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冤家上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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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光散發出溫暖的橘紅色光芒。炭火堆在火盆中紅瑪瑙似的。

    她沉浸在被溫暖包裹的舒適中舍不得醒來。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她看到莫若菲憔悴的麵容。不棄下意識的又閉上眼睛。

    不棄,是大哥不對,你原諒我。唉,你沒事就好。”不棄的躲閃落在莫若菲眼中,他心知不棄還在怨他,不由得輕歎出聲。“在我心裏,不管你是不是七王爺的女兒,也當你是妹妹的。你不懂得……”

    我懂,我都明白。我隻是不能認你。不棄默默的在心裏回答。她很想睜開眼睛笑著對莫若菲撒撒嬌,讓一切不快煙消雲散。她做不到,現在她連換張假麵孔也有心無力。

    不棄,還記得在紅樹莊我對你說的話嗎?雖然你怨七王爺不能認你,你也清楚不回王府做莫府的小姐對所有人都有好處。想想你從前過的日子,難道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嗎?再者,七王爺心裏對你有了愧疚之情,對你隻會比王府中的三位郡主更好。你是聰明人,就用不著我再多提點了。賭氣傷身的事情有一回便罷。多幾次,我莫府難以向七王爺交待,七王爺聽多了隻會心煩。好了,我不多說了。你心裏有氣,大哥不礙你的眼,等你氣消了再來看你。七王爺不方便來,囑世子代為探望。世子一直板著臉,你也清楚七王妃過世早的緣由。他來瞧你是父令不可違罷了。等會兒世子進來你別再惹怒他。我去稟告母親,讓她寬心。”莫若菲替不棄掖好被角,看著她微顫的睫毛,輕歎口氣,起身出了房間。

    不棄越聽越氣,難不成他當她是為了向七王爺邀寵,才故意凍得半死?她不想解釋半個字。心裏隻冷笑著想,她是平衡關係的棋子,是七王爺和莫府達成協議的質子。她有什麽資格拿自己的健康和生命去賭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誠若山哥,這一世的莫府大公子,他再怎麽憐惜她,首先想到的還是莫府的利益,真正關心的是他的地位與他身後的莫氏家族。

    自己又有什麽呢?她轉頭看到枕邊一直放著的裝陶缽的錦盒,目中湧出希望。她和莫若菲兩世為人,他有他的陽關道,她自去她的獨木橋。被他誤解又不能解釋,山哥和她前世的秘密堵得她難受。

    還有不情願來看她的世子。不棄憤憤的想,她難道願意看到他?在她看來,打一巴掌塞顆甜棗正是世子陳煜的慣用手法。她可不會忘記在紅樹莊他陰險地害她落水,又當著眾人的麵奮不顧身跳進湖裏救她的情景。

    房門再一次被推開,青兒走了進來,她高興的說道:“小姐醒了?世子來看你了。”

    不棄臉上露出嘲笑,閉著眼裝睡,隻盼著陳煜瞧上一眼,趕緊走人。

    也許是眾婢擔心不棄凍著了,屋子裏燒著三個火盆。不棄身上蓋著床厚棉被,被角掖得緊了,不棄像即將破蛹的蠶,從厚厚棉被筒中露出一個小腦袋來。她的臉被熏得紅通通的,甚是可愛。

    陳煜看她臉色紅潤,鬆了口氣。他擺手讓青兒出去,走到床邊坐下溫和的問道:“不棄,身體可有不適?父王也很擔心你。”

    正在氣頭上的不棄激憤的想,他憑什麽擔心她?她都是莫府的人了,關他什麽事?不棄連眼睛都沒睜開,懶洋洋地說:“多謝世子關心。勞煩稟報王爺,大冬天我落進湖裏也沒事。現在醒了,喝碗熱湯精神就恢複了。大過年的,世子總往王府跑,會招人說王府閑話的。”

    她閉著眼睛,眉毛一跳一跳的,臉上神情越看越有想拎起她的衣領扁她一頓的衝動。自己去禦醫府中逼請著人著急趕來,折騰了一天一夜就為了聽她含沙射影指桑罵槐?若不是看在她和他有血脈之親的份上,若不是看她從小被拋棄淪為小乞兒的份上他會在莫府守著她醒來?

