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最美夕陽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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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遠和夏溫怡一驚。
慕天佑手裏掌握著何建國和江燕黑市販賣禁用藥物的直接證據。
這個人回國意味著什麽,他們都很清楚。
皺了下眉,何清遠問:“確定嗎?”
王書看他一眼:“景宸的判斷!”
何清遠沉默了。
慕景宸的智商,根本不容置疑。
他的判斷,從來不會有錯。
慕景宸說慕天佑回國了,那就是一定回國了。
“景宸什麽意思?”何清遠問。
“會是一場硬仗。”王書看看何清遠的臉色:“景宸想讓你父母主動做汙點證人,幫助警方抓住慕天佑這條老狗。”
“做汙點證人?”何建國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慕景宸,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何伯伯!”慕景宸的聲音從diàn huà裏傳出來,很緩慢,卻非常平穩:“我知道這有違我們最初的約定,但我覺得夏夏有句話是對的。一件衣服,如果第一顆niǔ kòu扣錯了,遮掩隻能讓更多的人知道你是在出醜。唯一的辦法,就是全部解開重新扣。”
“你不覺得我和你伯母現在解開重新扣太晚了嗎?當初你保下王書”
“當初我保下王書,也讓王書走了一遍汙點證人的過程。雖然這個過程是在五年前才實施的,但何伯伯,我們都知道,這一過程必不可少。而且,我很後悔這麽晚才讓王書去做汙點證人。我覺得,如果早一點的話,王書大概早就娶妻生子,過上正常人的簡單幸福生活了。”
何建國一下子無語了。
氣急敗壞地掛斷diàn huà,他頹廢地癱坐在椅子上。
江燕站在他旁邊,什麽話也沒說,隻是目光憂傷地看著何建國。
站了大約五分鍾,知道何建國什麽也不會告訴她,江燕的唇角勾了一下,輕聲歎口氣,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江燕端著一碗宵夜上來。
放下宵夜,她和之前一樣,什麽都不說,直接轉身準備出去。
腳步還沒邁出去,何建國突然叫住她:“阿燕!”
江燕渾身一僵,倏地轉身。
江燕已經忘了何建國有多少年沒叫她“阿燕”了。
她甚至忘了,何建國上次叫她“阿燕”,在什麽時候。
他們和所有豪門一樣,屬於商業聯姻。
過了一輩子,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假的。
即便習慣,幾十年過下來,也已經有了無法割分的親情。
但愛情這玩意兒,在何建國和江燕之間,還真的沒有。
隻是,他們這樁豪門聯姻,比其他豪門,實在強很多。
因為,他們雖然不愛對方,卻也不至於看見對方就討厭。
不是兩情相悅,也不是兩看兩生厭,就是極普通的那種公式化平淡婚姻,隻為家族和利益而生。
這樣的婚姻,對於豪門來說,真的很奢侈。
所以,江燕一輩子也沒奢望過何建國能愛她。
豪門兒女,不會在感情方麵做夢。
她本本分分做著一個妻子該做的事情,戰戰兢兢維護著她在何氏女主人的地位。
這麽一熬,就是一輩子。
日子雖然艱難,卻也平淡。
至少,比大多數豪門恩怨情仇要強太多。
江燕挺知足。
她還記得,何建國上次叫她“阿燕”,還是兩家說要聯合開發一個大項目,何建國隨他父母,來江家談聯姻的事情。
在江燕的記憶裏,這輩子,何建國好像就在那時候叫過她“阿燕”。
那當然是叫給兩家長輩聽的。
從那以後,何建國再也沒有叫過她“阿燕”。
就連他們新婚,洞房之夜,何建國也沒叫過她“阿燕”。
好像,何建國很少叫她,就算連名帶姓,何建國也不叫。
江燕知道自己在何建國心目中是個什麽位置。
一個可有可無的女人,跟何建國辦公桌上的鼠標差不多。
何建國留著她,隻因鼠標這東西,沒有實在不方便。
而她這個老鼠標,他用習慣了。
更因為,她這個老鼠標,從來都沒有犯過錯。
現在,何建國冷不丁叫她“阿燕”,江燕一時間百感交集,老淚縱橫。
她突然發現,女人就是女人。
不管十八歲的女人,還是八十歲的女人,其實,內心深處,都是渴望愛情的。
哪怕明明知道愛情這玩意兒很奢侈,不是她這種人能玩兒得起的,她還是渴望。
而何建國這聲“阿燕”,無疑勾起了江燕內心最柔軟的那根,類似於愛情的弦。
沒錯,愛情啊!
什麽時候開始,何建國,這個對於她來說,也是可有可無,隻是兩家利益延續的頂梁柱,變成了她的愛情?
