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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空蕩蕩的水晶燈下，慕景宸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個昨晚和他纏棉，叫林可馨的女孩，她麵朝著他走過來，越來越近，卻在最後與他擦肩而過，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鍾。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平靜又憂傷地離去。

    那一刻，慕景宸的心終於碎了、死了，再也看不到一丁點兒微光。

    就算她忘了曾經刻骨銘心的初戀，就算她不知道昨晚和她抵死纏棉的男人是誰，她也不該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重逢之後，他已經正麵出現在她麵前過好幾次，小巷子裏打群架，快餐店裏的搭訕，風雪夜的一杯熱牛奶，還有現在，酒店大廳水晶燈下他眼睛裏的渴望與迷戀。哪怕是個陌生人，這樣高頻率地出現在視野裏，也總該記住他。可是，林可馨對他沒有印象，半點都沒有。

    要多忽略才可以熟視無睹？要多無視才能做到這樣心不在焉？要多狠的心，才能忘得如此一幹二淨？他，可曾在她心目中留下過半分位置？

    可可？那個曾經站在陽光下，滿眼愛慕，怯生生又異常大膽望著他的純淨女孩，已經死了啊！

    從那天開始，慕景宸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兩個人。

    一個他，沿著人生既定的目標，在商場披荊斬棘大放異彩，迅速登上商業帝國的巔峰，癡癡地等待他夢中的女孩回歸。

    另一個他，永遠被囚禁在酒店空蕩蕩的水晶燈下，一次次地回味紅番區娛樂城地下室大床上的抵死纏棉，又一次次在黑暗中，用憤怒和仇恨殺死她。

    從那天開始，慕景宸的生活裏隻剩下兩個字——孤獨……

    直到兩個多月前，林可馨重新闖入慕景宸的生活。

    那天與其說是個意外，還不如說是老天給慕景宸開的一個特別混賬的玩笑。

    六年了，當她再次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依然放浪形骸。他用六年的時間，把自己活成了上帝，她卻用六年的時間，把自己變成了垃圾。

    可是，就算是這樣，慕景宸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那麽多男人欺負她。尤其當林可馨跪倒在他腳邊，哀求地對他說“我還有一樣東西，您要嗎”時，慕景宸沒有半點抵抗能力，也不想抵抗，直接繳械投降了。

    慕景宸覺得自己真是悲哀，十年前，他第一次看見林可馨，就毫無抵抗能力地淪陷。六年前，她那樣殘忍地拋棄他，用那麽肮髒卑微的姿態出現，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著她。現在，她不過說了一句話，他六年的堅持和偽裝全部土崩瓦解，依然那麽想要她。

    他就像圍繞在她腳邊轉來轉去的小狗狗，隻要她一聲招呼，就會毫無怨言地跑到她的身邊搖尾乞憐。

    還真是，犯賤得可以！

    可可？”從被子裏抓起林可馨的手，放到唇邊輕柔地親吻，慕景宸的聲音裏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卑微，“隻要你留下來，隻要你不再逃，我們就重新開始好不好？我什麽都可以不要，什麽都不在乎，也不會問你過去經曆了什麽，更不會再欺負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愛你，好不好？”

    不知道是慕景宸的聲音太魅惑，還是夜色太淒涼，睡得人事不省的林可馨突然哼了一聲。

    然後，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慕景宸猝不及防，眼睛裏的深情和癡迷全都來不及隱藏。

    做了兩個深呼吸，慕景宸終於鼓起勇氣，俯首想去親吻林可馨的眼睛。嘴唇還沒有碰到她，林可馨突然蹙眉說：“徐經理，謝謝你今天救了我！”

    說完這句話林可馨就閉上眼睛再度陷入了昏睡，但慕景宸眼眸中的柔情卻在瞬間消退得幹幹淨淨。

    看來林可馨根本沒有醒，她大概也沒有看清他，她剛才隻是在說夢話。

    可正是這樣，她才更加可惡，更不值得原諒。因為，她在睡夢中想著的都是徐子陽，在睡夢中，記住的都是徐子陽。

    林可馨？你到底要拋棄我多少次才滿意，究竟要把我淩遲多少遍才開心？

    猛地掀開被子，慕景宸翻身下床。

    拉開窗簾，他凝視了黑暗很久，有好幾次，他都把煙叼在了嘴上。可是，想到林可馨正在昏睡，他又把煙取下來，悄無聲息地丟進垃圾筐。

    然後他走進浴室去衝洗，很快又穿好衣服重新走回臥室。

    衣冠楚楚地站在床邊看了林可馨足足十分鍾，越看慕景宸的目光越冷冽，越看，心裏的悲哀越濃鬱。可是，看著睡夢中依然保持著依偎在他懷裏姿勢的林可馨，看見她臉上一片片的淤青、脖子上的掐痕，以及露在被子外麵的肩膀和手臂上的吻痕，他又不受控製地心疼。

