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舅舅的年少時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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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昌西勝利了,他保護了他的女孩,”聖騎士嘲笑說,“但是他也被孤立了,除了阿德拉蒂,還有誰願意站在他的身邊呢?被女孩哄了幾句就暈了頭鬥牛似的和他的同學和學長們幹起來,即使打敗了他們又有什麽好處?原本的同窗情誼早就被敗光了,親密無間的同學們也漸漸疏遠,最後昌西沒什麽也沒有了,除了強撐出來的倔強的外表和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到了這個地步,昌西難道還要堅持麽?”希靈皺皺眉,“他原先也明白的,為了一個女孩爭風吃醋大打出手是敗壞風紀的行為,但是自己卻義無反顧地陷了進去?”

    “他當然是知道的,正是因為這份清醒才更加痛苦,”聖騎士露出悲憫的神情,“但是他已經沒有辦法了,他自己跳不出來,或者說他不想跳出來。他放不下阿德拉蒂的懇求,也沒法狠下心斷了這份讓他越陷越深的愛戀。少年的心總是柔軟的,他還沒有成長到能夠像成年人一樣考慮清楚就幹幹脆脆斷個幹淨的程度,隻能一遍遍聽著阿德拉蒂為他們倆描繪的美妙藍圖,即使明白這隻是天上的月亮、水裏的花,但還是沉湎於此、無法自拔。

    我曾經問他:‘為了阿德拉蒂趕走了所有的朋友把自己孤立起來值得麽?’,但是他卻和我說:‘我愛她,我不在乎。’。昌西認真的神情告訴我他是認真的,即使再痛苦他也甘願,為了所謂的愛可以拋卻一切——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還有什麽話可以說呢?

    我最後和他說:‘希望你不要後悔。’,之後我也離開了他,他就真的隻剩下一個人了——”

    說到這裏,聖騎士再也繃不住一直置身事外的態度,露出了痛楚的神色:“但是如果我沒有離開就好了——阿德拉蒂就是一條毒蛇!她把昌西越縛越緊,當我還在昌西身邊的時候,昌西尚且能聽進去幾句我的勸告,保留著一絲的理智;在我離開之後,阿德拉蒂就完全掌控了昌西!她終於達到了她的目的,把昌西玩弄在鼓掌之中了。”

    “昌西在畢業之後帶著阿德拉蒂離開了學院,我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那時候我和昌西已經完全斷了聯係。我們兩個的關係降到了冰點以下,我覺得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他覺得我不理解他——但是我初見他時他熱情開朗、人緣極好,認識了阿德拉蒂之後就開始陰沉孤僻,這又叫我怎麽去理解他呢?我們在他離校的最後一天晚上喝了頓酒,不歡而散。”

    聖騎士悵惘地看著前方。

    “您放棄了他……”希靈喃喃道。

    “不,是他放棄了自己!”聖騎士聽了這話,情緒激動起來,“所有人都在勸他,但是他一意孤行!這還要我們怎麽做呢難道要栓著他不讓他和阿德拉蒂見麵麽?”

    “但是他死了啊。”希靈睜大透亮的眼珠,帶著點懵懂指出事實。

    聖騎士僵在了那裏,他的臉上閃過複雜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最後頹然道:“……是啊,他死了。”

    從來沒有誰對誰錯,但是他死了,這就是結果。

    屋子裏靜默下來,聖騎士沉浸在往昔的回憶裏,默默不語。

    “昌西是怎麽死的呢?”希靈也有點情緒低落,他打起精神接著問。

    聖騎士眼皮低垂,細密的睫毛掩住了湛藍的眼珠,像是沒聽到一樣,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他的聲音帶了點疲倦:

    “他死在了西邊的戰場上,在一次墮落者們的偷襲中受了致命傷。阿德拉蒂鼓動他到最危險的戰場上拚搏血戰,絲毫不顧忌他的身體吃不吃得住、舊傷有沒有好,隻是仗著昌西年輕力壯、武技出色就要他一刻不停歇地向上爬。昌西是個天才,但是天才也需要時間來成長啊,”聖騎士的聲音裏帶著點淡淡的感傷,“在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時候就去麵對狡猾強大的敵人,昌西每一次的軍功、每一個勳章都是用他的身體和潛力換來的,這和殺雞取卵無異。他在短短的四年裏從見習騎士晉升為大騎士,這本來很為人稱羨,但是卻在23歲的時候猝然離世,最後彌留的幾個星期裏,他說他要見我,我就去了。”

    “這是我和他在學院之外第一次見麵,但是沒想到卻也是最後一次,”聖騎士的聲音裏帶了點鼻音,他啞著嗓子說,“他見到我之後第一句話說:‘對不起。’,但是我根本不需要他的對不起,他也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我就這樣直接說了,他就沒再說什麽。我們沒有再說話,就默默地一起呆了半個鍾頭——我記得還在學院的時候,我們就經常跑到宿舍的屋頂上看風景,幾個小時不說話都不覺得尷尬,那時的心情真是好啊,吹著夜風,看看星星——”

    他突然掐斷了話頭,沒有再說下去,胸膛急促起伏了幾下。

    等到平複了呼吸,聖騎士繼續說:“最後是護士進來說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才起身要離開。我以為他耗完了精神已經睡著了,沒想到我站起來之後他突然叫我,他還有話想說——昌西要交代遺言了,我有預感。醫生早就和我說過昌西活不了幾天了,這是他最後的時間。我想:無論他說什麽我都要給他辦成。他雖然父母早亡,但是還有一個弟弟尚在人世,我以為他會把他的弟弟托付給我。但是他喘著氣都要呼吸不過來了,還堅持著和我說:‘幫我照顧好阿德拉蒂。’。”

    聖騎士說著說著自己被自己給氣笑了:“阿德拉蒂·費拉拉到底給他吃了什麽*藥?”

