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著殘肢斷臂，充斥著濃濃的血腥氣的被血染成紅色的海灘上，羅立空和副船長平靜對視著。

    達斯琪就在他懷中，斬殺了那些登艦的海賊之後羅立空什麽也沒有說，直接回到旗艦上抱起她就用月步往海灘上跳了過來。體驗了一下空中飛人的感覺之後，隨著羅立空落地的她小臉有些煞白煞白的……

    羅立空打發走了自己的部下，徹底的清了場出來。不得不說就算是四海分部的海軍對命令的執行還是很到位的，雖然他們很想繼續留下來，親手圍殺副船長為自己死傷的兄弟們報仇，但作為最高長官的羅立空發了話，所有人還是心有不甘的越過副船長，到後麵去搜索了。

    清場的原因自然是為了不被這些海軍們所幹擾到，讓他和眼前這位黑狼海賊團的副船長沒什麽顧忌的交談。

    海風在兩人之間吹過，帶著淡淡的海腥味，還有幾乎把海腥味都掩蓋住了的濃重血腥味。這場戰鬥超乎羅立空的想象，交戰的雙方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層次，卻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能慘烈到這樣的程度。

    羅立空鬆開了懷裏的達斯琪，平靜的注視著副船長，開口打破了因為海軍士兵的離開而沉默得有些壓抑的氣氛：“我是羅立空，原海軍本部中尉，現在是第77分部的中校長官。”

    他自我介紹了一下，然後問道：“你就是黑狼海賊團的副船長？”

    “不錯。”對麵的副船長平靜答道。

    他臉色有些黯然，因為他也隻能夠這樣的平靜答道。在羅立空打發走那些海軍官兵後，他就一直計算著他對羅立空暴起出手的勝算是多少，計算的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毫無勝算，羅立空出手的速度遠超他現在感知果實能力所能感知的範疇。

    “你叫什麽名字？”羅立空問道。

    “將死之人，不需要名字了，我現在的身份隻是黑狼海賊團最後的一個成員而已。”副船長並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因為這已經沒什麽必要了。

    “你的計劃很不錯。”

    “不，那完全是一個失敗的計劃，我並沒有考慮周全……”副船長平靜看著羅立空，想起就在剛才他就輕鬆的屠戮了自己派出去的十八名精英，有些黯然，“我並沒有考慮到你的存在，海軍本部的尉官都像你這麽強嗎？”

    “如果連一個本部的尉官都這麽強的話，這個所謂的大海賊時代說不定就要落下帷幕了。”這是副船長心中沒有說出口的話。

    他雖然沒去過偉大航道，沒見過其他海軍本部的軍官，卻也知道自己這樣的實力就算在偉大航道的海賊中也能打出個名號的。而就是這樣，在這個本部原尉官麵前卻連出手的資格都沒有，恐怕在對方看來，自己也和那些普通海賊一樣。

    “並不是。”羅立空淡淡笑了，他能夠稍微猜到對方在想什麽，淡淡的解釋道：“隻是我比較特殊，如果非要對比的話，我應該是相當於本部少將的實力……”

    副船長睜大了眼睛，他知道這時候羅立空自然也沒必要欺騙他什麽，頓了頓他苦笑道：“沒想到……我之前居然還把你當做了一個普通的海軍軍官，沒想到我們居然遇上了一個本部的將官戰力……”

    說完他沉默了一下，臉上帶著一絲悲色強裝平靜地問道：“那麽船長確實也是死在你手上的？”

    “黑狼？確實是這樣。”羅立空平靜的承認，並不擔心對方會不會因為憤怒而暴起。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羅立空親口承認副船長還是怒火上湧，手中的細劍握得緊緊的。但很快理智就讓他冷靜了下來，他知道就算他現在再怎麽歇斯底裏也改變不了什麽，深吸了一口帶著混雜著海水與血液腥氣的空氣，他繼續問道：“你為什麽會殺他？”

    頓了頓，大概覺得這問題有些奇怪，他又補充道：“我看人的眼光還是挺獨到的，如果我沒有猜錯，沒有什麽理由的話，就算船長是四千萬懸賞的大海賊，你也不會對他出手。而船長雖然在東海這片地方已經沒有了對手，但也不會跋扈到去肆意挑釁海軍……”

    羅立空點點頭：“你猜得不錯，之前的我確實是這樣……”

    副船長諷刺道：“難不成現在的你就對海軍的所謂‘正義’充滿了認同了嗎？”

    “或許是吧，畢竟有一個小女孩堅信著這份‘正義’……所以我希望這份‘正義’是真正意義上的正義，而不是能夠被人隨便玷汙的……”

    不知什麽時候，在改變達斯琪的過程中，羅立空的心，也慢慢出現了變化……

    “達斯琪？”

    “你說得確實沒錯。其實你也猜到了吧，隻是因為達斯琪而已，不管是黑狼的死，還是今天黑狼海賊團的剿滅……”

