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書房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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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邵竑聞得那大夫的話,心中滿是震驚。
不過為了診治風寒,卻斷出了其他症狀,他立刻便拉著那大夫細細的詢問起來。無奈那老大夫雖能察覺出曲蓮體內有餘毒,卻道不明究竟是什麽毒,隻知道捋著胡子搖頭。他無奈隻得讓丫鬟跟著這老大夫去開方抓藥。
待丫鬟跟著大夫離去,裴邵竑便返回了內間。
他輕步走到那雕著博古戲嬰的八步床邊,抬步上了床踏。輕輕的撩開帳子,便看到曲蓮躺在床上,臉色比方才好看了許多。見他撩了帳子,便要起身來。裴邵竑伸手按住她,溫聲道,“你躺著就是,起來作甚。”
見曲蓮低聲應是,他頓了頓,才詢問道,“我聽大妹妹說,在京城時,那譚瑛曾給你瞧過病,他當時是怎麽說的,你可記得?”
曲蓮聞言,心中一頓。他會這般詢問,想是方才那大夫察覺出了什麽。她抬眼便看到他俊朗的眉目,溫和的眼神。心中一緊,臉上卻半分不顯,她便又垂了目輕輕的搖了搖頭道,“他並未與我說什麽,隻是開了方子。”
裴邵竑見她這般,心中有些疑惑,又想著那時她不過是府上一個婢女。那譚瑛便是看出什麽,恐怕也不會對她說。如此想著,便信了她的話。又想著此時京城不易進出,他想尋那譚瑛恐怕不容易。
曲蓮見他坐在床邊思忖許久,便坐了起來,問道,“世子……可是方才那位大夫說了什麽?”
裴邵竑回神看她,笑了笑道,“沒什麽,我與他說你之前吃著藥,他便問了問是什麽方子,我便來問問你。你若是不知,那也無妨。”
見他這般胡說八道,臉上看著竟還十分自然,曲蓮抿了嘴沒有言聲,心裏不免有些愧疚。他這般掩飾,想必那老大夫所言頗重。況那日譚瑛也曾說過,這餘毒若是不清,恐損耗心血。
可她此時若是實話實說,道出體內殘留毒物,他必會追問下去,不免就會牽扯出她的身世。曲蓮不願扯謊騙他,此時也隻能推說不知。
恰此時,門外丫鬟在簾外喚了一聲,“世子爺,侯爺身邊的含光來請,說是侯爺已經回府,此時正在外書房等著您。”
裴邵竑應了一聲,又轉頭對曲蓮道,“你且好好歇著,待用了藥再睡。”見她隻是點頭,卻不應聲,又見她神情中帶著些黯然,便以為她是聽丫鬟提及了父親,心裏有些畏懼,便又安慰道:“父親那裏,我去與他說,你也別想太多。”見她應是,他方才起身離去。待走到房門處,他還頓了頓,對那杵在門口的丫鬟道,“好好照看大奶奶。”
曲蓮倚在床頭,看著他走出內間,便讓那守在門口的丫鬟將帳子掛了起來。那丫鬟十四五歲的模樣,肌膚白淨,身段玲瓏。穿著件丁香色的杭綢褙子,更襯得她頗為嬌嫩。聽見她開口,便立時行了一禮,低眉順眼的過來她給她掛了帳子。一動一靜都十分得體,一看便是大戶人家調.教出來的大丫鬟。
“你叫什麽?今年多大?”曲蓮開口問道。
便見那丫鬟飛快的抬頭睃了她一眼,複又低了頭回道,“回稟大奶奶,奴婢名叫畫屏,今年十四了。”
曲蓮便又問她何時進府、進府前又是在哪家為婢,又問她方才進院時那打頭的媽媽又是何人、這點翠閣裏又有多少丫鬟。
那畫屏一一作答,回答的頗有條理,人也十分沉穩。
曲蓮在聽到廬陵王府時,心中便有了計較。此時又聽那畫屏提及陳留郡主,心中更是明白。
遣了畫屏離開,她便依靠著床壁,望著那吊頂的銷金五彩承塵,梳理著頭緒。
當初裴邵竑不顧徐氏阻攔非要攜她入廬陵,她就曾猜測過他這麽做的原因。那是她便猜想,這恐怕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霸陵候裴湛的意思。
如今天下大亂,雙王雖入主金殿,但那位子可不算牢靠。先不說此時已經屯兵北直隸的漢王,便是雙王之間,恐怕也不是那麽和睦。
霸陵侯裴湛自北地之戰後,以養傷為由前往廬陵,雖說廬陵乃裴家祖籍。但在這樣的時候,選擇一位藩王的封地,那目的簡直太明顯了,明顯的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更何況,她算過時間。裴湛做出前往廬陵的決定時,皇城之中絕沒有傳出皇帝駕崩的消息。雙王抵達京城的時間也可以證明這一點,而且,自裴邵竑的反應來看,那個時候,他們恐怕真的不知此事。
如此一來,曲蓮便有些想不通裴湛的心思,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如此大張旗鼓的前往廬陵。
是真的看好廬陵王嗎?