她根本不知道,也從來沒想過。
但這一刻,江燕那麽深刻地察覺到,她愛著這個男人,愛了一輩子。
何建國這聲“阿燕”喊出來,是無心的。
他沒想到這一嗓子,會讓老伴哭成這樣。
看著江燕哭得跟孩子似的,一雙眼睛卻如少女般清澈,滿含幸福和期盼地看著他,何建國微微一愣。
心頭突然酸澀起來,像堵了一大團棉花,難以呼吸,還痛。
仿佛有人突然在他心裏戳進去了一大把竹簽子,他自己始終不知道,渾渾噩噩了一輩子。現在,猛然間發現胸口上有把竹簽子,所以他很想拔出來。
可是,隻微微動了一下,何建國就痛得撕心裂肺。
因為,他發現這把竹簽子,已經長在他的心髒上了,不僅僅是拔出來會帶著無數被毛刺掛下來的肉絲,而是,竹簽子早已生根發芽,長出了一叢嫩竹,硬拔,他的心髒都沒了。
想都沒想,何建國一把將江燕拉過來。
他的動作做得突然,又很猛,江燕沒防備,一下子跌坐在何建國腿上。
人還沒回過神,何建國的手臂已像鋼筋般,緊緊箍住江燕的身體。
倆人從聯姻的第一天開始,從來沒有這麽親昵過。
結婚,生孩子,擴大生意,攜手並進,夫唱婦和,這些仿佛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和感情不感情沒有關係,隻是兩個家族的利益。
現在,冷不丁被何建國抱住,還坐在他腿上,而且,是在書房,江燕的臉一下子紅了。
“你你這是幹什麽?”她手忙腳亂地去推拒丈夫,試圖從何建國懷裏爬起來:“快鬆開,傭人們會看見。”
江燕不推拒還好,一推拒,像是觸碰到了何建國最敏感的神經。
何建國腦子一熱,臉突然湊過來,一下子吻住了江燕的唇。
仿佛晴天霹靂,一道閃電重重劈在江燕頭上,江燕頓時傻掉了。
她像看鬼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丈夫,神態已經不能用慌亂來形容了。
不知道是被妻子看得不好意思了,還是自己的行為太唐突,何建國的老臉也紅了紅。
但他沒有鬆開妻子。
他把江燕抱得更緊一些,卻騰出一隻手,輕輕蓋在妻子眼睛上。
然後,一點點加深這個吻。
不得不說,兩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這樣抱在一起接吻,實在是一件挑戰極限的事情。
好在這是自己家,傭人們也都在樓下,輕易不會上來,更不敢冒冒失失闖到書房裏來。
所以,何建國明知道自己的行為荒唐到匪夷所思,他還是放肆了。
他的目光細細滑過妻子的臉頰,五官,最後落在她的鼻尖上。
江燕年輕的時候很美。
不管是何清遠還是何靈,外表方麵,都更像江燕。
尤其是清遠,和江燕一樣,長得無比精致,整個人的氣質又溫潤又幹淨,陽春白雪般,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
但,也許是內心對豪門聯姻的抗拒,何建國從第一次見到江燕開始,對江燕就沒什麽好印象。
江燕就像所有豪門中長大的閨閣大xiǎo jiě那樣,優雅、美貌、賢惠、大度,一板一眼。
總之,這個女人為家族利益而生,她沒有自己的靈魂。
她就像玻璃櫥窗中擺放的精致娃娃,穿著公主裙,美得不可方物,待人接物,甚至性格方麵,全都毫無瑕疵,卻很假。
對,假!
所以,在和江燕三十多年夫妻生活中,何建國從來沒有正眼瞧過自己妻子。
哪怕在他們洞房花燭夜,哪怕夫妻之間最親密的時候,何建國也沒仔細看過江燕。
不過,何建國是個理智的人,他把能給的,全都給了江燕,該履行丈夫義務的時候,也正常履行。
何建國稱之為交公糧。
他讓自己變成了和江燕一樣,擺放在櫥窗裏,能配得上江燕的娃娃,同樣完美。
唯獨感情,何建國吝嗇,從來沒有給過江燕一分一毫。
何建國是個男人。
男人在愛情方麵,天生比女人有更多的追求。
所以,年輕的時候,何建國也是個風流的人。
他也遇到過幾個自己鍾愛的女子,也和她們有過幾段如夢似幻的美麗愛情。
那時候,何建國甚至想過,如果江燕忍受不了,和他大吵大鬧。
或者,她也像其他豪門怨婦那樣,動用家族勢力迫害他的三兒、四兒。
甚至,也跑到外麵找牛郎,或者包養小白臉,何建國都能名正言順地拋棄江燕。
可是沒有。
這麽多年,江燕就像一部按部就班的老鬧鍾,明明破舊得令人生厭,卻很準時,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她本本分分地在家裏相夫教子,毫無怨言地給何建國當賢內助。
麵對這樣一個無可挑剔的洋娃娃,何建國能怎麽辦?
男人在外麵吃得再飽,也不可能不要事業。
jī qíng隻是生活的調劑,事業,才是男人一輩子的鍾愛。
這種亙古不變的定律,多少年來,始終在豪門中上演,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令後輩前赴後繼,最終卻又無奈地回歸正途。
何建國也一樣。
正因為江燕的無可挑剔。
正因為他比一般男人更理智,更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所以,何建國在外麵玩兒,從來都把嘴巴擦幹淨。
他不會把三兒、四兒帶回家。
更不會搞出什麽私生子,跑回來上演財產爭奪戰的狗血戲碼。
而江燕也沒有讓他失望。
江燕給他生下了清遠和何靈。
尤其是清遠,那是個從生下來,就閃閃發光的孩子。
那是何建國畢生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