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冤家上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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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密花叢之中一道人影騰挪跳躍,身姿矯健。手中一杆蛇矛刺破風聲,卷起地上新雪如霧。矛尖所到之處,海棠離枝,紅梅飄蕩,被勁氣帶動四散飛揚,每每快飄落於雪地上時,又複被蛇矛挑起。
漸漸的花舞成影,圍繞著使矛的少年形成幅絕美的畫麵。
似聽到腳步聲接近,雲琅眼中起了玩笑之心,矛尖在空中一畫,吸附得紅花,對準腳步聲響起的方向奮力一吐,串串紅影激射而出。
不棄身體康複已經是正月十四了。莫若菲沒有來過淩波館看她。她知道,他是在等著她主動。或者,他心裏還有疑慮,在給自己時間,以免再出現失態的情形。
自己是不可能離開莫府了。住在莫府將來和莫若菲見麵打交道再所難免。她隻能賭自己的小心,賭莫若菲不會相信還有這麽神奇的事情與奇妙的緣份。不棄理智的選擇了和解。她遣了靈姑告訴莫若菲,她要親自去謝過表少爺,請莫若菲代為引見。
莫若菲心領神會,第二天就去淩波館看望了不棄。兩人絕口不提那天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似的。一番說笑之後,莫若菲就陪著不棄來見雲琅。
眼前紅影撲來,莫若菲知道這些花瓣傷不了人,是雲琅的惡作劇。他存心逗逗不棄,便袖手旁觀。
不棄果然被駭了一跳,尖叫了聲抱著頭不顧形象地蹲下。那串海棠紅梅早被雲琅的蛇矛勁氣震散,衝到不棄麵前時力道盡消,化為花雨灑落而下。
等了半天沒有動靜,不棄抱著腦袋睜開了眼睛左顧右盼。她驚喜的發現身上灑滿了紅色花瓣,拈起一瓣海棠,觸手柔嫩。莫若菲站在一旁忍笑,不棄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哥,這院子的花真漂亮!”
莫若菲哈哈大笑,被她欲蓋彌章的話逗樂了。他伸手拉起不棄說道:“雲琅在練武,這小子聽到腳步聲想嚇嚇人來著。”
雲琅?這名字很好聽。既然和莫若菲是表兄弟,不知道他是否長得和莫若菲一樣漂亮?不棄努力回想那日鬆林中雲琅的模樣。隻記得他不停的叫她,別的都記不清了。不論如何,她還是要謝謝他的。
隔了株高大的海棠,雲琅望著走近的二人情不自禁地磨了磨牙齒,嘴角抽動邪邪的笑了笑。他低聲自語道:“花不棄,當日你逼著小爺鑽狗洞。今天你看到我,會是什麽表情?”
那日救得不棄,待看清楚她的臉,他就認出不棄是藥靈莊出賣他的那個小丫頭。短短三個多月,她搖身一變,成了莫府的小姐,他的表妹。雲琅隻笑風水輪流轉,今日到他家。他眉飛色舞的想,這趟望京城之行太有趣了。
從莫夫人及莫若菲處他已了解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花不棄他殺不得,但這並不妨礙他報仇。雲琅刻意隱瞞了他在藥靈莊遇到花不棄的事。鑽狗洞也不是件光彩的事,說出去隻會讓人笑話。何況他是被一個手無寸鐵不會武功的小丫頭片子逼著鑽狗洞。
母親是飛雲堡前任堡主的女兒。現任堡主的姐姐。我和雲琅是中表之親,他今年十六歲,你可以叫他一聲表哥。”莫若菲輕聲解釋著雲琅的身份來曆。不棄不再生氣,對他的態度又恢複到未吵架之前,莫若菲說不出的高興。
言語間他不著痕跡的試探不棄絲毫沒有反應。莫若菲心情為之一鬆。
這一世他得到的太多,他不想讓一個知曉秘密的人對他形成威脅。他不想被當成妖怪,不想回憶不堪的前世,更不想失去手中的一切。
莫若菲自然的避開了這個結。他是聰明人,十九歲的年輕身體中居住的是個成熟男人的靈魂。一切失態他都歸結於庸人自撓之。
兩人繞過花樹,雲琅已收了蛇矛背對著他們。莫若菲嗬嗬笑道:“阿琅,不棄身體已經康複。她特意來謝謝你。”
不棄乖巧的福了福道:“不棄多謝雲表哥救命之恩。”
想到馬上就能看到不棄的反應,雲琅忍不住想笑。他迅速轉過身急走幾步扶起她,意味深長地說:“咱們都是一家人,不棄妹妹太客氣了。”
扶住不棄時,他有意捏了捏她的胳膊。劍眉揚起,興奮的等著看不棄的反應。
她穿著件白色繡花襖裙,戴了頂白狐皮帽子。看到雲琅神采飛揚的臉,不棄淡淡秀眉之下的明亮雙眼眨了眨,又眨了眨。
雲琅仿佛看到她眼眸中閃過驚慌懼意,還沒等他享受夠。不棄已笑彎了眉眼,擺出副純真無邪的神情恭維道:“雲表哥的武功真好。剛才那招浪子采花使得出神入化,漂亮極了!”