    說著他把達斯琪提到了自己的身前，讓一直躲在他身後的她出現在副船長的眼前。達斯琪原本聽到黑狼的死心中有些悲傷和愧疚，突然被提了起來，讓她有些錯愕。等回過神來後她已經暴露在了副船長的眼中，有些不高興的看了看羅立空，但在副船長如電般的視線中她卻躲躲閃閃，坐立不安。

    “這是事實！不是嗎？達斯琪。”羅立空靜靜地看著手足無措的達斯琪，語氣平靜地道，“你不是有你所堅持的信念嗎？所謂的正義邪惡？所謂的正確錯誤？在你麵前是一個所謂的罪惡的海賊，你為什麽連看著他都不敢？”

    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重的撞擊著她的心髒，達斯琪張了張口，卻什麽反駁的話也沒能說得出來。她臉上那種堅信絕對正義和絕對正確的冷漠神色不知何時已經早沒出現過，取而代之的是不時湧上臉的包含著愧疚、不忍、害怕等等的複雜神色。

    羅立空剛剛提到達斯琪，副船長的的目光就如電般的射向了剛剛被羅立空提到身前的達斯琪身上。他的目光十分冷冽，充滿了殺氣，一時間他的反應和那些普通的海賊沒什麽不同，都是想要將她這個叛徒殺之而後快……

    但是漸漸地他的目光卻平靜了下來，殺氣也漸漸散去，環顧了一下四周。遍地屍體，海軍的，海賊的，勇敢的，怯懦的，血流成河……死的人已經足夠多了……

    “罷了……”他長歎一口氣，目光平靜的看著達斯琪，沒有仇恨，更像是一個長者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後輩。

    達斯琪感覺到自己身上冰冷視線的離開，遲疑著抬頭，看到的卻是副船長那平靜祥和的目光。一時間她也是有些困惑，明明不是一樣憤怒的盯著她，至少也會像之前的人那樣罵她才對啊……

    羅立空也有些意外，這展開超乎自己的想象啊。

    也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自知在羅立空麵前不能幸免的他顯得不再像之前那樣沉重，甚至他還透露出了寬諒了對整個黑狼海賊團來說都是叛徒的達斯琪的意思……

    “你這樣……你那些死去的同伴會答應嗎？”沉默了很久，羅立空還是出聲道。

    “哈……都死了，答不答應又有什麽關係……”副船長豪邁地笑了笑，滿不在乎的繼續道，“現在就剩我一人了，當然是我說了算……”

    隻是，越說到最後，聲音漸漸的暗了下去。

    “不愧是東海最強的海賊團的副船長……”羅立空心中暗歎一聲，壓下了已經想好的招攬的話。

    他之所以打發走其他海軍，正是為了像之前招攬騎士海賊團的埃爾頓那樣也把他招攬為自己的部下，畢竟這樣一個頗有智計的海賊副船長還是很難得的。不過見到眼前這一幕之後，羅立空就打消了招攬的念頭。

    對方求死之心已經昭然，如果再提出招攬，那隻是對對方的一種侮辱而已……

    “達斯琪這小鬼我也知道的，她隻是還小而已，不是她的錯……”掛著平靜的笑，副船長淡淡的向羅立空解釋道，也許更多的是向自己解釋……

    “哦……”羅立空平靜回了一聲，然後拔刀出鞘，越過了還處於失神狀態發著呆的達斯琪走向副船長。

    副船長緊了緊手中的細劍，目光重新冷冽起來，死死地盯著羅立空，盯著羅立空的手，手中的劍。雖然知道必死，但作為黑狼海賊團的副船長，黑狼海賊團的最後一員，他不允許自己束手待斃……

    十步！

    羅立空停下，平視對方，看著和自己隻有十步之距的完全進入了戰鬥狀態的副船長出聲道：“還有什麽遺言嗎？”

    副船長臉色冷漠，聞言卻是一頓，然後卻是輕笑了起來，然後他平靜向著羅立空躬身一禮：“照顧好達斯琪吧……還有其他的小鬼……畢竟都在黑狼海賊團的船上待過，也算不讓黑狼海賊團徹底消失在曆史中了……”

    “達斯琪我會照顧的……”羅立空平靜道。

    “謝謝……”

    話音剛落，隨著副船長重整了戰鬥狀態，羅立空已如風一般大步跨出，隻一瞬間就出現在他麵前。不知何時出鞘的小夜時雨已經帶起一抹絢麗的刀光迅雷般斬落，很普通的快速拔刀斬擊。

    副船長身體前屈半蹲，手中緊緊握著的同樣迅速刺了出去卻刺了個空的細劍。一道深長的血線在他胸前浮現，然後，噴灑四濺……

    羅立空平靜收刀回鞘，閉上了眼。

    耳中回蕩著這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副船長臨死前的一句話。

    “謝謝——”

    他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