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宋家公子

字數:9167   加入書籤

A+A-




    自過了端午,天氣便一下子熱了起來。

    裴家因是年初才遷入廬陵,有些事情便沒有準備,這用冰便是一項。

    京城的大戶人家,每年會在夏日遣人前往北海起冰,運回京城後,便到了冬日,自可存入地窖保存,待第二年夏日便能用上。

    偏今年夏天似來的早了些,還未到六月,天氣便一日熱過一日。

    徐氏自來懼熱,這些日子睡得不好,神色便有些懨懨。

    偏裴邵靖這幾日也些鬧騰。前兩天徐氏一錯眼,便被他吃了小半碗西瓜。裴邵靖自小體弱,那西瓜本是寒涼之物,又在井水中鎮了半日。他晚上便鬧起肚子來,到了後半夜竟還燒了起來。

    徐氏白日裏照料了他半天,晚上便起不來身了。

    方媽媽急得上火,嘴上起了一串燎泡。曲蓮見她這般,便讓她自去歇了,她如今也快五十歲的人了,萬一再有個好歹的,那這府裏可真亂了套了。

    曲蓮將裴玉華勸了回去,囑咐李姨娘看顧著徐氏,又著了丹青去外院找羅管事去請大夫。裴邵靖一直在鬧騰,似睡不睡的小聲哭著。偶爾一睜眼,瞧不見徐氏,便要大聲哭鬧。曲蓮無法,便又著了兩個粗使的婆子將廂房中那張半大的貴妃榻搬進了宴息處,就立在大炕的對麵。自己和衣抱著裴邵靖依著迎枕半坐在貴妃榻上,他這才老實了許多。

    曲蓮讓染萃在屋內點了安神香,她身上又帶了甘草的香囊,裴邵靖這才慢慢的合了眼,呼吸也開始勻稱起來。她摸了摸他燒的有些發紅的臉龐,覺得那熱度似又上來一些,大夫卻還未到。心中有些焦慮,便又叫了染萃打了盆井水來,洗了帕子,不時的給他擦擦額頭。見他睡得不安穩,知他與徐氏一般不耐熱,便又在擦拭的空當裏給他輕輕的打著扇子。

    裴邵靖終是覺得舒服了些,不自覺的便向著曲蓮身上蹭了蹭,顯得有些親昵。

    直到廳堂裏條案上擺著的自鳴鍾敲了幾聲,院子裏響起了子時已過的棒子聲,簾外才聽見了腳步聲。

    一個丫鬟走了進來,輕聲對曲蓮道,“大奶奶,羅管事帶著大夫已經到了廳堂。”曲蓮抬頭看向那丫鬟,見她穿著件杏色的褙子,梳了利落的發辮,便認出這是徐氏前陣子買來的大丫鬟,起了名叫芳菲的那個。她點了點頭,便道,“請大夫進來吧。”

    芳菲低聲應是,便又出了宴息處。

    染萃便上前來,想要替了曲蓮抱著裴邵靖。曲蓮抱了他一個多時辰,早覺得胳膊似灌了鉛一樣。剛要鬆手將他放平在榻上,他便又驚醒了起來。黑漉漉的眼睛因發燒更是蒙上了一層霧氣一般,勉強看了看,待看到曲蓮站起了身,便又扁了嘴兒,軟軟的喊著,“大嫂嫂。”

    曲蓮見他這般模樣,有些心軟,便對染萃道,“罷了,還是我抱著他吧。你替我招呼下那大夫,讓羅管事在廳中侯著,一會兒便跟著去抓藥。”想了想又吩咐道,“今夜都警醒著些,讓丫頭們都守好自己的事兒,若出了什麽紕漏,明日我必定重罰。”

    染萃應了聲,便出了宴息處。

    不過片刻,便又引著一位胡子都有些花白的老大夫走了進來。

    見羅忠請來的是這樣年紀的老大夫,曲蓮便有些過意不去,對那大夫道,“……這麽晚勞動您出診,真是過意不去。”

    那老大夫見說話的是一個婦人穿戴的年輕女子,懷中還抱著個孩子。又見幾個丫鬟都屏聲靜氣的,便捋了胡子嗬嗬的笑了兩聲,道,“夫人這是哪裏話,做大夫的,遇到急診,哪顧得上時辰。”也不多說,便問道,“先瞧哪一位?”

