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光明總會到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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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已經到了珀留城的東南角,大黑馬跑得飛快,卻絲毫沒有傷到人,人們隻覺得一道風穿過,但是在細眼看去的時候,已經什麽也看不到了。

    騎手得意地和自己的小徒弟炫耀:“冕下不準有人在城內縱馬狂奔,一旦被發現就要罰款,還要視後果給以相應的懲罰——不過那沒關係,隻要不被發現就行了!騎得快一點,誰能看得見呢?薩奇在這方麵最擅長了!要知道,按照城內給馬匹和馬車限定的標準速度,想要從教廷來到城門,那至少得像蝸牛一樣爬上四五個小時!誰受得了啊?”

    小男孩聽了這話,卻嘻嘻笑著:“我聽冕下提起過,珀留城裏有一位賢者大人監視著整座城池,他的真知之眼永不停歇,就像懸於頭頂的雷霆。一旦真知之眼發現不法行為,訓誡騎士們就能夠在十分鍾內趕到現場,就算你想逃跑也沒用,賢者大人的真知之眼能自動標記你,隻要你還在珀留城裏,就不擔心找不到你。所以老師,您能在城裏策馬狂奔,可不是沒人發現的功勞,而是您在冕下的赦免名單裏呢!”

    騎士笑了笑,沒有反駁。關於那位賢者大人,他了解得比希靈更多。那是位喜愛秩序與光明的長者,因為教皇的請求,安居在珀留城裏震懾四方,為人類聯邦守護這最後一道城牆。

    巫師們隻信仰智慧與知識的力量,並不去追隨光明神的腳步,但是這沒有什麽,當神祗降臨世界的時候,這片大陸就已經有智慧在流淌,最為聰穎而有天賦的人類感受彌漫在空氣裏的魔力,他們感知魔力研究知識,嚐試運用這力量去保衛家園。但是可悲的是,這異樣的同類反而更讓普通人們畏懼和忌憚——如果一群家雞裏麵出現一隻天鵝,從沒見識過天鵝的家雞們為什麽不會去恐懼甚至啄死他們呢?他們厭惡和自己不相同的人,即使這些人帶著善意和笑容,所以這些愚昧的人們汙蔑掌握了知識力量的巫師們是魔鬼派來的間諜,要把他們找出來紛紛燒死。

    這樣的處境讓巫師們越來越少,對魔法的研究也時斷時續,終究不能對人類的處境有什麽改變。等到神明出手拯救這片大陸誕生了靈智的生靈,人人都對神明感恩戴德,但是又有誰還記得他們曾經扼殺過自我拯救的道路呢?

    據教廷最隱秘的、也是最忠實記錄曆史的《光明之書》的記載,神明在得知巫師的存在後,曾這樣說過:“我尊重力量,隻要那是用於值得讚揚的地方,巫師們也是一樣。”

    得到這樣的神諭之後,教廷最初的創始人尊奉神明的旨意,與巫師們互不幹涉,隻是靜靜觀察這個群體。之後漫長的一段時間裏,教廷致力於建設光明和秩序的土地,抵擋黑暗的侵襲,為人類在蒙坦斯大陸上爭得一席之地,不再被當作豬羊去宰殺。而巫師們默默舔舐傷口,為了自保、也因為對知識的堅定信仰,他們去鑽研人類的奇跡,蒙坦斯賦予他們的魔力。他們靜默地躲在同類的海洋裏,盡量掩藏自己以免再遭受到那樣的創傷,因為他們再也經受不了一次打擊了——無論是來自外部,還是來自內部。

    等到這群掌握有非凡力量的人類成長起來之後,已經小有規模的人類聯邦裏的人民驚訝地發現了這個群體,就像是一群黑螞蟻裏發現了奇怪的白螞蟻。但是這時候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動搖巫師的存在了。

    普通人們對除了神明之外的超凡力量再一次感到了畏懼。當他們被神明統治的時候,時間讓他們習慣了這變故——無論是引領還是壓迫,普通人都已經知道如何在這樣的世界裏生活、該遵守怎樣的準則,這是小人物的智慧。但是當另一種一樣強大的力量出現在麵前,這讓他們手足無措——這是故有世界被打破的大變故,該用什麽樣的態度去對待這群“人”,該怎麽麵對原本親和的鄰居原來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種類。

    這就是普通人的悲哀,也是普通人的迷茫。

    這一切教廷都看在眼裏,但是他們緘默不語。治下的人民們期待神明的化身們能給他們指引一條明路,但是這不是教廷的責任——巫師何去何從,這應該由他們自己決定。

    是會因為以往的傷害而對人類充滿厭惡,選擇再一次隱居避世;還是願意顯露在人類的視線之下,光明正大地生活?

    教皇們默默注視著巫師的曆史,看著他們爭吵、彌合、再爭吵,爆發了一次又一次的衝突、做出了一次又一次不同的嚐試,隻要這群掌握力量的人不去威脅光明秩序的社會,他們就不會去管這些人想要做什麽。

    直到第20任教皇在一天的午後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這位客人頗為年輕,看起來也不過30歲左右。教皇在他遞上拜帖之後,就決定去見一見這年輕人。

    “你想要什麽呢?年輕人。”教皇問他。

    這年輕人隻是微微一笑:“尊敬的冕下,我想要我們在正常社會的一張通行證。”

    巫師們會來教廷,這早在幾任教皇們的預測之中,而第20任的教皇終於迎來了這麽一個人。但是居然是這樣一位年輕人,這倒是令第20任的教皇驚訝。畢竟在教廷所知的情報裏,巫師們的實力都來源於知識,但是知識需要學習和理解,每一位有所成就的巫師,他們基本都已經是50歲往上了。

