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覺到了嗎？”跟隨著安走進村子的倪雯小聲問道。

    “感覺到了，隻是不知道那些東西究竟是什麽！”安一手握著法杖，另一手握著西方之炎，而此時西方之炎已經燃起白色的烈焰，“小心，不要靠近陰影！”

    “知道！”倪雯沉聲應道。

    兩人一前一後順著村子的道路一直往前，在沿路上皆是被燒成焦炭的房屋，其中大多已經變成一片廢墟，隻有寥寥無幾的幾座還保持著最基本形狀，黎明尚未到來，四周一片黑暗。

    黑暗中，無數雙猩紅的雙眼貪婪的注視著兩位生者，它們從兩人開始殺戮後就一直尾隨兩人，而到了村落，因為濃鬱的死亡與哀怨的氣息，它們的力量比起之前還更勝一籌，安與倪雯知道這一點，但兩人卻已經別無選擇。

    很快，安與倪雯便抵達村子的廣場，除了獵戶一家，村子中其他村民的屍骸都聚集在這裏，星辰與月光被厚厚的雲層遮蔽，仿佛世間一切的光輝在此時都消失殆盡。

    “那些騎士利用村民舉行了某種儀式！”見到村民們的死狀，就連對死亡司空見慣的安都倒吸了一口寒氣，“這真是太殘忍了，那些人是死有餘辜的，無論他們是出於被命令，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對於安的憤怒，倪雯隻是沉默，她注視著以廣場的雕像為中心，形成幾個同心圓的村民屍骸，他們被麻繩捆了手腳連在一起，直到被割喉殺死，地上的鮮血已經幹涸，卻還能隱約見到某個古老儀式的痕跡。

    “地上還殘留著一些圖案，這是那些蟄伏在陰影中的怪物的模樣？”相比於安，倪雯與村民們生活的更久，所以在安止步不前的時候，倪雯卻走得更近，見到的自然也比安更多，而在倪雯想要為村民解開繩索的時候，卻被安扯了回來。

    “不要過去，他們雖然是被殺死的，但是被這樣捆起來絕不可能是完全處於被迫，否則就算是騎士想要把所有人抓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你看他們的模樣——”安的呼吸有些劇烈，他感到危險正在向自己和倪雯靠近，“是不是更像是虔誠的信徒，而不是被痛苦和折磨纏繞的人！”

    “這不可能——”倪雯驚叫道，“就算他們信仰的是幽冥女神，也不可能會如此輕易的放棄自己的生命！”

    “不，這可能，你還記得我過來的時候嗎？”安抓住倪雯的雙肩，注視著她的雙眼說道，“我一個完完全全的外人，隻是偽裝被幽冥女神附身，他們就立刻放棄了一直與自己生活在一起的巫師，而轉投我的懷抱，如果那些騎士說自己是幽冥女神的仆人，因為他們殺死了巫師，所以要接受責罰，這樣就能輕易讓他們做任何事情！”

    “可是——可是——”倪雯將頭歪道一邊，哽咽著說不出話語，而安則將倪雯抱在懷裏，並且小心的注視著四周的動向。

    “你我都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沒人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進入這裏，一切都是已經預謀好的，就像你之前受到蠱惑想要殺死我一樣！”說著，安的內心燃起一股怒火，同時，安也對想要殺死自己的那位感到深深的恐懼，幾千年前，她就奪走了自己的一切，而現在到了幾千年後，她對自己依舊窮追不舍。

    難道那張紙牌的誘惑就那麽大？大到能讓一個人追殺自己幾千年？這個世界上存在著許多未知的事物，安心知肚明，但是當安直麵這些的時候，內心卻顫抖不已。

    就在安陷入多種情緒環繞的困境之時，四周蟄伏在陰影之中的怪物開始緩緩的向相擁的安與倪雯逼近，而就在它們快要觸碰到安的時候，安突然怒吼一聲，舉起手中散發著白色烈焰的利劍便刺向距離自己最近的怪物，怪物在觸碰到利劍的同時身上也燃起蒼白的烈焰，它哀嚎著撞入村民的屍骸之中，將村民的屍骸也一並點燃。

    白色的烈焰開始快速在村民之間燃燒，在烈焰之下，怪物扭曲恐怖的麵容開始浮現，它們惱羞成怒的揮舞著如同刀刃一般的利爪往安與倪雯撲去，倪雯與安則背對著背，抵禦著仿佛無窮無盡的怪物的進攻。

    兩人邊戰邊退，怪物的爪子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就連在黎明降至之時也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仿佛用自己的性命換取倪雯與安的性命便是它們最後的訴求，恍惚間，安見到隱藏在怪物身軀中的靈魂，但他卻什麽也沒說，隻是與倪雯一樣，不停的將所有膽敢上前的怪物殺死。

