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人相視無言，良久。

    隨著入夜而漸漸帶著一絲寒意的秋風在中間呼嘯而過。

    林間的在剛才就已經被摧殘過一次的林間樹木也隨著這一陣風也劇烈的顫動起來，樹枝上本就搖搖欲墜的泛黃秋葉隨著這一陣陣夜間的秋風漫天飄零，直如櫻花一般。

    落葉蕭蕭而下，太陽也已西沉。

    一彎銀月剛剛升起，並沒有向著大地灑落一地皎潔的月光，卻也給這入夜的林間平添了幾分光亮。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這點些微光亮可能隻能夠讓他們在林間勉強看清腳下的路不至於撞到樹上。

    但此時此地，正在持劍相對的卻是兩個不知道經曆了多少生死磨礪才成為一代劍豪的兩個劍豪，對於他們來說就算是完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環境，僅憑自身的感知也足以繼續兩人相互之間的戰鬥。

    然後，風停了。

    最後一片秋葉緩緩飄落。

    在兩人之間，遮擋了兩人相互的視線。

    兩人的眼神不約而同的變得淩厲起來。

    最後一片秋葉還未落地，羅立空腳下已經有了動作。

    這場沒有結束，並且還在繼續的戰鬥，羅立空仍然是選擇了先發製人。

    腳下一動，他的整個人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原來所站之處土石崩散，一個深度將近一米的土坑憑空而生。那是羅立空連續超高速踩踏地麵才造成的效果，借著這股反作用力，他整個人向著耕四郎突進而出，速度竟不比他之前的全力衝殺慢上多少。

    這是“六式”中的“剃”！借由瞬間超高速連續踩踏地麵的反作用力高速突進衝殺的技巧，速度之快，甚至在普通人眼中與瞬移無異。

    這也是羅立空所掌握的、能夠用出來的兩招“六式”之一。

    他的眼神冷得仿如亙古寒冰一般，甚至在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一絲一毫屬於人類的感情存在。這代表著羅立空的全部心神已經全部投入了手中的劍，或者可以說現在的他就隻是一把劍，一把代表著他自身殺生劍道的劍。

    他的手也穩得如同五嶽泰山一樣，雷切在他手上沒有絲毫抖動偏轉，刃尖始終鎖定著耕四郎的心髒。

    那片秋葉剛剛擋住兩人交合的視線，下一刻羅立空就已經如同離弦之箭般衝殺向了耕四郎。“剃”作為一式超強的爆發移動武技幾乎冠絕天下，但也正是因為爆發出來的速度太快，就算是羅立空也沒法在這樣的情況下使用劍術，他隻是擺出了一個突刺的架勢，用“剃”把自己當做一支箭一樣射向耕四郎。

    速度之快，不比他之前身體狀態巔峰全盛的時候向著耕四郎的全力衝鋒斬擊慢上多少。隻一瞬間，他就跨越了兩人之間一般的距離。

    雷切從那片秋葉旁邊穿過，還未落地的秋葉來不及慶幸一下自己逃過了一劫，周圍彌漫散逸的劍氣劍風卻早已悄無聲息的將它切割成屑……

    而羅立空依舊在往前。

    “剃”雖然作為移動技來說非常強大，但相對應的缺點也很明顯，一個是突進中因為速度太快沒法做出其他複雜的動作；另一個則是隻能直線突進，雖然天賦超強的羅布路奇後麵自創出來能夠拐彎的組合突進技。但羅立空畢竟是一個劍術天才而不是一個體術天才，沒法做到那樣，至少現在不能夠做到。

    所以他隻能往前，雷切的刃尖依舊堅定不移的鎖定著自己敵人的心髒。

    下一個瞬間，雷切已經到了耕四郎胸前，隻需輕輕往前一尺，就能夠貫穿耕四郎的心髒。

    然而耕四郎畢竟是耕四郎，是一個成名了十幾二十年的大劍豪。雖然羅立空從暴起衝殺過來到現在隻用了短短不到兩秒鍾的時間，但也已經足夠他反應過來作出應對。

    電光火石之間，雷切和和道一文字兩把大業物二十一工已經交錯相碰到了一起。耕四郎緩急之間在最後一刻用手中的和道一文字擋住了羅立空的突進，雷切被格擋開來，刺到了耕四郎左側的空氣。

    但羅立空劍勢已經達到了巔峰，而耕四郎卻隻是剛剛再凝聚自己的劍勢。雖然這一劍刺空，羅立空的劍勢卻幾乎將耕四郎整個人籠罩住了，無數散逸而出的細小劍氣圍繞著耕四郎周身回旋切割著。

    隻一會耕四郎那身常年穿著的樸素劍道服就被切割開了無數道口子，雖然這些散逸在外的細小劍氣傷害極其微弱，以耕四郎的身體強度就算直接打到他身上可能連他的皮膚也破不開，但卻也讓他看上去顯得狼狽了一些，甚至還有為數不多的幾道大一些的劍氣破開了他的皮膚，在他身上臉上留下幾道微淺的口子。

    羅立空劍勢已經達到了鼎盛，被他劍勢所引動裹挾的風變得更加狂躁起來，以羅立空為中心回旋呼嘯著，空氣間充滿了淩厲的殺機，也充斥著無數散逸的劍氣。

    雖然耕四郎的身體強度遠在他之上，但是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勝負的關鍵早已不僅僅取決於身體強度的高低，這也是耕四郎為什麽會接受羅立空挑戰全力出手和羅立空戰鬥的原因，羅立空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經有資格和他一戰了。

