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七六章 從容失雍容 憂心如火焚
字數:3813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墨法劍 !
孟國公府邸,言世昭,獨坐在四麵環水的望我軒中,已經一天一夜了,不眠不休,不飲不食。
對於長安城發生的一切一切,言世昭都了如指掌。
隻是世易時移,之前的那種意氣風發,穩坐釣魚台,自信手握天下權的雍容鎮定,早就煙消雲散。
因為,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切都在失控。
二十三年,曆經四朝皇帝,言世昭的手段百靈百驗。
如果孟國公遭貶謫或者與皇帝偶爾失和,他自然也會在京城和天下弄一些風吹草動,甚至大動幹戈,聲勢驚人,做出局麵失控的景象。
如此,為了平複這些不安定,皇帝必然還不得不求助於他,不得不起用他,國朝的安穩興盛,還得是非他莫屬。
言世昭的方法百變,卻不離其蹤,總之,孟國公與國朝已經是共榮共辱,即便是哪一家想要切割,也休想!
每一個皇帝雖然都因為這種無奈感到屈辱,一個區區臣子之家能夠如此要挾國朝皇帝,自秦漢以來,所未有也!
他們都感到權臣的掣肘是他們施展手腳成為中興聖帝的絆腳石,無奈,言家的權勢已經坐大,大到已經不能剪除,否則,國朝的根基國脈必然受損或者動蕩。
因此,隻能相安無事。
多年來,言世昭已經習慣了在軒中靜坐,走動,獨自思考家國大事,製定出來縝密而盡量照顧到四方的國策。
言家和國朝的關係,使得他喜歡將國朝和他的家族相提並論,國朝的興衰也關係他們孟國公家族的興衰存亡。
雖然這些國策最大程度上有利於自家漕運,鹽鐵的經營,不過他也知道放水養魚的道理。
如果把全部財富財源盡情的聚斂到國庫或者自己家族的府庫中,雖然一時間看起來天朝富有亦或富可敵國,不過這絕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貧無立錐之地,饑無果腹之糧的百姓會因此陷入枯竭,絕望,等於將他們逼上梁山,結局一定是玉石俱焚,推倒重來。
富國強兵,還要富民,沒有豐足的臣民為根基,任何想要強大而走的更遠的朝廷,都是無源之水,鏡花水月。
言世昭有貪斂之心,卻絕不是守財奴。
他有名臣幹吏的精明強幹,他飽讀詩書,卻沒有正人君子的方正。
你不能說他事事都是為國為民,他的操守在道學家的眼中也並不端正,不過他卻也不是昏聵無能的貪官汙吏。
他們家族已經與國朝的國庫捆綁,因此他不用貪汙,國朝等於是他們的私產。
因此,許多無知小民都認為言世昭是青天大老爺。
他不畏懼士林清議的譏彈,也不怕擔上一個什麽奸臣賊子的惡名。
別人看他是誤國誤民的老書生,他自己卻冷笑那些書生之見,對於那些無德無能的書生,他都鄙棄不用。
多年來,探子,斥候,家奴隨時隨地都將從各地搜羅來的訊息盡快用飛鴿傳書,八百裏加急等報給言世昭。
他也盡量的多方麵搜求訊息,比對印證,以達到兼聽則明。
長安城的風吹草動,沒有他不知道的。
平時長安城裏一旦出現民謠四起,或者有奇異的天象以及民間議論生發,言世昭必然要不眠不休的研究其中的意味。
因為那或許意味著有人在施展蠱惑,在鼓動風潮,在慫恿民心思變。
隻可惜,這一天之中他收到的各種謠言,天降異象,打砸搶燒,奸細異動等等等訊息,已經攪亂他的腦袋。
排山倒海而來的,是長安城在這一天陷入的混亂,最為愁悶憔悴的莫過於言世昭。
他忽然明白了什麽叫責任,帝國首相,總攬樞機,想要推脫這些煩擾,絕無可能。
這不僅關乎到自己的清議令名,也關懷到國朝的安危,更關係到家族的安穩。
他不是不讀許由陶淵明,隻是他知道這樣揮手了無牽掛的高人逸士,對他是可聞而不可求。
遼人入侵,諸王叛亂,朝中黨爭,黎民百姓逃出長安,半個長安已經變成了空城。
這些看上去似是而非的大禍謠言聽在他的耳中,每一個足以將他的心捶打千萬遍。
憂心忡忡與一籌莫展,使他想盡快的找到一個可以解決的方法而不可得。
剛想好一個應對之策,卻忽然收到更讓他瞠目結舌的不測訊息。
對待遼人和突厥,他自信可以施展蘇秦張儀之口,縱橫捭闔之間與他們達成合議。
朝廷黨爭他也能利用高明的手腕用皇帝的名義將齊辛侯與秦震中擊敗罷黜。
至於諸王叛亂他也可以施展諸葛孔明平五路的本領,一一說服他們退兵,而後一一將他們分化削弱,再逐個擊破。
隻要諸侯王在朝廷之中沒有秦震中仰仗通風報信,外邊沒有齊辛侯可以勾結,自然也不難祛除這心腹之患。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聰明與算計,既不用武功,也不用刀兵,輕易可以將這些仇敵擊垮。
自己所依重的,都是那個傀儡賢德皇帝的名義,就算是與遼人媾和,也一樣是皇帝的名義。
自己雖然是個幕後搖羽毛扇的諸葛亮,可是永遠走不到台前。
他也滿足於這樣幕後總攬的角色。
可是此時他心中的苦比黃連還苦三分,他今天看到徐雲若,忽然想起自己的幾個兒子。
大兒子荒淫好色,荒唐胡鬧,若非是利用自己的關係,暗示考官,弄得個賜進士出身,其實也不過是個不學無術,荒唐無恥的花花公子。
而今這個長子被自己示意禮部尚書派到江南管理學政,好讓他曆練些本領,以將來繼承家族國公的爵位。
江南的煙花風景,讓他流連忘返,遂了他的心願,使得他終日沉湎於酒色之中,三年之間,已經納了八個小妾,年紀輕輕,便淘虛了身子。
二兒子勤奮好學,學的卻是武功,十二歲之後便獨自離家出走,既不用家裏的錢財,也不願意回到家中,除過十四歲回過家一次,兩年來杳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