浪子采花?莫若菲偏過頭用拳頭堵住了欲噴出嘴的笑聲。
雲琅深吸一口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僅反應過來,還拐彎抹角的罵他。這丫頭詭計多端,忒會演戲了。浪子采花?罵他是采花賊嗎?他瞪著不棄,眼神漸漸的變冷。
殺了我的阿黃,我還不能說你兩句?不棄瞪了回去。眼見雲琅的笑容僵在臉上,一副要發作的模樣。她的眼睛烏溜溜轉了轉,搶先一步大聲說道:“大哥,你還記得初到藥靈鎮時被誤會成賊人了嗎?”
莫若菲嗬嗬笑道:“記得呀。你不是把劍聲認成那個小賊了嗎?害我半夜進山尋你。”他說著就想起雪山之上和不棄鬥智鬥嘴的事,笑容溫柔泄出。莫若菲伸手替不棄拉正了狐皮帽子。一舉一動,每個眼神都透出寵溺的味道。
這丫頭肯定是狐狸變的!這麽快就知道找靠山。雲琅看在眼裏心中暗罵。緊接著又聽到一句讓他有撞牆衝動的話。
那小賊其實一點也不厲害,連院牆都翻不過,正巧看到阿黃出入的狗洞,一頭就鑽進了狗洞裏。狼狽極了!”不棄笑咪咪的看著雲琅,嘴角不懷好意的歪了歪。
莫若菲伸手在她額間一彈戲謔的說道:“你若膽子壯點,是不是想跑過去踢他的屁股?!”
不棄得意的望著雲琅狠狠地踢了踢腿,仿佛已經踢中了他的屁股。她意有所指的說:“大哥你說對了,我膽小。他臨走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要回來殺我呢。還好我已經離開藥靈莊了。如今我是莫府的小姐,有大哥和雲表哥保護,那小賊就算找到我也不敢動我一根毫毛的!”
是是是,大小姐。收起這個話題吧!別忘了,你是來感謝雲琅的救命之恩的。咱倆說笑,冷落了你的救命恩人。”莫若菲笑著拍了拍雲琅的肩又道,“阿琅,不棄今日就交給你照顧了。錢莊還有事,我得趕緊去一趟。”
雲琅大喜,機會難得,他不整哭這丫頭才怪。當下滿口答應,催著莫若菲趕緊辦事去。
不棄悠然自得的看起花來。絲毫不擔心和雲琅獨處。
兩人的眼角餘光都追著莫若菲走。等到他離開院子徹底離開,不棄和雲琅像兩隻開戰的蟋蟀,目光驟然碰到了一起,同時喝罵出聲。
小賊!”
臭丫頭!”
不棄拳頭握緊,殺氣騰騰。
雲琅嘿嘿冷笑,狠意四溢。
臭丫頭,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天意叫小爺我找到了你。你站好了,別發抖!衝著表哥和姑姑的麵子,小爺是不會殺你的。不整得你半死我就不是飛雲堡的少堡主!”
小賊,量你也沒膽子殺我!我若不替阿黃報仇,我就白吃了它的奶!”
她還敢倒打他一釘鈀?!雲琅氣得大笑道:“你找我報仇?小爺還沒有找你算賬呢!阿黃是誰?”
不棄憤怒的瞪著他道:“被你打死的狗!藥靈莊的人說我是狗娘養的,我和阿黃相依為命,它本來可以曬著太陽老死,結果被你一掌斃了命。你說,我該不該找你報仇?!出賣你那是輕的,我當時怎麽就沒一棍子打死你呢!我饒了你的命,你還敢找我報仇?”
雲琅大怒,伸手提住不棄的襟口惡狠狠的說:“你逼著小爺鑽狗洞,小爺不知想了多少回該讓你怎麽死!”
領口被他拽緊,不棄呼吸變得有些困難,臉漸漸憋得通紅。她踮著腳仰著頭藐視著雲琅道:“你再不放手,我回頭就把你鑽狗洞的熊樣告訴所有人。飛雲堡少堡主鑽狗洞逃生,傳出去讓人笑死你!”