    一場戰鬥，勝負取決於方方麵麵，雙方的心態、武器的優劣、技巧的差距、還有場地的加成……

    羅立空的劍勢已經徹底壓過了耕四郎的劍勢，將這片林子變成了自己的主場。這也是他為什麽會選擇繼續和耕四郎戰鬥的原因，雖然他受了傷，但是卻也成功瞞過了耕四郎，先一步凝聚完成了自己的劍勢，而耕四郎剛剛凝聚出來的劍勢隻能夠守著他周身方寸之地苦苦支撐，此消彼長之下，羅立空也確實擁有了和耕四郎再次一戰的資格。

    雖然那一擊被擋下，“剃”的衝刺距離也已經到了。耕四郎麵若寒霜，腳下一動，架住了雷切的和道一文字往外一推，巨力透過兩把劍直接作用到了羅立空右手上。羅立空隻覺一陣巨力傳來，心裏自然知道這是耕四郎想要利用他的身體力量的優勢，但是卻也無計可施，隻能順勢倒飛而回，平靜落到一棵在之前的戰鬥中轟然倒塌的大樹樹幹上。

    耕四郎窘況稍解，但是下一刻羅立空卻又不知疲倦的衝殺過來，所取角度皆是刁鑽。耕四郎也是不退反進，欺身而上，想要最大程度的發揮自己的身體優勢，畢竟羅立空還未突破第二層人體界限，先比已經準備突破第三層人體界限的他來說差距實在太多。

    瞬息之間，兩人在樹旁，在空中，在落葉堆上，刀光劍影的相互交錯對拚了無數次，然後分開，然後又繼續交錯在了一起。雖然每次交錯對拚都是以羅立空被耕四郎的巨力打飛而結束，但身在自己主場的羅立空卻絲毫沒有半點沮喪，因為每當耕四郎想要追上去乘勝追擊的時候，羅立空總是在他之前就已經再度衝殺過來，而耕四郎身上也漸漸多出了幾道傷口……

    越是高層次的強者，要全力戰鬥的準備時間越長。一個凝聚了劍勢和一個沒凝聚劍勢的劍豪，實力之間的差距可是很大的。就像耕四郎現在這樣，雖然羅立空真正的實力或許離他還有不小的差距，但是羅立空攜自己全盛的劍勢欺身而上，將兩人戰鬥的地方變成了自己的主場，沒來得及展開劍勢的耕四郎也隻能夠處處受限。

    他們如今的層次，氣勢對他們的實力發揮是有很大影響的。如果是突然遇到的遭遇戰，沒有來得及將自己的劍勢提至巔峰，他們所能夠發揮出的實力也不過是十之七八，而一旦遇到真正的生死決戰，劍勢提至巔峰，卻幾乎可以發揮出百分百，甚至百分之二百的實力。

    這也是殺死一個劍豪很困難的原因，幾乎沒有人能夠像羅立空這樣悄無聲息的醞釀自己的劍勢。一般劍豪一旦凝聚劍勢，那聲勢是很浩蕩的，同樣的劍豪遠遠就能夠感應得到。一旦感應到不遠處有人在凝聚劍勢，他們要麽就是轉頭就走不去湊熱鬧，要麽也是同樣開始凝聚劍勢以防被襲擊。

    而羅立空隱藏偽裝氣息的殺手本能實在太過強大，以至於讓耕四郎都吃了個不小的虧。如果不是古伊娜突然出現在羅立空身邊，不想傷及到這個倔強英氣的男孩子氣的女孩，猝不及防的耕四郎甚至都可能會死在羅立空的暗殺之劍下。

    然而不管如何，戰鬥依舊在繼續。

    ……

    兩人來回相碰了百餘下，耕四郎不愧是耕四郎，居合守正劍道也不愧是以防禦著稱的劍道。哪怕身處劣勢，哪怕自身的劍勢完全被羅立空壓製的凝聚不起來。但不論羅立空是從何等刁鑽的角度進攻，他總是能夠恰到好處的沉重格擋下羅立空的進攻，並且順勢一推一震將羅立空擊飛。

    在劍勢上他被羅立空死死壓製住了，他卻反過來用自己比羅立空強得多的身體力量來壓製羅立空。雖然有時候也會被羅立空用從來沒見過的劍術傷到，但卻也都是不重的輕傷，以他現在的情況，至少在羅立空力竭倒下之前他也絕不會倒下……

    百十次的對撞後，羅立空握著劍的雙手已經鮮血淋漓，虎口不知已經被震裂了多少次。身體那些在第一次交手時的原本已經稍微愈合上的傷口又是開裂，再次染紅了他身上的劍道服。

    在回旋著被羅立空劍勢引動的狂風的殘破林間，兩個身影仿佛沒有止境一般的重複著同樣的事情。

    兩人的衣物已經都被鮮血浸透，羅立空臉色蒼白得可怕，仿如下一刻就要倒下一般，但他卻依舊沒有停下自己的衝殺。

    耕四郎也同樣如此，雖然他相信這樣繼續下去最先堅持不住的一定是羅立空，但是羅立空卻始終都沒有顯露出不支的樣子。他身上的傷口也漸漸多了起來，每次他看穿一種羅立空用來傷到自己的劍術時，羅立空總會及時的換上另外一種，也不知道他從哪學來的那麽多精妙劍術。也正是在這些精湛劍術的支撐下，耕四郎的傷口也是越來越多，漸漸地他的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起來。

    戰鬥已經成了這樣的拉鋸戰。

    但卻沒有一個人率先提出暫停。就算是戰場中心以外，身處安全地帶的正看著兩人戰鬥的古伊娜也是如此，雖然看到兩人都是渾身浴血，受傷不淺，她卻堅定的看著眼前的戰況，僅僅的捂住自己的嘴讓自己不至於因為兩人的受傷而傷心得哭出來。

    因為……

    戰鬥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