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耕四郎居處的時候，已是正午時分，豔麗的有些耀眼的陽光透過居處前的那幾株茂盛的櫻花樹斑駁的照射在羅立空身上。

    這個季節，自然是沒有櫻花盛放的。說起來羅立空甚至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櫻花盛發，之前苦修中的他，身處忘我之境，自然不會留意到那些隨風揚起飄落的漫天綺麗的櫻花，更不會去刻意注意那些櫻花飄落的速度是不是每秒五厘米。

    不知為何的歎了口氣，他轉身向著身後的耕四郎居處最後一禮，然後沉默走向道場的大門。一路無人，那些道場弟子似乎已經知道他要離開的消息，此刻不知躲到哪裏去了。他並不在意，沿著一年前走過的那條青石小路，不急不緩的走了下去。

    身為劍士，為劍而生的人，一路走來，本來就不需要掌聲和鮮花。

    前方就是道場的大門了，他整了整身上的劍道服，正欲跨過這道門時卻停了下來。暮然回首，有十幾道身影由遠而近，向著他走來。那是道場裏的弟子，為首的是薩卡，古伊娜，已經新加入道場的索隆三人。

    於是他停下了腳步，回過身默然的看著他們向自己走來。十幾個人帶著不一樣的神色，甚至有因為驚懼而顫抖的，但是沒有一個退縮，堅定著向他走來。

    其實並不算遠，隻一會道場的所有弟子就出現在他的麵前。為首的三人的眼神截然不同，薩卡是眼神是單純的敬畏和向往；索隆的眼神是不服輸，甚至是躍躍欲試的；古伊娜在他看來卻最是複雜，同樣有著敬畏和向往，也有著不服氣，其中甚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不舍。

    不舍？

    羅立空閉上了眼，他莫名的想起了曾經的那個女孩，同樣是在他苦修劍術的時候，同樣是老師的女兒。

    那個女孩，叫什麽名字呢？

    嘛……已經無所謂了……

    當初身為中國人的他，在道場裏常常受到欺侮，雖然他對此並不在意，但那個充滿正義感的女孩依然跳出來揮舞著竹劍趕跑了他們，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

    “喂。”

    “……”

    “你怎麽不會反抗啊，要讓他們覺得你不是好欺負的他們才不會欺負你啊”

    “……”

    “怎麽不說話啊，你是啞巴嗎？”

    “……”

    “你......你叫什麽名字。”

    “羅立空！”

    “這樣的名字，你是中國人嗎？”

    “大概。”

    “什麽叫‘大概’啊，給我說清楚啊……”

    “……”

    他和她就這樣認識了，然後他依舊如同修苦禪一般的閉口修習劍術，依舊沉默的被人欺侮，她也常常幫他趕跑他們，但她並不知道，他也沒有說。等她離開後，帶給他的是變本加厲的欺侮，因為女孩是流派中所有男孩的女神，這大概就是最早的爭風吃醋了。

    “喂，羅立空。”

    “……”

    “我現在是二段的段位了哦，很厲害吧。”

    “……”

    “你也要變強啊，這樣就不用我一直幫你出頭了。”

    “哦”

    之後她放棄了流派裏的真劍劍術，全心投入到所謂的競技劍道之中。放棄了真劍，使用竹劍進行競技的一項被稱為劍道的體育賽事。而他依舊在修習他的劍道，實戰殺人的劍道。

    再後來，已經長成少女的情竇初開的她對一如既往悶葫蘆般的他告白，他說讓她等他。她等了，但是等到的他並不是她想象中的他，於是她讓他做出選擇，她和劍，愛情和劍道。他選擇了劍道，於是這段戀情還未開始就已結束。

    再再後來，他與幾乎整個日本的劍道界對立，斬殺了教導自己劍術的老師千葉藤虎，斬殺了她的父親，斬殺了當時想要伏殺他的十幾位劍道高手，然後開始了流亡的生活。

    後來的後來，她與他的最後一次見麵，日本劍道聯盟以她為餌布了一個局。他一人一劍，一一斬殺了那些和他一樣古板的堅持隻使用劍的日本劍道高手，救出了她。那時的她已經取得了六段的劍道段位，想要用手中的竹劍讓他變回那個她熟悉的他。

    “羅立空，你去警視廳自首吧。”

    “……”

    “你不要再錯下去了……”

    “……”

    “如果你執迷不悟的話，賭上我的一切，我要用手中的劍把你打醒。”

    “……”

    和以往一樣，他依舊沉默，盡管她是哭著對他吼叫。她對他舉起了竹劍，哪怕身邊有真劍的存在。

    在她把竹劍對著他的時候，他條件反射的出了劍，快到他也無法收住。於是兩截竹劍從她手上滑落，在地上彈跳幾下，終究沉積的躺在地上。他的劍劃過了她的身體，從創口噴湧而出的熱血濺到了錯楞原地的他。斬殺無數人依舊如新的他的衣服第一次染上了那朵徇爛如櫻的血花……