    這年輕人叫烏勒·澤科,據他所說,他是專精咒法係、變化係和預言係的賢者。巫師內部分為八大係,分別是變化係、防護係、咒法係、塑能係、附魔係、死靈係、預言係和幻術係,這些教皇早已知道。但是賢者是什麽呢?教皇頗為好奇,這並不在他們對巫師的了解之中。

    於是他很幹脆的問出來了:“賢者是什麽?請原諒我的孤陋寡聞,年輕人。”

    “這沒什麽,冕下,”這年輕人睿智的眼瞳隻是閃著溫和的光芒,“這是我們剛劃分出來的實力階層,您不知道也是應該的,可能等上一兩天我再來,您就不會有這個疑問了。”

    他娓娓道來:“您肯定知道我們已經把現在研究出來的魔法分成了九個階層了,但是在最近,我們發現對於魔法,我們了解得還太少。很久以前,先輩們最初了解魔力的力量的時候,他們能利用魔力做出來的事情還寥寥無幾,威力也小得可憐,我們把那時候的魔法叫做一級魔法,比如說射矢術——那隻是一個簡單的小魔法,連最基本的精神力模型的構建都不需要。我們能利用它射出一支十字弓矢,讓弓矢射向敵人,其實這和普通士兵們用十字弓射出來的弓矢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當時發明出這法術的先輩體弱多病,很希望能像強壯的士兵們那樣可以保衛家園,所以在這樣願望的刺激下他用魔力射出了一隻弓矢——在大庭廣眾之下,這可讓他倒了大黴,躲了幾天之後還是被燒死了。這件事被記載在我們的曆史書裏,可憐的是他至死都不知道他是一名巫師。”

    烏勒·澤科說起巫師們那段黑暗的歲月的時候,平和理智,這讓教皇相信了巫師們並沒有選錯領袖,至少眼前人的年齡不能代表他的閱曆和智慧,巫師們也是帶著誠意來到教廷的。

    “這樣純粹發揮物理作用的法術,我們一直以來是把它們排在一級法術裏的,像這樣的法術還有許多,巫師之手、開關術等,但是最近在九級法術的頂峰,我們卻發現這之上還有更為神奇,威力也更奇幻莫測的法術,它們或許不會有很大的殺傷力,但是從魔法的角度來說,那能起到的作用是更為神奇和超乎想象的……”

    看出來教皇的困惑,烏勒·澤科為此親自做出來一番演示。

    烏勒把右手伸出來,慢慢閉上了眼睛,第20任教皇敏銳地察覺到空氣裏好像有什麽變多了,教皇知道,那是魔力,但是這魔力發生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變化……就像是無知無覺存在空氣中的魔力慢慢開啟了神智,它們匯聚在一起,慢慢變成濃稠的一灘水,包裹著烏勒的手掌和手腕。

    那是驚人的力量,雖然蘊在烏勒的手掌周圍不顯山露水,但是教皇知道這團平和的力量爆發出來,那是足以把他的整個教廷毀掉的。教皇也為此吃驚。

    這樣在教皇麵前展示一種不為人知的、甚至按照烏勒自己的說法也是才發明成功的法術力量,這是危險的,不僅是對教皇,也是對烏勒。如果烏勒不能操控這力量,教皇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而對烏勒來說,這裏是教皇的會客廳,教皇的侍衛們忠誠沉默地守護在周圍,這樣在教皇麵前動用力量,如果一個不慎傷到教皇,這會讓烏勒再也走不出這間房子。

    何況,烏勒現在可沒有做什麽防護手段,如果教皇因為這力量心起殺意要殺了他怎麽辦呢?

    這對兩個人都是一種考驗,但是他們互相給了對方信任,教皇默默啟動了他這間房子的防護法陣,不讓他人來打擾,自己也隻是認真看著;烏勒也的確是在魔法上麵有超凡造詣的大師,他順利施展了這魔法,顯出了預期的效果——

    “啊……”教皇小小地驚訝了下,這不可謂不重,能讓見聞廣博的教皇也為之驚訝的法術,足以證明它的不凡。

    教皇對麵坐著的“烏勒”,不,或許也不能稱之為人了,那隻是一團烏勒形狀的液體,無色無味——

    “這是水麽?”教皇滿懷興趣地問道。

    “是的。”那團水裏的的確確傳來的是烏勒的聲音。

    “呃……”第20任教皇是個充滿好奇心和冒險精神的人,否則也不會任由烏勒在他麵前施放未知的法術——他已經老了,但這好奇心不減反增,教皇躍躍欲試地說,“能讓我嚐一嚐麽?這是純粹幹淨的水麽?不會讓我實際上是在嚐你的血液?”

    對麵的人型水體也被教皇噎住了,他停了一會兒才說:“不,這是純粹的水,是魔法轉變過來的,不是我的身體,至於我的身體在哪裏……”他隻是困惑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還在研究,當我用這種被命名為‘形體變化’的法術的時候,我隻感覺到自己的思維在這團水裏,身體卻不知所蹤——呃,但是我保證這是純粹的水,因為我明顯感覺到了匯聚來的魔力轉化成水的過程——嗯,您可以試一試……”他尷尬地說。

    無論是誰被問能不能嚐嚐自己用法術構成的水身體的時候,都會尷尬吧。

    “那讓我來試試……”第20任教皇毫不忌諱,直接點了點那團水,試了試味道,“的確是水呢……真是奇怪的法術。”他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