    忍了半天，終於沒忍住，他俯身給林可馨蓋被子。手指觸到她滾燙的小臉，慕景宸皺了下眉。

    王書打聽過，紅番區娛樂城的那種飲料裏摻雜的特殊東西隻要不經常用，對身體的影響不大，最主要的作用是助興。要是能及時疏通，偶爾用一次應該沒什麽副作用。所以昨晚他才會直接回景輝苑，而不是送林可馨去醫院。

    按照道理來說，昨天晚上他和林可馨基本上就沒停過，一直在做運動，她身體裏的藥性早就該解了，為什麽她的臉還這麽燙？

    想了一下，慕景宸又把額頭湊過去，在林可馨的額頭和臉頰上貼了貼。

    感覺林可馨的體溫有點不正常，他又把被子掀開，摸了摸她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捂在被子裏的緣故，林可馨身上比臉上還要燙，但卻沒有一點汗。很顯然，這已經不是藥物作用，她發燒了。

    算起來，從昨天在醫院開始一直到今天早上，他和林可馨就始終在床上交流，他是個體魄健壯的男人都有些疲憊，她奔波了一整天，昨晚又受到那樣的驚嚇，怎麽可能承受得了？

    懊惱地暗罵自己兩聲“禽獣”，慕景宸迅速給林可馨穿上衣服，抱著她直接出了門。

    車開出景輝苑沒多久，慕景宸掏出手機給王書打電話。

    接到慕景宸電話的時候王書正在開會，昨晚根據慕景宸的狀態，王書判斷，至少兩天，老板都不會離開景輝苑。估計這次因禍得福，老板和太太還能冰釋前嫌。想到美好的未來正等著他們，王書今天一大早就來到景輝集團代替慕景宸處理業務。

    衝眾人做了個手勢，王書快步走出會議室，接通電話：“老板？出了什麽事？”

    她發燒了！”

    發燒了？”

    王書的第一反應就是老板太猛，把太太折騰病了。不過這話他沒敢說，想了下，他說：“需要我給何靈主任打電話，讓她來景輝苑嗎？”

    不要！”想都沒想，慕景宸直接否決：“她不喜歡何靈！”

    是太太不喜歡何大小姐，還是老板您害怕誤會加深不願讓她們見麵啊？

    那……”

    你現在開車出來，一個小時後，我們在市醫院門口碰頭。我已經跟清遠聯係好了，清遠會找個市醫院最好的專家給她治療，你把她送進去。”

    啊？我把太太送進去？”

    你要等專家確診她平安，才能離開。別忘了告訴清遠，不要跟她說是我送她去的醫院。”沒等王書發表意見，慕景宸已經把電話掛斷了。

    盯著手機看了兩秒鍾，王書無奈地搓了下臉，笑起來。

    他這個助理都快成老板和太太之間的紅娘了，這叫什麽事兒？明明自己把一切都辦好了，就剩下這臨門一腳，卻非要折騰他這個苦逼的助理，讓他再跑一趟。老板？你這傲嬌又別扭的性子也是夠了！

    ……

    林可馨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眼睛一睜開，就對上一雙溫暖含笑的眼睛。

    這雙眼睛明亮得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子，幹淨得不忍令人直視，而他眸底深處溢出來的笑容，溫暖得可以融化萬年寒冰，瞬間便將這世上最肮髒的汙濁洗滌一新。

    腦海裏莫名其妙便想起一句詩——陌上少年顏如玉，誰家公子世無雙。

    從認識慕景宸開始，林可馨的生活裏就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美男，慕景宸、徐子陽，王書也算一個。可能是看美男看得太多，林可馨的感官都麻木了，再看到任何美男，她的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可是此時，看著身穿白大褂，站在燈光下，如陽春白雪般一塵不染的文軒，林可馨卻從心底升起一股輕鬆。

    她想，一個男人，怎麽能長得這麽溫暖幹淨？眼神，怎麽能這麽溫柔？笑容，怎麽能這麽令人愉悅？

    大約察覺到林可馨認出他了，一抹笑容自文軒的唇角緩緩綻放。

    這一笑，如同海底生明月，瞬間奪走了一室光華，林可馨隻覺眼前百花齊放，唇角不由自主便勾了起來。

    文教授？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整整六年了。可馨？很高興你還記得我。不過，你不覺得一見麵就叫我教授，會把我叫老嗎？貌似教授這種生物，都是又醜又古板的老頭，而我，還很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