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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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飽滿的紅豆,被文火細細燉煮過,顆顆豆子與大米完全化開了、融合了,散發出濃鬱的甜香。

    李正皓從持續的昏迷中蘇醒過來,腹中的饑餓感迅速升騰,聞到這股香氣更是按捺不住,三兩口便喝了個底朝天,眼巴巴地看著宋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很好吃。”

    女人接過碗,自然而然道:“吃了冬至粥,才算長一歲。”

    這是朝鮮的一句老話,人們相信在冬至這一天吃紅豆粥,可以驅散體內的寒氣,從而愉快地迎接新的一年。

    “已經冬至了啊……”

    時光的流逝不知不覺,從半潛艇上遭遇意外,至今已有四個月的時間,回國的希望卻依然渺茫。李正皓仰靠在病床上,心中感慨良多。

    宋琳聳聳肩,將空碗放回托盤上,沒有回話。

    拆除繃帶後,女人的兩隻手動作靈活,若非那偶爾的停滯,根本看不出有傷在身。

    想起那位白胡子醫生的話,他眉頭糾結成團,想開口說點什麽,最終還是抿緊了嘴唇。

    宋琳再次回到床邊,傾身坐下來:“這裏是南漢山的一座修道院,修道士們信奉苦行,所以沒有安裝任何電子設備,絕對安全。”

    李正皓環顧四周,確信對方所言不虛:“我隻記得自己被抬上救護車,後麵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

    “我們甩掉了警車,江南大街上有在宇接應,是他幫忙把你弄過來的。”

    聽到這裏,男人立刻沉聲質疑:“怎麽聯係的?渠道安全嗎?”

    根據二人之前的分析,“阿格斯”係統智能化程度很高,既然能夠追蹤圖像,語音識別更是不在話下。正因如此,李正皓從未電話聯係過在宇,寧願自行住進唐人街,等著對方找上門來。

    宋琳是雇傭兵,凡事以完成任務為考量,一個人單槍匹馬慣了;但對李正皓來說,值得信賴的兄弟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他不想讓在宇也成為被攻擊的目標。

    “你以為我會傻到直接打電話?”宋琳愣了愣,表情頗為詫異。

    李正皓沒有反駁,而是目光篤定地看著她,堅持得到明確回答。

    宋琳無奈地搖搖頭,繼而解釋道:“江南大街是條景觀路,沒有密集的監控探頭。男人們會在那裏停車、電召女伴,會有專門的司機接送賣&淫&女。在宇跟我說過,這些人都是有組織的,可以由他們幫忙聯係。”

    李正皓回憶起前一天早上,自己從洗手間裏出來,就看到兩人有說有笑的聊天。當時他還以為在宇性格活絡,所以比較討宋琳喜歡。

    現在想來,她其實是在收集情報。

    暴力和色&情總是緊密相連。韓國的色&情業雖然不合法,實際上卻一直被容忍。蛇頭除了組織偷渡,還必須解決非法移民的生計問題,唐人街上的暴力團夥不能隻靠收保護費過活。

    在宇的那些“生意”,李正皓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但他從不主動介入其中——和男人打架、搶地盤是一碼事,用拳頭逼著女人出賣身體,是另一碼事。

    見宋琳對此毫無芥蒂,他不由得聯想到對方在情&事上的熟稔。

    情報界不乏香豔女間諜的傳說,身體總是女人最好的武器。然而這些都是表象,李正皓提醒自己,關鍵是不要因為肉體關係,影響到對局勢的判斷。

    他將談話轉向下一個議題:“修道院為什麽願意收留我們?”

    “教會和‘脫北者’,我以為是最合適的搭配。”那目光中閃爍著狡黠,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他歎了口氣:“這次又編了什麽故事?”

    宋琳故作正經地板起臉:“朝鮮夫妻慘遭蛇頭拐賣,唐人街黑&幫逼良為娼,你為了保護我而遍體鱗傷,不得不求助教會——聽起來怎麽樣?”

