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嘞，莫聆先生有什麽見教嗎？”少女的手指微微一頓，舔了舔唇角。

    莫聆雖然無法看到少女的表情，但從那微微離開自己皮膚的手指可以知道，少女已經被自己的問題吸引。

    這將是他給人偶穿上的第一條線。

    “人類所感受的最大絕望不是無盡的折磨痛苦，而是希望就在自己手中，卻是無法把握。然後感受著越來越大的絕望碾滅自己的神經理智。

    “聽說過植物人嗎？將活人和大量的藥液罐子埋入公園的地底，僅僅靠輸液維持生命，再在人的身上種上樹苗。”

    “四周暗無天日，四肢無法動彈，大腦卻是無比清醒，感受著自身慢慢被......”莫聆正說著，忽然重重一咳，聲音慢慢的變得虛弱起來，這不是他裝的，而是身體之前的創傷導致。

    正聽得感興趣的話語戛然而止，夏煌眉頭微微一皺。左手從自己耳邊離開，微微猶豫便在莫聆體內輸入一點生命能量。

    就算莫聆的身體沒有多少重量，但一個人靠在自己身上還是有些難受的。就算是幫莫聆先生微微恢複一點體力，他也依舊是自己手中的羔羊。

    穿透人偶的第二條線——展現自己的脆弱，讓她覺得自己可以被隨意操控。

    感受著自己微微恢複的體力，雖然不足以劇烈活動。但如果僅僅是站立走路等行動的話，已經沒有問題了。

    眼角少女細嫩的脖子隱隱還能看見細細的絨毛。莫聆眯了眯眼，將用牙齒將少女的頸動脈撕裂的念頭從自己腦中驅除。

    先不說少女現在的警覺自己能不能做到這點。就算成功了，以少女的能力一定也能讓自己恢複。

    那時，迎接自己的絕對就是死亡。

    肩部肌肉微微發力，讓自己的頭部從少女肩上離開。

    穿透人偶的第三條線——主動斷絕自己對少女造成傷害的可能性，潛意識中降低少女對於自己的危機感和防備心。

    果然，他的身體從少女身上離開的時候，少女沒有阻止。放在他後心的手指也已經離開。

    “感受著自身慢慢被一顆植物吸取養分，渾身絕望而難以無法死去。唯一的希望就是哪天樹苗長大，長出帶著血色紋路的樹葉被路人發現。”

    莫聆說話間將身體微微後退，一小步，兩小步，在準備後退第三小步時，少女飄忽的眼神，下意識在他身上聚焦。

    準備後退的腳步微微一帶，極其自然的拉過桌子旁邊的旋轉座椅坐了下去。

    兩小步。

    這是在少女潛意識中，自己與他最合適的距離。太近，會讓她有一絲危險感。太遠，會讓她覺得自己將要脫離她掌控。

    而他坐在旋轉椅上的角度，在少女眼中也是最舒適的。

    “如果覺得這太耗費時間，你可以選擇另一種做法。將人的嘴巴封閉，四肢綁好，再用繩子環繞脖子將之吊起，高不高，低不低，正好讓他的腳尖能微微觸及地麵。自己生命就掌握在自己腳尖。”

    “透過玻璃窗能看到外麵的世界，太陽依舊燦爛，鳥兒歡快飛舞，孩童嬉戲玩鬧。”

    “吾輩能知道莫聆先生告訴我這些對付自己同族的惡毒方法，是因為什麽呢？”

    夏煌坐在床上理了被理弄亂的哥特裙，十指交叉的壓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黑色的裙上染著紅色的血液，在潔白的床上平鋪開來異樣的妖異。

    “當然是怨恨啊！”莫聆半低著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手上沾滿了自己的血液。

    當少女看到莫聆抬起的臉時，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啊！

    瘋狂，猙獰，邪異，嗜血......

