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世子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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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邵竑與丁宿等人並未即刻出城,此時進城不易,他決定在京城滯留兩日。阿瑄等人探查城外也需時日。五人便連夜宿在了丁宿的位於南城的家中。

    順天府南城民居,多為販夫走卒的居所。丁宿在此有一個兩進的小院子,但此時容納五人,倒也足夠了。

    “公子喝口茶吧。”丁婆子將一壺茶提到內室,放在了案上,笑眯眯的看著此時站在窗前的裴邵竑。她是丁宿一個遠房的伯娘,因死了丈夫又沒有兒子,便投靠了丁宿在這裏替他看著這個小院子。丁宿常年不在,也未娶妻,這裏便就她一人。

    如今雖然城中大亂,但有幾個人來這院子讓她忙活一下,倒也還是極為開心。此時雖然已近寅正,她還是忙活著給眾人做了飯,待眾人用完飯後,又燒了茶給裴邵竑送了來。

    丁婆子年歲雖大,卻有些眼力。丁宿雖然未曾提及這俊俏後生的身份,她卻也能看得出來,這是個少年貴人。

    “多謝丁大娘,煩您勞累了。”裴邵竑轉身道。便是昏暗燈光下,也看得出他麵容俊俏,長身玉立。這樣滿身貴氣的少年,對待她這樣的老婦亦十分有理,丁婆子笑眯了眼,脫口問道,“小公子可娶了媳婦兒?不知道哪家的閨女有這等福氣……”

    裴邵竑聞言錯愕,還未等開口,丁宿便自丁婆子身後轉了出來,“伯娘,你這說啥呢!”他邊說著邊從丁婆子手裏接過茶壺,一手輕推著丁婆子道,“你趕緊歇著去吧,我們這一趟攪了你的好睡,再去炕上躺一會。”

    “我知道,我知道老婆子不收你們待見。”丁婆子笑著嘟囔著,轉身出了門。

    “世子。”丁宿拎著茶壺走了進來,自桌上倒扣著茶杯的茶盤上拿起一個,斟滿了茶遞了過去,“先喝杯茶吧。家裏也沒什麽好茶,您權當潤潤喉。”

    裴邵竑笑了笑,沒說什麽便接過了茶杯。

    丁宿今年二十九,比裴邵竑整大十歲。兩人雖為主仆身份,但卻有著兄弟情義。他眼看著裴邵竑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由一個富貴公子變成了軍中頗受尊敬的少將軍,這其中的苦楚,外人不曉,他卻清楚的很。

    “世子可是在為夫人和小公子他們擔憂?”丁宿看著昏黃燈光下,其實還有著一份少年稚嫩的裴邵竑道。

    “確然有些擔憂。”裴邵竑坦然道,“不過,我也是心中有些疑惑。”

    “這事情確實有些不同尋常。”丁宿點頭,又問道,“世子可也是在奇怪夫人為何能提前做出應對?”

    裴邵竑坐在桌邊,手中把玩著那個質地粗糙的粗胎青花茶杯,“不少將官的家眷被抓,就連汝陽伯的家眷都被獻王帶進宮中,說明雙王進京不是什麽眾所皆知的事情。我們一路上也未接到密報,同樣被蒙在鼓裏。母親又怎麽能提前做出準備?況且她是什麽樣的人,我實在是過於了解,她沒有那樣的遠矚。此時家中隻有母親和幾個弟弟妹妹,二弟這些年的樣子我也看在眼裏,他不會去抻這個頭,況他是庶子,獻王不見得看得上他。大妹妹雖有些見識,卻也不過是個深閨中的女孩兒……”。說到這裏,他搖頭道,“不會是她。”

    然而分析到此處,他的眉頭猛然蹙起,凜聲道,“難道有人別有用心?”

    丁宿聞言也心中一凜,“世子是懷疑,雙王之外,另有人作祟?”

    “我也是有些疑惑。”裴邵竑擺手,“也是我沉不住氣,待明日出去打探了再說。丁宿,你明日便出城去吧,阿瑄那裏若有消息,也能早些知曉。”

    “這可不妥。”丁宿道,“還是讓老四去吧,我得跟著世子。”

    裴邵竑聞言,灑然一笑,“也可。”

    第二日,幾人便分頭打探。

    京城內確實形勢不好,雙王已然占據整個順天府,五城兵馬司也已被拿下。禁軍也同樣不敵,禁軍副統領陣前倒戈,帶領禁軍一支反向而行。那皇城仿佛紙糊的一樣,不到半日便被攻破。此時京城內的公卿世家們皆惶惶如驚鳥。

    待到三日之後返回丁宿的院子,名喚老四的護衛已經將消息帶了進來。裴邵竑看過自北城門外傳進來的密信,便立刻決定晚間便出城。

    及到子時,一行五人便潛出城外,依舊借由那名小校行事。五人出城後,便連夜奔往官道亭驛,剛一進院,便看到院中所立之人。那邊上,名喚老四的護衛還在嘟囔著,“那褚清和趙老三還不放心我們,絕不說出夫人的下落,還說什麽一定得見到世子才能開口。”

    “褚清!”