    陳煜忍不住譏道:“自己跑鬆林裏凍暈又是做給誰看呢?既不在意父王,又何必大過年的三天兩頭出事?實話告訴你,進王府的念頭趁早打消了。父王能讓你擁有莫府小姐的身份,能讓你將來可以嫁個好人家過安生日子也就看在這點血脈親情上。想想你從前過的日子吧,人太貪心隻會得不償失。”

    他的話激得不棄嘩的掀開被子坐起身。她怒視著陳煜道:“誰說我想進王府來著?誰說我想與你們沾親帶故的?誰說我想做莫府小姐的?我現在走,你們別攔著我啊!”

    她跳下床找鞋穿了,氣呼呼地找到外袍披上。

    陳煜也不攔她,抄著手悠然說:“新年裏頭把身世可憐的小姐生生趕出府去。莫府背不起這個名聲。我不攔你,莫府也不會讓你走。莫若菲若是知道你想離開,多半會下令禁足,你以後想要出院子一步都不可能。”

    他赤裸裸的威脅氣得不棄渾身發抖。她知道陳煜的話不假,要是莫若菲不讓她出去,圈在這個小院子裏,她還不如去撞牆。不棄越想心裏越苦,又下不了台,操起桌子上的茶壺摔過去,破口大罵道:“黃鼠狼給雞拜年,你不情願來,我難道情願見你?出去!”

    罵出這句話,她往地上一蹲哇的哭了起來。

    哭聲驚動了房外的人,莫若菲一早吩咐不得打撓世子和不棄。眾婢麵麵相覷不敢進去,豎起耳朵聽房裏的動靜。

    陳煜見不棄傷心至此,心裏也有些後悔,伸手去拉她,輕聲說:“沒有人為難你。何必自苦。”

    不棄打開他的手,扯開了喉嚨幹嚎。她不能負氣出走,她也沒有和陳煜叫板的本錢。下不來台她隻能哭鬧耍賴。不棄自小跟著花九行乞,裝可憐是拿手本事。她邊哭邊數落身世。從娘不要爹不認,喝狗奶睡狗窩說到打霜落雪洗衣幹活,冬天嚼白菜啃蘿卜。把自己說得比白毛女還淒慘。

    聲聲淒涼,句句悲傷。一時間勾得房外婢女跟著心酸落淚。

    靈姑忍不住在房外求道:“世子,你勸勸小姐吧!別哭了。”

    陳煜聽了心中不忍,長歎道:“是我說話過了。別哭了!”

    話音才落,不棄已抹幹淨了眼淚站起來。她臉上燦爛的笑容駭了陳煜一跳。才哭得傷心,怎麽就能有這樣喜悅的笑容?

    不棄沒事人似的打了個嗬欠,看到陳煜駭然的表情撲哧笑出了聲:“你既然認了錯我也不計較了。當我是傻的麽?當莫府小姐比我去討飯強多了,我才不會走呢。靈姑!把雞湯端來,我餓了。”

    陳煜哭笑不得又發作不得,一時間怔立於室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不棄染著淚意的雙眼像洗過的墨玉,襯得滿室生輝。他失神的想,她沒她母親美貌,偏偏繼承了雙能讓所有燈光黯然失色的眼睛。想起母親,陳煜心裏難過。母親的眼睛溫婉如初雪,在那個女子的勾魂攝魄眼麵前卻黯然失色。父王讚母親賢淑,他愛上的卻是精靈山鬼。

    青兒端了湯進來,小心的看了看陳煜的臉色,把湯放下關切的問道:“小姐,還想吃點別的東西麽?”

    就想喝熱湯。哇,好香!”不棄深深一嗅,發出滿足的感歎聲。

    自從小姐受了傷,夫人吩咐每天都用隻老母雞給小姐燉湯補身。湯一直熱著,就等小姐醒後隨時可以喝。”青兒抿嘴一笑,舀了兩碗湯。她放了碗在陳煜麵前,殷勤地說,“世子守了小姐這麽久,也喝一碗暖身吧。”

    她的舉動化解了陳煜的尷尬。他想起打雪仗時青兒的機敏,不覺多看了她一眼。

    青兒穿了件雪青色的繡花小襖,係了條降紫的灑花裙子。梳了望月雙環髻,下巴小巧玲瓏,肌膚在燈光下溫潤柔和,清麗絕倫。

    細看之下青兒的美貌讓陳煜吃驚,他坐下端起湯碗微笑讚道:“青兒真美!”