    這張臉的主人所擁有的怨恨是少女此生未見的，她對這張臉所怨恨的對象感到悲哀。

    “讓我落到這樣的地步的不正是這個世界嗎！世界如此肮髒，我為何要愛，讓世界感受怨恨吧！”

    “我隻有一個請求，當我死後，讓此之怨恨，星火永傳——”莫聆半仰著頭，雙臂張開，麵露瘋狂，雙目大張，嘴角勾起一個異常的弧度。

    莫聆相信自己現在的表情是無比的中二，但他需要這樣的感染力足夠強大瘋狂，將這對於人類的怨恨完美展現在少女麵前。

    ——他知道人偶很快就會把自己身體湊到自己身前，請求自己幫她穿上絲線。

    聽到死這個字，夏煌心中不由自主的冒出【莫聆先生的智慧自己很大的有用，而且像莫聆先生這樣怨恨聯邦的人，十分容易操控】這樣的想法，少女的嘴角也在不經意間微微上揚。

    “莫聆先生不想自己親手解決，害死自己雙親的凶手嗎？”

    ——下顎下垂，嘴唇和嘴巴放鬆，眼睛張大，眼瞼和眉毛微抬。

    莫聆的這一套動作持續半秒，這是很典型不敢相信表情。他要讓少女相信，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能活著。

    雖然自己的表演在那些微表情大師眼中有很多破綻，但用來對付少女，顯然已經足夠了。

    麵色瞳孔如常，毫無懷疑啊！那麽人偶的第四條線，便是完美的穿上了呢。

    “如果夏煌小姐願意讓我親手報仇的話，自然是求之不得呢！”

    “當然，如果莫聆先生願意來到身為夢魘的吾輩麾下的話，吾輩自然也會幫助莫聆先生達成自己的願望呢”

    雖然看不到自己現在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應該是狂喜。然後再對少女表示恭敬，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一鞠躬。一套在少女眼中毫無違和感的動作便完成了。

    “榮幸之...”

    “啪啪啪”——莫聆的話語被突如其來的鼓掌聲打斷。

    “真是精彩之極的表演呢——少年！”聲音來自於窗台，窗簾飛舞中，一人影自暮色中踏入。

    來人身穿一身黑色的長袍，胸前佩戴者一個徽章。長至肩部的黑發披在腦後，配著陰柔的五官格外魅惑，可惜是個男子。

    “如此出色演出，若不是我的讀心之術。其他人......”

    身體在瞬間撞在牆上然後滾落在地。原本稍稍好轉的身體瞬間崩潰，喉間猛地湧出一口血液，這便是莫聆剛剛想要開口導致的結果。

    “婁離閣下，這是何意呢？”看著陰柔男子的動作，夏煌沒有阻止男子的動作，手指微微觸碰自己的下唇，臉上的不滿表現得明明白白。

    “在下可是絲毫不敢對夏煌殿下不敬，隻是這名人類可是十分狡猾呢”婁離抖了抖袖口，對著躺在地上，口中不斷湧著鮮血的莫聆微微斜視。

    “想要偽裝表情？不敢置信？真是抱歉呢，少年雖然不明白你腦中的那些微表情是什麽意思。但是你心中包括潛意識的所有想法，都清清楚楚的在我腦中呢”

    將目光從莫聆身上離開，就像將目光離開一塊無關緊要的石頭一樣。

    的確，即將死去的莫聆的確就像是一塊無關緊要的石頭。

    “夏煌殿下可是冤枉我了呢，我一聽到夏皇殿下被聯邦圍殺的第一時間，便開始尋找著夏煌殿下了呢。”雖然嘴裏說著抱歉的話，臉上卻是帶著輕浮的表情。

    在婁離眼中，被聯邦一個小隊打得重傷瀕死的夏煌，實力是不如自己的。要不是看在夏煌背後的那個男人身上...。

    “準備對吾輩不利的人類可是快死了呢，婁離閣下還待在這，可是想要看著吾輩進食？”舔了舔手上殘留的屬於莫聆的鮮血，少女如此說道。

    ————————————

    兩人交談著，旁邊被無視的莫聆卻是靜靜的躺在地上，感受著自己正慢慢死去。

    想到死，莫聆不由得想起一個不久之前才看過的一個動漫。裏麵的主角有著名為【死亡回歸】的能力。

    每次死亡都會發生時間回溯，死後才能發動的能力，還真是敗犬的能力啊！自己為何會突然想起這個能力呢？

    ——算了，不想了，頭真是痛呢！

    模糊的視線中已經不見了陰柔男子的身影，而少女正向自己走來，少女的說話，被耳中雜亂的的嗡嗡聲所遮掩。

    直至少女的玉指觸碰自己的額頭，也許應該叫做眉心。

    算了，這些也不重要。

    仿佛有根線斷了，猶如拔下了播放中電視的電線，呲的一下。

    模糊的畫麵也好，雜亂的聲音也好，刹那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