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院內芬芳。

    正是下午教學時間，聽聞城主大人親自視察，柳林學宮師生無不興奮忐忑。

    這是一間新砌的教學場，擋不住宋天正和諸位老師的催促，許鎮病邁步走了進來。

    “歡迎大人視察，他娘的，都給老子熱力鼓掌，稀稀拉拉，中午沒吃飯，還是皮子都他媽癢得不耐煩了。”

    許鎮病啞然，這未進門的大嗓門怎麽聽起來有些熟悉。

    “大人，這是軍事教學討論，既然是要拚命的東西，理所應當由曾經拚過命的佼佼者來進行講授，這不，我們就向趙大人伸手，要來了這麽一個。”宋天正斜視趙朝，很想讓他站出來，給裏麵教授的漢子定個調子。

    “二愣子、傻大粗是吧！”許鎮病哈哈哈大笑，“宋大人，這人選得不錯，我認得他！是吧，三狗哥！”

    門口的壯漢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的扯開破嗓子，“大人，你認識俺老馬”

    “那是當然，當初一線天之戰，咱們一千個勇士對上一萬多人，就你的小隊殺人最多最凶猛，聽說後來你殺紅了眼，差點把隊友給幹掉。這麽厲害的勁兒，見人就殺，我許鎮病怎麽能不知道。可惜後來，找不到你，沒想到今天咱們又遇見了。”許鎮病邊說邊哈哈哈大笑，伸手輕輕排在他肩膀上，鼓勵安慰。

    “大人，那時第一次上戰場，現在回憶起來俺還緊張的很。我就是一大老粗，那些什麽彎彎道道避實就虛，俺老馬丁點兒不會，隻懂得一身蠻力使出去，誰要搶我老婆兒女糧食，我就和他拚命。可趙大人親自下令命咱來講講初次沙場經驗，這不是看我笑話嘛！”馬三狗嘀嘀咕咕，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突然發現趙超趙大人在許鎮病身後露出了半個頭來。

    “怎麽的，你怕他？”許鎮病好笑的一手指向趙朝。

    “誰怕誰？隻是，隻是，大人手段多，軍法嚴，俺老馬可不想弄出啥鳥毛，又被他屁股開花！”

    哈哈哈，一幹人大笑起來，為他憨直，頗有些讚許。

    “好好幹，他們都是我們柳林的新兵，都是吃苦受難的同伴，上了戰場，最需要的就是你傳授的經驗，保命的東西，你可千萬別舍不得藏著掖著，咱們啦，以後不知道還得經受多大的磨難。”許鎮病語重心長的說道。

    “是，大人，我脫光底褲，任他們整就行了。”

    “行啦，你就少說幾句，誰還稀罕你的底褲！”旁邊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拉過馬三狗的手，擠眉弄眼的笑。

    許鎮病向他們微微一笑，踏步進了寬闊的大堂。隻見黑壓壓的黃崗岩上，站著一百多位青澀的年輕人。

    “大家好，我叫許鎮病，和諸位兄弟年紀差不多，有的人可能還比我大些，大家說是不是！”台下的人鴉雀無聲，有些驚訝，許大人很年輕，他們都知道，可許大人說話這麽沒有霸氣、沒有豪言壯語，他們有些失望，特別是把他作為奮鬥目標的青年很失望，但，偏偏心裏又有些暖流，有些鼻酸。原來他就這麽一個樣子，和我們一樣，和我們在一起。

    “其實我沒什麽大本事，我和大家一樣，就是一個在生死邊緣掙紮的小人物。小人物要生存下來，就得以命搏命。搏命，生死一線，失望、絕望、悲傷、恐懼，怎麽辦？”

    許鎮病環視一圈，年輕人的臉上露出熱血，“那就得向死而生，這其中有許多手段，有許多磨練，所以，馬三狗馬大人來為大家上一堂殺的血路。你們有些人武技比他高，能力比他強，可能小看他，瞧不起他。但我要說的是，他活了下來，在萬人戰中，他們小隊全部活了下來。兄弟們，死不可怕，死又算得了什麽。但能在死亡的陰影籠罩下活下來，這得需要何等的勇氣、恒信、毅力和對愛人朋友的眷戀。”

    “你們年青，無所畏懼，我也年青，卻如坐針氈，害怕畏懼，無日無夜能眠。我們都是被拋棄的窮苦人，都是被遺忘的廢物。柳林這一片小天地，能太平安詳多久？山外金黃稻香能飄多遠？你們家中的父母親人能安享幸福？”許鎮病冷冽的眼神掃過，一百多人突然緊張起來，空氣有些壓抑。

    “我們既然被人丟了，就要自己找回自己。前麵的路是什麽？是我們自己用雙手去創造的未來！但這未來，洶湧奔騰，卷殺之勢席卷，我們禁不禁得住。遠的不說，圍在我們身旁的吳名起義軍，無時無刻不對我們虎視眈眈，為什麽？因為他們也想活！他們也想要命，我們就成為他們的敵人。但，誰是我們的敵人？誰又是我們的朋友？我希望你們今後都想一想。”

    許鎮病拋下話題，眼見眾人露出思索，他又回複溫和的笑臉，“好了，大家也不要害怕，大不了就是命而已，北方草原血，西方獸聲高，東方邪惡囂，南方樹萬丈。這些又都算得了什麽？因為柳林有你們，有我們，有我們不屈的心，有我們不甘的意、有我們不畏懼氣。”

    他這些亂七八糟等等話，別說一百多青年聽得入墜黑霧，就連楊為民、田文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群人怔怔的呆住。

    但有些話，確開始萌芽。

    誰是我們的敵人？

    我們都是被人拋棄的可憐人！

    我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孤魂！

    我們都是被遺忘的廢物！

    廢物開始覺醒！

    可憐人有了靈魂！

    這是一場毫不出奇的動員，確轉眼間散播在柳林城。

    吳名，原來，吳名把我們當成了敵人。

    好吧，那就讓他死！

    許鎮病在田文傑、宋天正的陪同下，又仔仔細細走遍學宮，自他講話後，老夫子們也陷入了沉默。很多原本活躍沾沾自喜消失無蹤。

    對啊！柳林這偏僻之地，又有什麽值得自樂。

    反倒是許鎮病喜滋滋，樂樂嗬嗬，不停的問東問西，缺什麽？還需要什麽？恨不得立刻把柳林學宮建成。

    夜幕翠霞，宋天正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因為他實在沒搞清楚許鎮病想到看的是什麽！

    反正，他似乎很重視？

    又似乎很迫切！

    但，仿佛，一絲說不明縈繞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