    他搖著頭,雖然是笑著,眼裏透出了深刻的仇恨和憎惡。

    希靈知道,那是對著這個屋子裏的女管家,阿德拉蒂·費拉拉的。

    “昌西抓著我的手,他都要死了,卻還留著這麽大的一股勁兒,隻是為了費拉拉。他盯著我,就像是我不答應就不放我走似的,等我答應了,他眼睛一閉,就在我麵前死了。”

    聖騎士說:“他叫我來,就是要死在我麵前的麽?我真沒想到,他恨我如此。”

    聖騎士說完扭過頭去,希靈眼尖地看到舅舅的眼角滴下了一滴水珠。

    希靈不敢再看,低下頭盯著舅舅的手指,心裏也頗為難受。

    “阿德拉蒂在昌西彌留的時候,根本不在他的身邊,”聖騎士難過地說,“即使聽到昌西讓人聯係她,她也沒有來看昌西最後一眼。但是昌西還是想著她,最後要死了的時候,還是為她著想,要我照顧阿德拉蒂。她——阿德拉蒂·費拉拉——她到底何德何能,能被昌西這樣對待呢?”

    “最後昌西下葬的時候,我才看到姍姍來遲的阿德拉蒂,她穿著黑色的小禮服,臉上攃著□□。”

    聖騎士吸了一口氣:

    “我問她:‘你來幹什麽?’

    她說:‘我來送昌西最後一程,畢竟相識一場’。”

    “……他們隻是相識一場麽?這話出口,也不覺得可笑。”聖騎士蔑笑道。

    “我本來是不願意搭理她的,即使昌西和我說了要我照顧好阿德拉蒂又怎麽樣呢?當時的我心裏一片憤懣,看她一眼都覺得眼髒,怎麽會主動和她說昌西的遺言。但是不知道她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居然直接厚著臉皮找上門來了。她要我履行對昌西的承諾!”

    聖騎士冷笑連連:“我不找她算賬就是天幸了,她居然還要我履行諾言!到了那時我才明白一個人到底能毫無羞恥心到什麽程度!這之前我還不知道費拉拉齷齪的動作,隻覺得這個女人兩麵三刀,薄情寡性,沒有絲毫的信義,既然她要我履行諾言,我就滿足她,把她遠遠的打發走,眼不見心為淨。但是我真的沒有想到,在昌西死於她手之後,她居然還能腆著臉來勾引我,想要像掌控著昌西一樣掌控我!這難道不可笑麽!”

    “即使我不知道昌西死亡的真相,單單她是昌西愛著的女人,我就不可能對阿德拉蒂有絲毫的想法,他們在學院裏談戀愛的時候是這樣,在昌西死了之後依然是這樣!到底我哪裏給了她錯覺讓她覺得我已經為她傾倒,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無法自控了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是她使了手段當上了您的副官麽?”希靈有些厭惡地問。

    聖騎士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得到了答案,希靈對阿德拉蒂的觀感已經惡劣地無法改變了:“所以在昌西逝去之後,她瞄上了您?在家族的幫助下來到了您的身邊?即使她不愛昌西,但是就能毫無心理壓力地去勾引昌西的好兄弟麽?”

    “真是毫無廉恥呢。”希靈評價道。

    “那時候我剛剛升上大騎士,一位大騎士統領一隊一百二十名騎士和若幹見習騎士,本來副官這個職位可有可無,我完全可以從手下的騎士裏提拔一位出來當副官,但是阿德拉蒂卻空降了下來——她是我的頂頭上司指派給我的,我沒辦法拒絕,”聖騎士回憶著,“她自此就在我的身邊紮根了。雖然討厭阿德拉蒂,但是那時候我還沒有徹底的厭惡他。因為她的誘導,我為費拉拉做過好幾件事,也通過她和費拉拉有了關係。”

    “她在我身邊慢慢發展了不小的勢力,等到我發現了阿德拉蒂的真麵目,我已經不能輕鬆地鏟除掉她了。她滲透進我的同僚、我的下屬裏麵,甚至我的上司都有幫她說話的,幾乎所有人都說她好,在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都說我應該娶阿德拉蒂·費拉拉!”聖騎士黑著臉,“好像我身邊的人都感染上了名叫‘阿德拉蒂·費拉拉’的病毒,沒有一個人是能真正相信的,連說點心裏話都沒有辦法。這種四麵皆兵的感覺讓當時的我快瘋了,他們相信一個女孩子不為名不為利在我身邊跟了幾年,我應該給她一個名分,最好不過‘範夏爾太太’的名分了!但是她是上級指派給我的副官,什麽叫做不為名不為利呢?難道我升遷了,她就沒有升遷麽?這種論調,聽一聽都覺得可笑,偏偏有那麽多的傻瓜對事實視而不見,盯著我要逼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