仇恨的火焰在黝黑的雙瞳裏熊熊燃燒,驟然像變了個人似的,渾身上下散發出逼人的氣勢。倒叫雲琅後退一步,重新審視著矮他一頭的不棄。
你既然知道我背後的老大是誰,識相的就趕緊放手!再磕頭求饒,小姐我可以考慮是否隻滅你三族!”
不棄張揚的態度氣得雲琅用力將她推倒在花樹下,抬腳就要踩下去。
傻子才吃眼前虧,看到那隻牛皮軟靴要落在身上,不棄仰頭不屑地說道:“你敢!你動我一根頭發,明天七王爺就滅了莫府!順便再抄了飛雲堡!再把飛雲堡少堡主鑽狗洞的樣子畫個千萬份傳遍天下!我躺上床上養一天傷,就叫你跪著侍候我一天!你連這口氣都咽不下,還想當一方霸主繼承飛雲堡?!笑話!”
她大言不慚的扯虎皮拉大旗,狐假虎威。又是威脅又是數落。雲琅十六歲,已跟著父親跑了兩年生意。心思非尋常少年可比。雖然被不棄氣得頭暈腦漲,想到她的身份,仍硬生生地收回了腳。
小屁孩!不棄得意的暗罵了聲,拍拍屁股爬了起來。她折了枝紅梅把玩著,悠悠然地說道:“我才不會打打殺殺呢,那是粗人幹的活兒!你怕別人知道你鑽狗洞嗎?我隻需要把這件事傳出去,不就替阿黃報仇了?!少堡主還是多厲練幾年再出來混吧!這麽輕易就把弱點暴露了,嘖嘖,我不利用怎麽好意思?”
雲琅畢竟才十六歲。飛雲堡是北方霸主,他是練武奇材,小小年紀武藝超群。錦衣玉食在恭維聲中長大,幾時受過這等奚落。偏偏不能殺她。雲琅一口氣憋得滿臉通紅,又發作不得。他大喝一聲將手中蛇矛用力往雪地上插去。新雪之下是堅硬的凍土,怒氣泄出,蛇矛入地二尺。
怒氣隨蛇矛傾瀉而出後,腦袋總算清醒了些。他陰險的說道:“讓你死得消無聲息的法子我有的是,還不會牽連到莫府與飛雲堡,你想試試?!”
我若是死了,不出三日,就會有人把你鑽狗洞的事傳揚天下。你要不要賭一賭?”依不棄以往的性格,早就狗腿的扮可憐博同情。絕不會為自己豎個強敵。但雲琅殺了阿黃,不棄想起和阿黃溫順的眼睛,說什麽也不肯低頭。
兩人誰也不服輸,針尖對麥芒杠上了。
令人不可逼視的光芒自不棄眼中射出,桀驁不馴的模樣像極了草原上的野馬。雲琅胸中氣血上湧,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讓她閉上那雙該死的眼睛。他上前兩步掐住她的下頜摟住她的腰俯身吻在了她的眼皮上。
他響亮地親了一記後鬆開手放聲大笑道:“你做我老婆後還敢這麽囂張?小爺我等你及笄後以飛雲堡少堡主的身份提親。想必七王爺會滿意。姑姑與表哥自然也不會反對!”
不棄的眼睛下意識閉上再睜開,聽到啵的脆響聲,她臉上血色頓失。她居然被這個小賊用武力占了便宜?!她指著雲琅哆嗦著說:“你這個……這個……”
小爺我鑽狗洞逃跑,你卻被一個鑽狗洞的人占了便宜。你拿出去說啊!叫七王爺滅了莫府,抄了我飛雲堡去!”不棄的氣極敗壞早在他意料之中。雲琅抄著手得意的揚眉大笑。
不棄用力一按憤怒得快要爆炸的心髒,手觸到蓮衣客送她的銅錢。寄人蘺下,看人眼色,任人宰割,無人憐惜的傷心瞬間洶湧而出。她大叫一聲,滿眼是淚的瞅了雲琅一眼,提起裙子瘋了一般的衝出了院子。
她的聲音像失偶的岩鷹一般淒厲,那雙因怒火而璀璨的眼眸被淚意盈滿時又讓雲琅想起了遊走草原的孤狼。所有的怒氣與得意煙消雲散,看著不棄踉蹌跑開的背影他胸口竟掠過一絲酸楚。
是他做的過分了?雲琅懊惱的踢了一腳雪。再過分也是她說話氣的!雲琅哼了聲抽出蛇矛徑直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