遠偏僻一點的水頭溝村,更是無聲無息的被“匪徒”燒殺一空,雞犬不留···。說來,這小小的鄭莊能夠殘喘苟延生存到現在,這莊裏的鄭老爺功不可沒。
雖然這麵前的官兵話說的好聽,但是前車之鑒,不可不防,如此一來,尤老漢滿懷戒備看著麵前這三個官兵的動靜,隨時準備拚了老命來保護自己的兒媳婦。
不過接下來的場景卻是讓尤老漢錯愕不已,這幫軍爺人雖然長得凶悍,不過說話倒和氣,不騷擾叫出來的家人不說,連校證丁口身份,那說話時,都是溫和,尤其他們未說話,倒先行禮,這很是讓人疑神疑鬼。
尤其是帶路的裏長甲首更是反應不過來,他們一臉的結舌瞠目,一臉見了鬼的模樣。
大人們還在死命揣測接下來的命運,那老尤家的兩個小孩子卻是戒心全無,見三個官兵和氣,很快的,尤老漢的兩個孫子孫女去了害怕之心,就緊靠著官兵看稀奇,尤其他們還大著膽子伸手去觸摸官兵的衣甲。
對於小孩的這些舉動,大人被驚嚇的兩眼發直,而這三個官兵絲毫不以為忤,居然臉上都是笑嘻嘻的。
很快的,這戶人家已經盤查完畢,在兩個下屬搜查完了這個低矮簡陋的茅草屋後,為首的軍官隻是抱拳道:“如此···,打擾父老了!裏長甲首,且往下一家!”
見到這三個軍爺終於要走,尤老漢徹底的放下心來。在這會,他才有心思仔細地打量他們。
不打量不要緊,一打量,就算尤老漢沒有見過世麵,但是起碼的眼光還是有的。
這些軍爺人人披甲,光就看那全身甲胄在這個亂世就值錢的緊。
早年的行情,一身粗陋打造的盔甲少說也要值個二三十兩白銀,如今可是五十兩都買不到了。
光光就這盔甲如果拿去典賣了,尤老漢自忖這得來的錢財就足以讓自己一家人可以溫飽的過上三五年。
這三個官兵個個身材粗壯,以滿臉紅光看來,他們平時就吃的不錯,就是他們盔甲內隱現的戰袍布料,也是簇然全新。
如今的亂世,普通人不要說穿的好,穿的新,凡人就是有一身勉強能遮住身體的衣服,那在旁人眼中也就是上等人啊!
這,這哪是往常所見慣了的朝廷“官軍”啊?
那些衣衫襤褸,枯瘦如柴,又窮又凶的大兵能和麵前的軍爺比?
不比還好,這一比,不論是精氣神還是兵備武器,往常的朝廷官軍不折不扣就是乞丐中的乞丐啊!
難怪···,這些看起來就是富足無比的軍爺哪會看得起自家的那破爛家底?
自己真真是井底之蛙,杞人憂天了!
尤老漢在做了這個斷定後,終於長長的的籲了口氣,隨即就是好奇心頓起:如此天兵,卻不知道是那路朝廷的官軍?
這個時候三個官兵終於邁出了門外,為首的軍官卻是忽然回首道:“看著尤老的家境似乎也不是太好,再過半個時辰,我漢家軍就要開飯了,到時候尤老還可攜著兩個孫子小兒前往莊外,料得我漢家軍的輜重營晚餐準備充足,爾等卻也是可以分的一份的!”
豈止是家境不好?家裏的人在這幾個月一直都是忍饑挨餓,又何曾吃過一頓飽飯!
聽聞這個軍官客氣,尤老漢苦笑,自己的破爛家底還清楚?
不過聽聞這位軍爺這麽說,他眼中不由露出希翼的眼神,呐呐的問:“軍爺,小老兒沒有聽錯罷?莫非官軍要賑濟我等吃食?”
“那是自然!這位老漢,且聽我說,眼前整個永平府已經是我漢家軍統帥於望他老人家管製,所以···不論什麽天災什麽荒年,爾等不必驚懼,你們的好日子很快就會來了!”
“漢家軍?於望?”
看著裏長甲首猶如忠誠的狗,緊緊的步伐隻是緊跟這三個官兵而去,尤老漢眼中莫名的露出了震驚的神采:“勇冠三軍的於望大將軍!他老人家名動天下,今天來的居然是他的人馬?原來···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