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再一次沉悶了下來。

    多弗朗明哥雖然知道以羅立空的性子不至於虛言誆騙自己，但也沒有對他的話全盤相信，畢竟兩人的關係還沒有親密到那種程度。

    他斜瞥了羅立空一眼，眼神裏閃爍著一絲懷疑的神色，然後開口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準備在這裏找到那個所謂的天命之子，然後改變未來？”

    “不，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羅立空搖搖頭，歎了口氣，“之前我嚐試過這麽做，也就是那次嚐試才讓我意識到世界本源意誌是真實存在，並且無時不刻都在修正所有已經發生或者即將發生的錯誤的。”

    “那次嚐試？”

    “你應該記得一年前雷王艾尼路和海軍大將青雉庫讚的那場大戰吧？這場大戰自然是萬眾矚目，但卻很少有人知道，在那之前艾尼路和庫讚之間就有過一場戰鬥。那是在兩年前，我給他的任務是前往東海，找到那個還是個孩子的天命之子並且殺掉他……”

    “所以因為‘天命’的幹預，身為海軍大將的庫讚剛好出現在了那裏，並且阻止了艾尼路的任務？”多弗朗明哥臉色陰沉著替他說完了後半段的話。

    “沒錯，那次戰鬥艾尼路重傷逃遁，隨行的艦隊也盡數被庫讚摧毀。說起來那才是公會在我掌控之下的第一次受挫，隻不過公會和海軍方麵對此都秘而不宣而已。而艾尼路也是在那一戰中受了刺激，更加拚命的修行著，才這麽快就突破到三階這個層次，並且成功為自己之前的失敗找回了場子。”

    “那為什麽……”多弗朗明哥有些遲疑。

    羅立空抬起手打斷了他，“你是想說為什麽後來艾尼路打敗了庫讚卻沒有受到世界意誌修正力的反彈嗎？原因很簡單，因為庫讚對這個世界並不是那麽重要。”

    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多弗朗明哥，沉吟著思考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我換個更加形象點的說法吧。如果把世界意誌所規劃好的劇情當成一棵參天大樹的話，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這棵樹的一部分。那個天命之子便是被這棵參天大樹的主幹保護著的樹心，而其他人則是這顆大樹的枝葉。”

    “你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所以也隻有你能夠最直觀的看到這棵樹的成長軌跡，並能夠將其改變，甚至直接砍掉這棵樹……”多弗朗明哥沉聲說道。

    “不錯，甚至於我能夠在這棵樹上折下樹枝當做我手裏的工具。艾尼路是其中的枝幹，庫讚也是。如果想要摧毀主幹的話，自然會遭到世界本源意誌的全力反彈，但如果隻是砍掉一些無關緊要的枝葉，對於這棵枝繁葉茂的大樹而言卻不是什麽不可容忍的大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力量。如果我力量太弱，隻是相當於大樹底下的一隻螞蟻，那麽哪怕我隻是改變一片葉子的軌跡，那修正力的反彈也不是我所能承受得了的。”

    “但現在你是樹下的樵夫。”多弗朗明哥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又道，“你說的沒錯，歸根結底還是力量。如果你當初有足夠的力量的話，就算海軍高層想要謀害你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羅立空默默地點點頭。確實，如果當初他足夠強大的話，在那場伏殺中活下來並且展示出自己的力量，再回到海軍總部和戰國當麵對質的話，恐怕就算是戰國也不得不算則退讓一步。

    多弗朗明哥想了想，又是說道：“那麽你的目的是什麽？積攢足夠承受世界修正力的力量，然後由你這個異世界的樵夫來砍掉這棵世界樹？然後殺死天命之子的同時順便毀滅世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如果真是這樣我倒不介意參上一腳。”

    說到後麵，他自說自話的大笑了起來。

    羅立空神色平靜，淡淡的輕笑了一聲道：“不，雖然說我們很像，但很可惜我並沒有你那樣的自毀傾向。”

    多弗朗明哥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神色變得極其認真起來：“那你的目的是什麽？和我說了這麽多，總不是剛好想找個人吐露心聲吧。”

    “我的目的很簡單，既不是殺死天命之子也不是毀滅世界。我隻是不喜歡那個把一切都安排在固定軌道的世界本源意誌、世界的修正力，想要徹底的摧毀它而已。說我是純粹的外來者其實也不太對，至少我現在的這具身體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也算是半個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多少也受到了一些影響。我不喜歡被人影響操控，哪怕隻是潛意識裏細微的影響也一樣。”

    說到最後，羅立空的語氣重了一些，提著

    “還真是簡單的理由。隻是想要‘自由’嗎。”多弗朗明哥冷淡的說道，“不過在這個世界想要得到絕對的‘自由’可沒那麽容易。”

    “所以我必須要站在世界的頂點，成為世界的最高權力者，沒有之一。”