想到此處,她立時搖了搖頭。若裴湛真心以廬陵王符暉為主,並認定他是那能入主金殿繼承國祚之人,必不會拒絕裴邵竑與陳留郡主成婚……
她思忖良久,卻始終不得要領。
這時,一個穿著杏黃色素麵褙子的丫鬟走了進來,手裏還端著個黑漆雕梅花的托盤,上麵放著一個蓮紋的青花小碗。
見曲蓮朝她看來,那丫鬟便端著托盤屈膝行了禮,笑聲道,“奴婢染萃給大奶奶請安。您的藥已經煎好了,您趁熱喝了吧。”她年紀也在十四、五歲上下,長的很漂亮,一笑起來整個人便顯得十分的明媚。
曲蓮點了點頭,自那托盤上取了藥碗,將那黑漆漆的藥汁小口小口的喝了下去。見她麵色沒有一點變化,那名叫染萃的丫鬟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見曲蓮將藥碗遞了過來,她這才回過神來,忙將漱口的茶盅遞了過去。偏又有些按捺不住心思,好奇道,“大奶奶,這藥不苦嗎?奴婢便是煎藥時聞著那味道,便覺得很苦。”一邊說著,她還皺了皺鼻子,顯是對那苦澀的藥味十分厭惡。
這樣活潑的性子,必然十分討喜,曲蓮見她這般也不禁笑了笑,便問她現在是什麽時辰。那染萃便道,“現下是未正。”
兩人說了會子話,曲蓮便覺得藥勁有些上湧,便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那邊裴邵竑已經到了侯府的外書房,進了門就見父親裴湛正站在屋中與阿瑄說話。他一眼便看到父親的神色十分溫和,看著阿瑄的目光甚至帶著些拘謹的親近。他心中一頓,臉上卻未顯露半分。
裴湛見他進來,卻隻是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回來了。”
裴邵竑上前給父親行禮後,便立在一邊。
“你母親可好?”裴湛回到案後,開口問道。
“母親與弟妹一切安好,請父親安心。”裴邵竑回道,“算著時日,他們也應該抵達保定府。若一切順利,再過上十來天便能抵達廬陵。”
裴湛點了點頭,看著站在案前的長子。他穿著件半舊的石青色粗布袍子,簪著跟黃楊木的簪子,除此之外,身上便無半點飾物。雖然衣著樸素,卻顯得十分精神。他心中暗暗點頭,聲音也溫和了下來。
“阿瑄方才與我說起先皇賜婚一事,我聽說你將那婢女也帶來了廬陵?”
裴邵竑聞言眉頭一跳,便看向立在另一邊的阿瑄。卻見他也正看向自己,目光清然的點了點頭,並不避諱這一事。
他轉頭看向父親,道:“兒子確實將她帶來廬陵。”
“那你有何打算?”裴湛聞言蹙眉道,想了想又說道,“我給你的密信你也看過了,廬陵王有意與咱們家結親,明裏暗裏的指定了你。我並不願如此,知你也不願意,便給你去了密信,想著讓你母親給你尋一門親事,那怕掩人耳目也罷。如今你把一個婢女帶到廬陵,讓我如何跟廬陵王交代?若廬陵王逼迫你休妻,你能回絕?若是回絕,豈不是明擺著讓那陳留郡主難堪?”他越說著便越覺得氣憤起來,方才那份溫和便消失殆盡。
裴邵竑並未立即答話,卻轉頭看著阿瑄。
裴湛覺察出他的意圖,立時便道,“你有言便直說,阿瑄可以信任。”
裴邵竑這才回道,“父親,如今獻、慶二王入主金殿,囚禁先皇子嗣,這已是天下皆知之事。廬陵王想要起事,所舉旗號必與漢王相同,不外是為了正統。曲蓮雖為裴府婢女,卻是先皇諭旨賜婚。廬陵王若是強迫兒子停妻再娶,便是藐視先皇聖旨,與之大意豈不相悖。”
裴湛聞言倒是一怔,細細思忖後又覺得長子這番話確有道理。隻是那廬陵王心性多疑,又是個有天沒日的性子,便是勉強認可此事,日後不免有些芥蒂。又想著兒子乃侯府世子,將來更是要承爵,若這將來的侯夫人竟是出身灶下婢,不免讓人恥笑,因此便有些猶豫不決。
裴邵竑見父親蹙眉思量,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妨卻突然聽到立在一旁的阿瑄向父親拱手道:“侯爺不必苦惱,世子所言極是。那廬陵王雖氣量不寬,卻也分得清輕重。世子乃侯爺嫡長子,又是先皇親封世子,這等身份卻謹遵先皇聖旨,立一婢女為夫人,豈不更顯大意?至於身份……”說到這裏,他笑了笑,繼續道,“若是能成大事,什麽身份不是信手拈來?”
阿瑄最後那句話,說的有些讓人莫名。
裴邵竑正在心中琢磨,卻見父親終是點了點頭。他心中便是一喜,方才那份疑惑便暫時拋於腦後。不管如何,結果確如他所願。
他看向阿瑄,衝其微微點了點頭。阿瑄卻隻是回以一笑,便又如木樁般杵在案前。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第二更……吐血
明天起恢複日更,時間定在每晚八點
七點還是有些倉促,請大家繼續支持,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