    曲蓮聽了便知道羅管事必是已經跟他說了情形,便道,“先瞧瞧夫人吧。”說罷,便要讓染萃帶著那大夫前去炕前給徐氏診脈。

    誰想著徐氏竟聽見了,勉強出聲道,“先瞧瞧靖哥兒吧,他還發著熱呢。”

    曲蓮不欲與她爭辯,便對那大夫道,“如此,便勞煩您瞧瞧這孩子。”

    那大夫從善如流點了頭,染萃便立時搬了繡墩放在了貴妃榻前,那老大夫坐了下來,先是仔細瞧了瞧裴邵靖的臉色,又讓他張嘴要瞧瞧舌苔。裴邵靖不妨有生人,有些害怕,便扭了臉直往曲蓮懷裏鑽。曲蓮便輕聲細語的哄著他抬頭,見他隻哼哼著卻扭捏半天,便對那老大夫直道歉。那老大夫聽了便又嗬嗬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夫人這小公子十分可愛。”

    曲蓮聽了,便有些紅了臉道,“您卻搞錯了,這是我家小叔。”

    那老大夫一聽,心知自己弄了笑話,便咳了一聲,不再打趣,正經給裴邵靖把起脈來。

    瞧了裴邵靖,他便又去給徐氏診脈。

    待到寫了方子,羅管事將他送出裴府,醜時也已經過半了。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染萃和芳菲才各自端著煎好的藥走了進來。芳菲在那邊服侍著徐氏吃了藥,曲蓮則在貴妃榻上哄了裴邵靖半天,才讓他把那碗藥喝了下去。又哄了他一陣子,許是那方子裏有些安神的藥材,裴邵靖這一次倒是安穩的睡了過去。曲蓮終於能喘口氣,便讓他躺在了貴妃榻上,又讓染萃給他打著扇子,這才自起了身,便覺得腰像是要斷了一般。

    那邊芳菲與李姨娘早已服侍徐氏睡下,見曲蓮站在一邊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扶著後腰,便上前道,“大奶奶,您去內室歇一歇,奴婢給您捶捶腰吧,您也鬆快鬆快。”曲蓮正覺得腰上發緊,況她今日卯時便起了,到現下還未歇息,身上早是疲憊不堪。便點了點頭,進了崢嶸堂西廂的宴息處,躺在了榻上,任芳菲給她輕輕的捶著腰。

    芳菲顯是做慣了這些,力道不輕不重十分合適,不過一會兒工夫,曲蓮便覺得腰上不像方才那麽緊。抬眼看了她一眼,便見她低眉順眼、十分老實的模樣。索性現在無事,又不能去歇息,便問道,“你今年多大了?家裏人還有什麽人?”

    芳菲便半抬了頭應道,“回大奶奶,奴婢今年虛歲十五了。家中有父母,還有個哥哥。”

    曲蓮聞言便道,“家中父母俱在,又有兄長,怎就將你賣了為婢?”

    芳菲便道,“我家裏是廬陵城外的農戶,如今賦稅十分沉重,家裏隻得溫飽。哥哥又在鄉學念書,地裏的活計也隻能下學後做一些。聽說今年的秋闈恐是開不成了,但是明年一定會加恩科,所以哥哥打算明年下場試上一試。卻沒有盤纏,我這才入府為婢,也能為家裏補貼一些,還能給哥哥攢攢盤纏。”

    曲蓮聞言,心中隻歎了一聲,便又道,“你可覺得委屈?父母為了哥哥的前程,便賣了你為婢?”

