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勁兒晃了晃腦袋，這才清醒了一點兒，左右看了看原來我已經躺在土炕上了，屋子裏什麽都沒有，除了我坐著的土炕就是一張破桌子和兩張椅子，桌子還缺了條腿兒，被架在了炕沿兒上……

    “小子，趕緊起來！”還沒等我弄明白自己在哪，那倆瘦猴兒一樣的半大小子就衝我喊上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慢慢地從炕上爬了起來，渾身上下一陣酸疼，就像和人打了一架似的，我抬頭仔細看了看我麵前這兩位，其中一個細高條，瘦得跟麻杆兒似的，褲腰帶在肚子上纏了八圈兒，穿著一件不知道打了多少補丁的青布褂子和露著腚的破褲子，腳上踩著一雙麻鞋。

    另一個比他強不到哪兒去，就是個頭兒沒他高，整個兒腦袋上也就長著三兩肉，瘦的皮包著骨頭，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挺凶，正惡狠狠地瞪著我。

    “先多謝兩位小哥的救命之恩，隻是不知道怎麽得罪二位了，為什麽要讓我賠錢呢？”我奇怪地問他們兩個。

    那個高挑個的一抬腿踩在炕沿上，晃著腦袋說道：“我們哥兒倆今天早上去放羊，在墳地見你倒地不起，也怪我倆手欠，怎麽就那麽好心地過去救你，你可倒好，爬起來就敢對我們的羊下手，可憐我們羊群的頭羊就被你……唉！”

    “啊！我把羊給吃了？”我聽了他的話大吃一驚，難道說我在昏迷的時候又把活物當成肉了，這次還吃了一頭羊？我怎麽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呢！

    “美死你，還想吃羊，我告訴你說，現在被你掐死的頭羊就在院子裏，識相的話趕緊賠給我們兩塊兒大洋，否則的話就把你送官。”矮個兒瘦子冷哼了一聲說道。

    原來我沒把羊吃掉，懸起的心這才放了下來，略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疼痛似乎好了許多，於是我翻身從土炕上下來，抱拳對兩個瘦子說：“兩位小哥，殺了你們的羊確實是我的不對，可當時我也是出於無奈，控製不住自己……”

    我還沒說完，那個高個兒揮手把我的話打斷，冷冷地問：“你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我就問你賠不賠前吧！”

    “我……我沒錢！”事到如今我隻能實話實說了。

    “好，那就跟我們走吧！”見我不賠錢，他倆拉著我的脖領子就往外走，我渾身乏力，被他倆拉出了屋子，外邊兒是個小院兒，土牆下邊扔著一頭死羊，看個頭兒還真不小，估計他倆也沒撒謊。

    於是那高個兒拉著我，矮個兒的把死羊背起來，罵罵咧咧地把我拽到了街上，朝著街中的一座大宅子走去。

    一路上不管我怎麽求饒，他倆就是不答應放我，要不就是賠羊，要不就是賠錢，總之我想要脫身是不可能了，最後無奈之下我隻能放棄了抵抗，任由他倆拉拉扯扯。

    聽到我們這邊鬧出的動靜，街上出來了很多人，對我們三個指指點點的，不過也沒人上來打圓場，看來這裏的人和我們村的一樣，都冷漠的很。

    很快我就被拽到了那座宅子前，大紅院門上還掛著一塊兒匾，寫著李府兩個字，看來在這不大的村子裏應該算是大戶了，很可能住的是這裏的地主老財，抓住我的這倆小子家裏那麽窮，羊肯定是李家的，這回我可慘了！

    “李頭兒！快出來，出事兒啦！”還沒進門呢，那高個兒瘦子就大聲喊上了。

    “誰呀！”話音一落，李府的大門從裏邊被打開了，門房兒裏走出來一個中年人，看上去還算忠厚，臉上也沒那些大戶人家家奴的凶氣。

    “李頭兒，咱們家的羊讓這小子給掐死了！”矮個兒瘦子指了指自己肩膀上已經耷拉腦袋的頭羊說道。

    那個李頭兒聽了臉色一變，上前摸了摸頭羊，果然已經沒氣兒了，又扭過頭來打量了我一下，歎了口氣說道：“唉，這麽大的事兒，看來隻能找老爺來定奪了，把他帶進去。”

