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屋後方是冰山，山洞中存放著許多琉璃瓶，它們生前有著各自的故事，如今放在角落裏與灰塵一同腐朽，隨著時光的流逝慢慢暗淡、沉靜，最終於風雪中消散在那萬千紅塵裏。

    想要得到某樣東西，就必須付出代價。而琉璃瓶中的人，甚至不惜付出自己死後的魂魄。重樓每每打掃此山洞，總會心生感慨。

    今早重樓打掃時，竟意外在牆角落看到一個裝著凡人魂魄的瓶子，她頗感意外，便將瓶子塞入衣袖，晚些去問未介生。

    “主人何時收了凡人魂魄？是為了什麽？”

    重樓猜測，大約是她外出采購糧食那時候發生的事，否則她不會全無印象。

    未介生將重樓帶到結冰的重河邊上，指著一連串通向遠處的星火道：“也不是為了別的，這個凡人的願望是點亮重河，剛好我也有此意罷了。”

    重樓順著未介生的目光望向結冰長河，上方虛浮著一簇冥冥藍火，藍色的光暈打破沉寂的黑暗，焰焰燃燒可又蒼涼到了極致。她低頭，光亮照耀，能看到重河厚厚冰層之下的水中飄著幾個碩大的妖戾。它們被冰塊凍住，瞪大驚恐的眼盯著重樓。

    “河下麵怎麽有這麽多妖戾！”重樓嚇得往後退了幾步。

    未介生撇了重樓一眼，而後走到重河邊上，拂了拂衣袖，坐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緩緩道：“此和喚作重河，一路從鬼界通道仙界，由於不屬於任何一界，整個流域都很亂，妖戾滋生。如今，從這座山到仙界這一段被冰雪封住，原先的妖戾來不及逃走，便都被凍在河底下。”

    “出不來便好，出不來便好。否則他們就得把涼屋搬去別的地方了。”

    重樓長舒口氣看著未介生，他墨色的長發披散下來，像是冬夜冰寒中深邃的長空。

    “重兒，讓你帶的香爐帶來了嗎？”

    “帶來了。”

    重樓從隨著帶著的布袋子中取出香爐，放在未介生身邊的石頭上。未介生從衣袖中取出琉璃瓶，鑲嵌入香爐，緩緩焚燒起來。

    重河河畔的風聲悠遠單薄，未介生輕吹口氣，幽蘭色的火焰悄然亮起，漸漸便有白色的煙霧繚繞。

    “魂魄中人的名字是荀殷。”未介生斂容，淡淡道：“等看完他的故事，重兒回答需我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重樓無端緊張起來。

    未介生沒有回答，煙霧愈發厚重，繚繞在二人眼前，煙霧漸漸淡去的時候，荀殷的故事錯亂地湧來。

    朦朧之中似乎有一個女子，她嘴角含著一抹淺淺的羞澀，像是秋雨初霽後淡淡的天光，她的一道輕柔話語，像是夏花飄落時空氣的呢喃。她隻有一副平凡容貌，一襲粗布衣衫，是茫茫人海裏最易淹沒的支流，怎奈那一往情深，不知所起，不知所蹤。

    終年回蕩，念念不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