    青兒頓時紅了臉,飛快的看了陳煜一眼,嘴角含嬌,拿著托盤福了福,低著頭逃也似的出去了。

    陳煜眼睛發亮嘴角含笑,目光一直粘在青兒背上。

    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不棄喝著香濃的雞湯瞧著這一幕笑得前撲後仰。

    陳煜被她笑得渾身不自在,端著湯碗一飲而盡。他板了臉道:“大家小姐笑不露齒,莫府沒有教過你規矩?”

    規矩我懂。那是裝給人看的。”不棄撇撇嘴說道。

    陳煜氣血上湧,冷笑道:“罵我不是人?你又是什麽東西!”

    我是狗娘養的,怎麽著?!”她明明沒有這個意思卻被他誤解。聽到陳煜罵她,不棄也怒了,把湯碗往桌上重重一放,直接用衣袖抹了抹嘴理直氣壯的說道,“我從小喊大爺跪地要錢抱人大腿什麽事都幹過。想看大家小姐?回家看你媽去吧!”

    咚!”陳煜氣得臉色鐵青,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

    盡管她努力地裝出副笑臉,轉眼又聽到陳煜斥她沒教養。不棄被陳煜傷了自尊心,此時再也擋不住胸口呼嘯而出的怒意。粗鄙的話脫口而出後,她才想起七王妃被自己母親氣過世了。道歉的話打死她也說不出口,梗著脖子不怕死的瞪著陳煜。

    陳煜驀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齒的說:“不知好歹的東西,留你在世上已對母妃不敬!”

    不棄被他逼出了狠勁,臉上擠出了笑容,掙紮著嘲笑道:“可惜王爺一生最愛的人是我娘!”

    這是最毒辣的劍,毫不留情的刺中陳煜的傷痛。母親憂鬱的臉在他眼前出現,陳煜盯著不棄得意的眼神,手忍不住的就想發力,擰斷她纖細的脖子。一個聲音在心裏響起,她才十三四歲,她也是從小就沒了母親的可憐孩子。陳煜額頭的青筋暴出,他再不鬆手,他會控製不住自己生生掐死了她。

    我真想掐死你!”他狠狠的說完,揚手將不棄摔了出去。

    身體重重的落在床上,不棄氣息一窒頓時暈厥。

    陳煜眼裏露出痛楚,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道:“花不棄,以後你好自為之!”

    淩晨時分,不棄從昏睡中醒來。腦袋又沉又重,身體散了架似的。

    秀春和棠秋站在床前驚喜的說:“小姐,你終於醒了!阿彌陀佛,可嚇死奴婢了。世子一副要殺人的嘴臉。他怎麽就不顧小姐身體虛弱才蘇醒呢。”

    窗戶紙蒙上了層灰白色,天快亮了吧。不棄微笑道:“守了我一晚上辛苦你們了。去睡會吧。我還想睡,倦得很。”

    棠秋笑道:“小姐再多睡會兒。世子請來的禦醫說,小姐需要多休息身體才會養得好。我這去叫忍冬和青兒過來。”

    和世子吵架的事公子知道了嗎?”

    知道了。公子什麽話也沒說,隻讓好好照顧小姐。”

    不棄嗯了聲閉上了眼睛。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她鬧騰兩日,莫若菲對她寬容了許多。她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容易就被世子惹怒。她不是向來見風使舵,絕不做拿雞蛋碰石頭的事情嗎?明明已經控製住情緒變出笑臉來了,為什麽不知死活的對世子說那些話呢?

    她突想起一事,叫住了棠秋:“是誰在鬆林找到我的?”

    棠秋回身說道:“是表少爺。他從飛雲堡來給夫人送禮,正巧就趕上了。夫人吩咐讓小姐靜養。等身體好了再去謝過表少爺。”

    原來不是蓮衣客。不棄摸著頸項裏掛著的那枚銅錢,手指一遍遍撫過蓮花的刻痕。如果他知道她差點凍死,他會不會後悔扔下她離開?不棄想起蓮衣客說過,他不會再來,心裏又難過起來。

    她自嘲的想,她不僅輕易的被世子激怒忘了身份處境,還傻了瘋了似的用命和蓮衣客堵氣。在莫府生活了一個多月,她還真把自己當成身份尊貴的小姐了。

    莫府內院東側一處海棠正紅,紅梅吐芳。點點芳菲與白雪相映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