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暄之後，房間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醫院的醫生被這一群人的暄鬧引過來了，本來是流動的護士最先發現，想來製止，但是看到那麽多人，之前連警察都來了，所以怕了，就直接叫醫生了。

    醫生走進來，看到這麽多人，也嚇了一跳，再一看程長夏已經拔了吊針，手上還在流著血呢，趕緊上前來。

    “我說你這個病人怎麽回事，胡亂拔針不止血也不隔離針口，不怕感染是不是？”

    大家這時候才發現房間裏多了一個人。

    沐夜認出這人，站起身來，喚了聲林醫生。

    程長夏衝上前去，一把抓住醫生的手臂，喊道：“林醫生？！醫生我要出院。”

    林醫生被程長夏嚇了一跳，緩了一會聽明白他的話了。

    “你出什麽院？你傷口還沒完全愈合，身子還很虛，沒到時間。”

    程長夏一聽就不樂意，當場擺開功夫架勢。

    “醫生你看，我這生龍活虎的樣子，哪裏虛了，一點都不虛好吧。”

    反正，程長夏在醫院裏大顯神通，上竄下跳，終於是說服了醫生讓他出院。

    其實是因為沐夜和醫生認識，沐夜點了頭，醫生才同意。

    程長夏此時的狀態是內傷已好完，剩下的就是外傷和營養不良了，右肩上的傷口縫合過，醫生說過兩天再來拆線就行。

    一行人離了醫院，都邀請程長夏到自己家去休養，但程長夏都拒絕了。

    找了個借口自己跑開，然後摸到了公安局。

    進門就看到了柳絮飛，本來正要被一個不認識他的門警盤問，看到柳絮飛，程長夏便笑嗬嗬地繞過門警直接走上去。

    “柳隊長，我來了。”

    柳絮飛手上似乎有事，拿著文件夾，看到程長夏的時候愣了一下。

    “程隊長，你怎麽來了，你可以出院了嗎？”

    “對啊，可以出了，我這一出院立刻就來找你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嗬，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來幹嘛，走吧，帶你去。”

    柳絮飛把程長夏帶到辦公室，銷了案，然後就在他的辦公室安排老六和他見麵。

    老六穿著一身西裝，右手打著石膏被吊在胸前，那張臉蒼白如雪，雙眼也沒有神采。

    進門看到程長夏，目光裏卻突然有了光彩，步伐也快了，兩步就走到了為他準備的板凳前。

    柳絮飛走過來把他左手銬在椅子上，然後說：“你們聊，我隻給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半個小時之後我來提人。”

    說完這話，柳絮飛關門出去，房間裏隻有程長夏和老六，還有一個站在門邊的警察，程長夏認識這個人，是之前看守過他的一個小警察。

    他衝程長夏笑了笑，然後自覺地帶上了耳機。

    其實柳絮飛和小警察這樣的行為，在條例裏是不被允許的，但是因為是程長夏，所以算例外了。

    程長夏也衝小警察回以一笑。

    回過頭來看著老六，老六也在看著他。

    “你竟然老了許多。”

    “呔，你倒是有些瘦了，傷還沒好吧？”

    “嗯，醫生說我失血過多，現在體質很弱，但是幸虧我是練武的，身體強於常人，所以能撐。”

    “怎麽不住院，跑這來了？”

    “因為想你啊，我實在等不了，所以讓沐夜幫我說話，提前出院了。”

    寒暄了一陣，程長夏終於問到了正題。

    “老六，你實話跟我說吧，你為什麽要替他們頂罪？”

    老六笑了笑，蒼白的臉上泛不起一絲暖意，有的隻是陰寒。

    “還需要我說嗎？你就不必裝糊塗了。”

    程長夏當即一掌拍在鐵桌上。

    “你當真是為了報王景隆的恩？雖然我認識你才幾天，對王景隆也所知甚少，但是我用屁股想也知道你跟他這些年肯定幫他幹了很多見不得人的事，這還不夠報恩嗎？”

    老六搖了搖頭。

    “我知道你不理解，有時候我自己也很難理解，這麽多年我是怎麽堅持下來的，但是當我回過頭想，想到當初我對王董的承諾，我就不再懷疑了。”

    “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麽事？讓你這麽感恩戴德。”

    ……

    那時候的老六，還是個孩子。

    師從少林武僧，理論上算是個少林俗家弟子，自小學武，基本功紮實。

    但是也是少年心性，某天在公交上看到有小偷偷別人的錢包，當即出手，一招製敵，把小偷打跑了。

    但是，正常人都知道，小偷從來不會一個人作案。

    當時下車的是一個人，車上還有兩個人，這兩個人當時沒發作，卻是一直注意著老六，然後跟著他下了車。

    在老六從城裏回山裏這段路，之前下車的小偷叫了十幾個人過來，在一段沒有人的路段截住老六。

    老六再厲害，雙拳也難敵四手，更何況是這麽多個成年男子，其中還有人帶了凶器。

    要不了多久，老六就被打倒在地，那個被老六一招打跑的小偷，在老六身上捅了三刀之後帶著人揚長而去。

    老六雖然被捅了三刀，但是並未中要害，所以當時沒死。

    他自己強撐著站起來，往城裏走，結果累倒在半路。

    當他再醒來時，是在醫院。

    那已經是三天以後的事了。

    後來老六從醫生那裏知道，他被捅之後，奮力走了將近一公裏，這裏已經有人家了，一個女人發現了他，並且把他送到了醫院。

    但是老六失血過多，需要大輸血。

    醫院血庫的血不夠，也是這個女人獻血救了老六，還承擔了老六住院的全部費用。

    而這個女人就是之後王景隆的妻子，王成龍的母親。

    老六身體好了之後，一方麵要找仇人，另一方麵要找恩人。

    當他找到王景隆的時候，已經過了幾年了，而他的恩人，也就是王成龍的母親，剛生下王成龍，之後就死了。

    原來她當時捐血之後，身體就一直不好。

    自那起，老六就留在王景隆的身邊，因為他認為如果不是自己，王成龍的母親不會死，而自己的身體裏，流著王成龍母親的血。

    之後王景隆利用自己的財力和人脈，找到當初傷害老六的那幫人。

    老六也是捅了最初那個小偷三刀，把他丟在當初他們傷害自己的地方。

    “因果循環，我當年在那裏沒死掉，我要看看他是不是也有這麽好的運氣，能活是他的命，死了，也是他的命。”

    後來那個小偷死了。

    他沒有像老六一樣奮力走出一公裏，就在原地流血至死。

    說起來，人都是人。

    但是有的人想活，就死不了，有的人僅僅是不想死，反而死了。

    想活和不想死，一念之差，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結果，心態決定命運。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老六的手上沾了血腥，他再也下不來王景隆的船了。

    “我當時跟王董說，從此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他們王家的，他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直到我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