    “所以你打算摧毀世界政府，取代那幾個老家夥的位置嗎，真是有趣。”多弗朗明哥出乎意料之外的笑了笑，然後扯著嘴角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加入也沒什麽問題。畢竟我也看那幾個老家夥不順眼……”

    羅立空詫異的多看了他幾眼，然後默默地點了點頭，道：“那就這樣吧。”

    “那關於天命之子你打算怎麽辦，現在以公會的力量，就算整個海軍出動都抵擋不了你吧？”多弗朗明哥又道。

    “如果我這麽做的話，會引起世界意誌最大程度的修正。到時候我要應對的可不僅僅是一個海軍，而是整個世界政府，甚至到最後會引發成一場最上層勢力的大決戰……”

    “就算是這樣，也不至於讓你放棄吧。要知道就算是我也不清楚你的公會力量的極限在哪。幾年前突然冒出來的一個新興勢力，竟然打破了這麽久以來的三方勢力平衡，成為維持世界平衡的第四方勢力。一方麵和世界政府維持著表麵的合作，實際上小規模衝突不斷；一方麵在新世界和海賊四皇之一的香克斯交戰，甚至接連搶到了不少地盤；而且還在聯合世界政府麾下加盟國的軍隊一起清剿革命軍……知道嗎？現在黑暗世界裏，已經有不少人把你當成了這世界上的無冕之王，甚至有專門情報組織評估公會的力量，認為公會的勢力占據了整個世界的三分之一……”

    “你倒是了解的詳細，不過要知道那可是世界意誌，如果真的正麵對上他，就算是你也有可能會在無意識間被他影響，對我產生敵意，甚至最後倒戈。”

    “不不不，我很清楚，我對你確實是有敵意，不過這隻是同類之間的相斥而已。就像現在我清楚的感覺到你想殺掉我，我也同樣想殺掉你一樣，這與什麽世界意誌無關，隻是我個人的意誌而已。”

    “好吧其實說到底，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我不想改變天命之子的人生軌跡。”羅立空搖了搖頭，接著道，“我之前已經說過了，這個世界是圍繞著天命之子轉的，我知道的未來，也都是圍繞著這個天命之子成長而發生的事。如果現在強行殺掉他，不僅會遭到世界意誌的全力反擊，而且因為未來發生劇烈的改變，我的‘先知’能力也失去了作用。如此損人而不利己的事，我又為什麽要去做？”

    “那你又為什麽到東海來？”

    “隻是來看看而已。”羅立空淡淡回了一聲，將目光從多弗朗明哥身上移開，落在了遠處的小島村落那個方向。夕陽西下，黃中帶紅的晚霞灑落在那些結束了一天工作準備回家的村民身上。再然後他的目光突然定住了，一個少女出現在了即將收攤的市集上。

    多弗朗明哥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然後掛上了他那副招牌式的假笑：“那個女孩，嗯……我記得是叫古伊娜對吧？”

    羅立空猛一回頭，冷冷地看了多弗朗明哥一樣，卻沒開口回應。

    多弗朗明哥被他這一眼而神色一凜，收起了自己的笑聲，臉色也跟著凝重了起來。羅立空隻是一個眼神，多弗朗明哥就已經察覺到了兩人的差距，如果羅立空想要對他動手的話，他恐怕很難逃脫……

    沉默了一會，看著羅立空的神色慢慢恢複平靜後，多弗朗明哥才開口道：“看來這個女孩就是你到東海來的目的了？”

    “隻是目的之一而已。”羅立空淡淡回道。

    “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孩子呢，父親死訊傳來後，一個人支撐著道場，雖然師範和學員都漸漸離開，道場也逐漸破敗了……也難得她堅持了三年的時間呢。”多弗朗明哥看了一眼羅立空，忍不住又是出聲戲謔道，“說起來她的願望應該是複興父親的道場吧，你不打算幫幫他？”

    羅立空皺了皺眉，視線依舊停在那個少女的身上。如今已是海圓曆1518年，少女也已經19歲了。數年未見，少女已經長成了大人，成為了一個不錯的劍士。雖然隔著這麽遠，但羅立空能看得出她至少也有一階以上的實力，是突破了第一層人體界限，達到超凡層次的真正的劍士。

    少女臉上滿是鬱色，但在抬起頭和別人對視的時候卻強撐著笑容，看得出來她支撐著這間道場支撐得很辛苦。

    片刻之後，羅立空扭轉過頭，也不理會多弗朗明哥，徑直走向了船艙。

    多弗朗明哥無所謂的笑了笑，似乎對此早有所料。

    “現在的她，還不需要我……”

    隨著風傳來的這句話，不隻是對多弗朗明哥剛才問題的回答，還是隻是羅立空的自說自話。

    但不論如何，少女的命運因為他得到早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兩人之間的因果糾纏，還遠未結束。

    這或許又是所謂的‘天命’。

    由上天所注定的命運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