    在那個連糧食都和金子差不多的年代，一頭羊可非同小可，拉出去足以換出一畝地，更別說是頭羊了，一群羊全指著它來領頭兒呢，如果沒有了它，放羊可就麻煩多了。

    那兩個小子聽了先把死羊放在門房，然後拉著我進了李府，穿堂過屋來到後堂，還別說，這李府外邊看起來有些富貴氣，可裏邊布置的卻十分典雅，沒有過多的金粉裝飾，木雕花草倒是不少，也沒有什麽傭人，偶爾可以看到兩個丫鬟和仆人。

    “老爺，出事了！”站在後堂門前，李頭兒小心地對著裏邊說道。

    “唉，又怎麽了，還嫌我不夠麻煩嗎！”屋子裏邊傳來一聲輕歎，聽起來有種焦頭爛額的樣子，估計這個老爺正遇到了什麽倒黴事兒。

    “咱們家的羊被人給打死了，人已經帶到，請老爺定奪。”李頭無奈地回道，這麽大的事兒他可不敢隱瞞。

    “恩？進來！”那老爺聽了有些意外，對李頭兒吩咐道。

    “是！”李頭兒推開屋門，那兩個小子滿臉傲氣地把我拉了進去。

    進了後堂，裏邊隻放了兩排博古架，上邊放著一些古董瓷器，正前方靠牆的位置放著一張紅檀木椅，椅子上端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大概四五十歲，卻絲毫沒有地主老財的肥膩，看起來就像個練家子，隻不過滿臉愁容，否則的話還真像個人物。

    “老爺，就是他打死了咱們家的羊！”那個瘦高個兒一進門就指著我說道，還踹了我屁股一腳，看樣子他也怕老爺怪到他的頭上，趕緊把責任都推給了我。

    那老爺上下看了看我問道：“羊是你殺的？”

    “是，不過我真不是故意的，當時我也不知道犯了什麽迷心瘋，要怎麽處置就全憑老爺吩咐了。”我朝著那老爺鞠了個躬，畢竟是我犯錯在先。

    “既然你承認了，我也不難為你，該賠多少是多少吧！”那老爺似乎無心和我過多糾纏，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沒錢！也沒家，是逃難逃到這兒的！”我隻能實話實說，兩塊兒大洋，殺了我也拿不出來。

    那老爺聽了有些詫異，盯著我看了片刻說道：“那這樣吧，你給我做半年長工，工錢沒有，半年期滿再離開李府！你們下去吧！”

    聽他的語氣已經不願意再和我們說話了，在那個年代我打死了人家的羊，確實應該由人家發落，也沒有什麽非法禁錮一說，老爺一句話就算把事情定下來了。

    其實這樣也好，我無家可歸，三爺吩咐過我不讓我回去，總不能餓著肚子吧，在這裏幹長工雖說沒有工錢，可也能混個飯轍。

    “謝老爺！”沒想到會他就這樣饒了我，要是把我送官的話至少也要判上十年，而且最後還要賠他的錢，看來這個老爺心的還不錯，隻是不知道他愁眉苦臉地為了什麽。

    “嘶……”就在這時，突然從外邊傳來一聲高亢的馬叫，接著就聽稀裏嘩啦，似乎什麽東西被撞爛了，又有很多人的叫喊聲和哀嚎聲！

    “唉！這畜生，又撒野了！”聽到這些聲音，老爺長歎了口氣，大步流星地朝外邊走去，李頭兒他們幾個也是一樣，就好像遇到了天大的難事兒似的。

    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和李頭兒他們跟在後邊兒走到院中，還沒站穩，隻見一道紅光突然從牆的那頭兒躥了出來，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匹渾身烏黑，英姿卓卓的駿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