    ……

    睜開了眼，眼前的女孩似乎與曾經的她重疊了，似乎極其相似，卻又似乎完全不似。為什麽呢？她的樣子，已經再也記不起來了。

    “大師兄！”所有人齊齊躬身向他行禮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抬眼望去，不論是曾經被他氣勢壓倒的三個一年前的弟子，還是曾經被他確實打倒的古伊娜和索隆，或者是隻見過他一次出手他甚至不知道他們名字的新一代弟子，這一刻都發自真心的對著他行了一禮。

    這一刻就連他也有一些觸動，默默的點了點頭，一一掃視過這些和他一樣修習劍術的孩子沉聲道：“修習劍術的你們，好好努力吧，終有一天你們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劍士的。”

    “是，大師兄。”

    他沒有後話了，本來他就不是什麽很會鼓動人心的人，常年孤身一人的他，就連剛才那句官方意味十足的發言都考慮了很久。

    目光繼續掃過，然後在最前方的三人身上停留。薩卡，索隆，古伊娜。這三人的天資和意誌都稱得上一流，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一番際遇，相信也會成為不次於耕四郎的劍士。尤其是索隆，他可是原著中的主角團隊的成員之一，成就比之薩卡和古伊娜怕是要更勝一籌。

    “薩卡，索隆，古伊娜……你們三人的潛力更大，假以時日，也一定能變得比現在的我還要強。”

    “是，大師兄！薩卡明白了，今後一定勤修不息，不給大師兄丟臉！”算是三人中最早熟也是最年長的薩卡中氣十足的回答。

    羅立空將視線轉向索隆，索隆下意識的後退了一小步，然後瞬間反應過來，也是漲紅了臉。大概是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失態，他睜大了自己的雙眼直視羅立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聲說道：“羅……大師兄，我要再向你挑戰一次！”說完不知從哪裏拿出了兩把竹劍。

    羅立空笑了笑了，並沒有在意這一次挑戰：“你現在的實力，不要說雙刀流，就是你能揮動再多的劍，也根本連我的衣角都碰不到。雙方實力相近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挑戰，若是實力相差太多懸殊，那根本不能說是挑戰。如果想要挑戰我的話，就先讓自己變得更強吧。就算是螞蟻想要挑戰雄鷹，也要等到它長出翅膀才能有那個資格！”

    聽到羅立空用輕淡的語氣說出毫不留情的話語，索隆咬緊著牙，小臉漲得通紅，卻依舊停留在原地沒有動作。因為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羅立空所說的都是事實。

    沒有繼續理會索隆，他將視線轉向古伊娜。古伊娜猶豫的神色一閃而過，似乎在考慮著要不要開口。

    “女孩子想成為世界第一的大劍豪，這是不可能的。”猜到了她欲言又止的原因，羅立空平淡的給出了答案。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小女孩眼眶瞬間就蓄滿了淚水，仿佛下一刻就要掉落下來。於是他沉默了一下，說出了後半截話，“並不是因為女劍士的體力限製，界限這種東西，不論男女都是一樣的，隻要突破了那所謂的界限就可以了。就算突破了同樣的界限女人天生會比男人弱，那麽就更加努力突破比他們更高的界限吧……不過你成為不了世界第一的大劍豪的原因，是因為有我的存在。”

    “所以成為不了第一的話，那就拚命努力下去跟在我後麵成為世界第二吧。”

    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這樣豪氣的話，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有異議，或者說他們在心底已經理所當然認為羅立空會成為世界最強甚至是無敵的大劍豪。小女孩也被羅立空這突然一轉的話鋒震懾住了，然後不知為何突然破涕而笑。

    “才不會是這樣呢，如果你是世界第一的話，那麽我就會努力到可以打敗你，那樣我就是世界第一了！”

    “嗬……”羅立空輕笑，“那就這樣約定吧，我等著某一天你的挑戰！”

    “就這樣吧，諸位師弟，我會再回來的，希望到時候你們能夠達到足以挑戰我的程度。”

    “是，大師兄！”

    與同門相互一禮，羅立空轉身跨出道場大門，向著外麵的世界。

    才走出十幾步，羅立空神色一動，停下了腳步，轉身抬手接住了從道場裏向他拋來的東西，一把真劍和纏在劍上的一個小包裹。抬眼望去，那是從耕四郎手中扔出來的，那邊還沒散去的弟子們紛紛向他們的老師行禮。

    和耕四郎對視一眼，卻沒有說話，師徒之間，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