    這樣大約又持續了十幾分鍾，怪物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就好像永遠都殺不盡一樣，而經過幾次戰鬥的安與倪雯已經精疲力竭，黎明就是他們最後的希望，如果黎明降臨怪物卻依舊沒有退卻，那麽兩人的生命也就這樣到了盡頭。

    顯然博愛而仁慈的光明之神沒有拋棄兩人，當天邊的第一道曙光衝破烏雲的束縛降臨大地，席卷而至的異變體就如同陰影一般在轉瞬之間被驅散，最後連塵土都沒有留下。

    安與倪雯相互依偎著坐到地上，在陽光的沐浴下，兩人稍微恢複了一些力量，使得擁有餘力返回村子的廣場，此時廣場上村民的屍骸已經被蒼白的烈焰焚燒殆盡，隻剩下幾圈灰色的塵埃以及尚殘有血跡的繩索。

    “我們應該祭奠他們，好讓他們的亡魂能得到安息！”倪雯對安建議道，“剛剛，太陽升起的刹那，我看見了怪物的麵容——”

    “不要再說了，他們應該得到安息，我們快點，否則騎士一旦發現哨站被拔除，立刻就會過來，如果我們沒有在那之前完成祭奠，可就麻煩了！”安一邊對倪雯說著，一邊挨家挨戶尋找著可以使用的道具。

    “你這是做什麽？”倪雯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挨家挨戶串門的安問道，“我不記得我們有這樣的儀式呀！”

    “——”安沒有回答倪雯，依舊口中絮絮叨叨的念叨著不知道是什麽的話語，並不斷尋找著道具，每走進一間屋子，必然會帶出幾件物品，其中大多都是不完整的，而且款式也多種多樣，從衣服到錐子，再到農具，應有盡有，安將這些東西按人頭擺放在廣場中心的雕像麵前，隨後轉而開始將堆積在雕像麵前的道具以雕像為中心一層一層的擺放整齊，最後使用三根樹枝當成三炷香，插在雕像的正前方。

    “無論你們生前做了什麽，現在也已經煙消雲散，是時候放下過去的執著，歸回蒼穹與大地的懷抱！”安用漢語說道，“安息吧，從今以後，沒有什麽能再讓你們苦惱，從今以後，沒有什麽能再打擾你們沉眠，遺忘過去，遺忘現在，遺忘未來——”

    言畢，廣場的中央突然卷起狂風，村民們的骨灰飛散，大家帶著自己的信物返回自己的居所，在離開時還不忘對安與倪雯點頭示意，但即便如此，他們也僅僅是得到解脫，並沒有得到安所謂的安息，或許是因為村民們口中那位幽冥女神對信徒的束縛力太強，又或許是因為村民們本身便還帶有一定的執念，但誰知道呢？

    至少村民不會再被利用變成那種可怖的怪物，去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想到這裏，安的內心才稍微舒服一些，他與倪雯點點頭，便轉身離開，倪雯在安轉身時便跟了上去。

    “安，你——你竟然會完整的古中洲語，你是神明嗎？”倪雯問道。

    “神明？”安反問道。

    “我的老師和我說過，在上古時期，人人都擁有強大的力量，他們幾乎無所不能，能將說出的話語變成真實，後來諸神畏懼人類的力量，在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之後將上古時期的人類全部殺死，從那之後，那種語言就隻有諸神知道，也隻有諸神會說！”倪雯對安說道，“可是，安，如論怎麽看，你都隻是一個凡人！”

    聽到倪雯的話安突然笑了起來，“雯，你這是在貶我呢？還是在誇我呢？”他伸手摸了摸倪雯的腦袋，“我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諸神，因為諸神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經全部死去，別問我為什麽知道，這些記憶就好像突然闖進我的思緒一樣，而且上古文明的毀滅也不是因為諸神——”

    說到這裏，安突然止住了口中的話語，他將倪雯拉到旁邊的一處灌木中隱藏起來，緊接著，便見到一小隊的騎士從自己身邊匆匆而過，口中還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麽抱怨的話，而在騎士過去之後，安才發現倪雯的手在顫抖，淚水止不住的趟過她的臉頰。

    “姐姐——為什麽——為什麽——”她依偎著安的肩膀，口中的語言支離破碎，但安也能猜到一個大概，隻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幾乎在同一時刻，嘹亮的號角就如丟進平靜水麵的巨石，將密林中的鳥獸全都驚了起來，看樣子敵人的反應速度比自己想想的要快許多，現在安唯一希望的就是他們的人數沒有那麽多，無法進行地毯式搜索，否則恐怕就算自己和倪雯變成蚊子都飛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