    那人轉身過來,果然是裴府護衛褚清。這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此時見到裴邵竑忙上前行禮。“世子爺,咱們總算是見到您了。”他如此說道,同他一起前往官道上等候的趙老三也連連稱是。

    “夫人她們可好,如今她們到底轉向何處?”見到府中護衛,饒是平日素為沉穩的裴邵竑也有些心急。

    “還請世子安心,夫人她們一切安好。翟教頭在沿路上,五十裏一崗每崗十人一路護送。恐怕此時,夫人她們已經到了保安州。”褚清哈哈一笑道,“夫人她們便是向著宣府鎮前去。”

    “宣府鎮?”站在一邊的阿瑄有些驚訝。他本不是沉不住氣的人,此時卻驚訝的脫了口。“怎麽會是宣府鎮?”

    “怎麽?”裴邵竑看向阿瑄。

    “這三日來,我帶了幾人前去打探。路上倒是有些痕跡,但這些痕跡皆指向……指向懷安衛。”阿瑄說道,說到此處他停了下來。仿佛是想到了什麽,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難道這些痕跡,都是刻意而為,為的便是混淆追蹤之人的視聽?”

    “怎麽可能?”聽到阿瑄的話,另一位護衛才脫口而出,“咱們幾個跟著軍中老斥候們可沒少學本事。夫人等人行進的痕跡也仔細分辨過,若是隻是懷安衛一處痕跡,咱們定然也會懷疑。可在這痕跡中還套著宣府鎮和潮河所的蛛絲馬跡,咱們仔細比較過了,才敢斷定是懷安衛。”

    褚清和趙老三聞言,都咧了嘴笑起來。他們這些府中的護衛,平日裏都十分羨慕被侯爺裴湛帶往北地的同伴們。這些去過北地戰場的家夥們平日裏也多是眼高於頂,大家雖然不明說,可是心裏卻十分不甘。此時看到這些家夥吃癟,心裏也十分爽快。

    趙老三藏不住心頭得意,嘿嘿一笑道,“這回你們可看走眼了吧,以後少在咱們眼前得瑟。”

    “老三!”褚清瞪了趙老三一眼。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有些手段,是翟教頭的手筆?”被趙老三嘲笑的護衛麵有赧色的問道。便是他在打探回來後,幾人才肯定了車隊是前往懷安衛的。

    褚清雖然方才製止了趙老三的出言不遜,但是此時在心中也是十分敬佩曲蓮。他們在一開始確實對曲蓮的做法有些懷疑,認為隻要將痕跡作向懷安衛即可,是曲蓮堅定要求再往宣府鎮和潮河所做些痕跡。他們一開始怕泄露了蹤跡,卻也隻能按照她所說去辦。如今看來,這位大奶奶,還真是有些手段。

    如今聽到對方如此詢問,他搖了搖頭道,“卻不是翟教頭的主意,是咱們大奶奶的主意。”隻是話一出口,看到周圍一圈人瞪眼張嘴的表情,褚清心中咯噔一聲,心道壞了。恐怕世子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他到做了這個通信之人了。這件事,怕是夫人都不知道怎麽告訴世子爺呢。

    他慢慢轉頭,果然看到裴邵竑皺眉朝他看來。

    “你說誰?”裴邵竑問道,聲音雖不大,聽在褚清的耳裏卻有些寒意。

    “是、是、大奶奶……”褚清小聲道。

    “我怎麽不知道我已娶妻,還是說你已經另有新主?”裴邵竑一撩道袍下擺,在院落中的石桌前隨意坐了下來。

    褚清覺得頭皮發麻,這事那也不能怨他是吧?當初翟教頭派他來迎候世子,他就不應該答應,如今可好,這件事還得他來說。

    心緒轉過,他卻也無法,隻能上前將曲蓮因旨嫁給裴邵竑一事細細的稟報了起來。

    這過程著實有些匪夷所思,不僅僅周圍護衛們一片嘩然,就連一向少言的阿瑄也露出訝異的神色。所有人都同時看向此時端坐在石桌前的裴邵竑。

    此時已近傍晚,斜陽下他穿了件墨色的道袍,這顏色更襯得他麵色如玉。他聞言後一陣深思,片刻後便抬頭再次看向褚清問道,“你說你們之所以會提前離開順天府,乃是她的意思?這一路上行事痕跡都是她的主意?”

    “正是。”褚清低頭應道。

    裴邵竑聞言隻是點了點頭。

    “你說這些都是那位、那位大奶奶所為?這怎麽可能?”之前那名護衛按捺不住,扯了一把褚清,追問道,“且不說她是一個……,就說一個女子,怎麽懂得這些道理?”說到曲蓮身份之時,他沒敢名言。

    “我怎麽知道。”褚清低聲道,白了那護衛一眼,“反正是夫人下令,讓我們都聽大奶奶的。”

    “若真如此,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女子。”護衛咋舌道。

    “什麽一般不一般,咱們世子爺是什麽身份。先不說世子的身份,就是在軍中哪個不歎一聲將門虎子,哪個不說咱們世子是一等一的好二郎。”聽到護衛的話,老四炸了起來,“怎麽就能配一個灶下婢!這皇帝老兒是個什麽東西!咱們在北地給他守社稷,他就這麽對咱們世子?”

    “老四!”一直沒有做聲的阿瑄喝道,“如此不道直言也敢說?!”

    “本來就是嘛……”老四雖被喝止,卻還是嘟囔道,麵上還帶了些委屈。

    “行了。”裴邵竑起身,麵上卻無半點情緒,“咱們起身吧,先追到車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