    “挺假的。”

    “哦?”她顯然不服氣,挑眉看過來。

    “首先,你的韓語有外國人口音;其次,我身上明顯是刮擦傷;第三,朝鮮人不信教。”

    話音未落,宋琳便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中的肆意張揚,讓李正皓怦然心動。

    他明白,選擇與雇傭兵合作、從事毫無計劃的危險行動,條條都違反了國法軍紀;自己卻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深陷其中,甚至還與對方發生關係,這些所作所為無不是對勞動黨的背叛。

    麵前的女人如同一本厚厚的書,寫滿詭異奇特的文字,無從審閱,卻也不忍釋卷;她身上隱藏著無數秘密,展現出的每一麵都摻雜著真相與謊言,而且統統引人入勝,禁不住流連忘返。

    李正皓自認意誌堅定,但她在他身上施了魔法,可悲的是,他根本不打算逃脫。*

    笑聲漸小,宋琳喘著氣打趣道:“傷成這樣還不忘條條框框……你究竟有沒有意識到,是我把你救了?”

    “我也救了你。”

    “謝謝。”她眨眨眼睛,等待對方回敬類似的感激。

    少年般的羞澀出現在成年男子臉上,當事人卻不自知,這樣的反差令人無法抗拒。

    李正皓拒絕回應她明目張膽的調戲,而是選擇執著追問:“口音、傷情、信教,你怎麽向修道院解釋的?”

    宋琳斂目凝神,表情也不再玩笑,死死抿住唇角,開始用雙手比比劃劃。

    各個國家的手語雖然有差異,但不妨礙聽力障礙者之間的溝通。為了執行某些特殊任務,李正皓也曾受過相關訓練,很容易便看懂了宋琳的標準手語。

    “我從北韓來,因為信仰天主教受到迫害,丈夫被壞人從山上推下來,已經不省人事,求你們救救他。”

    楚楚可憐的聾女、失去意識的傷者、走投無路的信徒——普通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更何況那些悲天憫人的修道士。

    李正皓再次對宋琳刮目相看。

    這或許就是女性情報工作者的優勢:她們更靈活,不害怕示弱,並且善於以弱者的身份尋找掩護,是天生的變色龍。

    難怪她堅持自己跟日本革命軍無關,這樣的特工確實值得高價招攬。

    見對方再無異議,宋琳微微一笑,開始交代接下來的安排:“今天的藥已經換過了,醫生說你沒傷到骨頭,半個月之內就能下地。在宇那邊也問題不大,隨時都能讓我們落腳。但最好還是多等兩天,確保警察不會殺回馬槍。據說政府部門都接到了係統通知,臨時對酒吧進行突擊檢查。”

    靠坐在病床上,李正皓的思路卻飛快運轉起來:“這也是林東權搞的鬼?”

    “各種公共管理係統彼此獨立的,臨時檢查變成聯合行動,肯定是人為的結果。”

    他點點頭,表示讚同:“這也證明了另一個事實。”

    宋琳習慣性地挑眉,饒有興致地看過來。

    費力地調整好坐姿,李正皓錯開她的視線,喉音濃重地說:“無論是‘阿格斯’係統,還是入侵政府部門的管理係統,包括昨晚的纜車事故,都屬於非常規手段——這說明林東權無法從情報院獲得支持。”

    “我也是這樣想的。”她的語氣很平靜,開始在房間裏緩緩踱步,“缺乏專業人員警備,成均館大學又是民營機構,僅憑一台計算機終端,根本不足為懼。”

    李正皓低頭看看自己的滿身傷痕,苦笑道:“可他還是得手了。”

    “如果不是我要坐纜車,你不會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

    宋琳的語氣很篤定,沒有明顯情緒,仿佛隻是單純陳述事實。

    李正皓卻不願把責任推倒對方頭上:“‘阿格斯’是監控係統,我們料不到纜車也會被遠程控製。”

    宋琳沒再堅持自己的結論,卻咬牙切齒道:“他會付出代價的。”

    越是行動不便,越是害怕失去控製,李正皓急忙追問:“你有什麽計劃?”

    女人的唇角勾起弧度,用笑容替代回答,俯身將枕頭整理好,重新安置他躺在床上。

    意識到自己被排除在計劃之外,李正皓開始焦慮,啞著嗓子強調:“無論如何都不要擅自行動!等我傷好了……”

    宋琳輕輕吻住那雙薄唇,封緘所有爭論、不滿,有技巧地迫使對方沉溺於情&欲中。

    待到兩人氣喘籲籲地分開,李正皓早已滿臉通紅,他意識到自己在這方麵毫無經驗、地位極其被動。

    如今受傷臥床,更是無從反抗,隻能任由對方把握節奏。

    “你不能這樣!”他大聲抗議。

    被女人壓在床上強吻——李正皓的自尊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即便過程並沒有那麽痛苦。

    宋琳用食指壓住他的嘴唇,壓低聲音道:“忘記說了,修道士們都以為你是個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