    芳菲便笑著搖頭道,“不覺得委屈。爹爹也心疼我,不願意我為奴為婢,是我求了爹爹,他才應了。人牙子領我走時,爹爹還哭了。哥哥知道這件事,便從鄉學跑了回來,攔著那人牙子不讓她領我走,還說哪怕是不念書了,也不能賣了我。可是我是真願意讓哥哥念書,哥哥自小便聰明伶俐,去年還過了童試成了秀才。如今在鄉學裏念書,也不用家裏出束脩。隻要哥哥能考中,我們家便有了指望,我便是做幾年奴婢又能怎樣?”

    曲蓮聽她這般說,心中倒是覺得十分感慨,又問道,“這般說來,你便簽的是活契了?”

    芳菲便道,“是活契,簽了五年的。”又道,“是奴婢命好,才進了府中,夫人和大奶奶都十分和善。上月分了月錢,我還跟爹爹說起,爹爹也說回家給府裏夫人們點長生香。”

    這亂世中的百姓們,便是如此淳樸,不過對他女兒和顏悅色一些,便能記在心上感恩戴德。偏那些想盡榮華的達官貴人們,卻個個忘恩負義不念舊情。曲蓮這般想著,心中便湧上幾分倦意。

    隻是這會兒,院裏便起了梆子聲,此時竟已是卯初。

    曲蓮便讓芳菲停了手,起了身,又回了東廂的宴息處。

    見屋內十分安靜,隻燃著一盞油燈。徐氏與裴邵靖睡得都還算安穩,李姨娘坐在腳踏上靠著炕沿正打著瞌睡,染萃也在強打著精神在給裴邵靖打著扇子。曲蓮便走了過去,先喚醒了李姨娘,讓她自去安歇。李姨娘卻慌得擺了擺手道,“我還不困,還是讓我看顧著夫人吧。”

    曲蓮心下了然,便不勉強她,隻是讓丹青進來給她上了杯熱茶提提神。

    李姨娘原是徐氏身邊的陪嫁丫鬟,父母皆是徐家的家生子。她不過是中人之姿,又不聰慧機靈,想必是覺得自己能成為侯爺的姨娘已是上蒼開恩,便對徐氏分外忠心恭敬。雖已是姨娘,卻仍像原本那樣在徐氏跟前服侍著。這些年來,徐氏對她倒也和顏悅色。

    曲蓮見她又強打了精神,便轉身去看裴邵靖,見染萃眼睛也通紅,便對她道,“你領著丹青回去歇歇吧,把描彩換過來。”

    染萃便搖頭道,“大奶奶都不歇,哪有奴婢先去的道理。”說什麽也不先走。曲蓮無法,隻對她道,“你且回去,一會早膳還得你來操持。”染萃這才應了是,起身離了內間。

    因徐氏與裴邵靖夜裏折騰半宿,曲蓮便讓他們直睡到辰時末才叫了起來。此時方媽媽也起了身,來了內室,自服侍徐氏梳洗。曲蓮則在另一側親手給裴邵靖穿衣,擦臉擦手,又梳了兩個總角,動作細柔又妥帖。待她起身去了外間跟著擺飯,方媽媽這才對徐氏道,“這一宿可多虧了大奶奶,要我說,便是親閨女也不過如此了。”那邊描彩正在給裴邵靖穿鞋,心中便思忖道,親閨女也不見得能有這般細心,不見大小姐自回院子睡了一宿嘛。

    她這邊正腹誹著,便聽到徐氏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待方媽媽扶著她做到了桌邊,曲蓮正給她遞了調羹,便聽她道,“你也忙了一夜,今日便坐下來一起吃飯吧。讓丫頭們來伺候便是。”

    曲蓮聞言稍有些意外,見徐氏沒什麽力氣,便也沒有推搪,自謝了一聲,便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徐氏本想著,打她進了門,這還是第一遭讓她坐下用膳,本想看她感恩戴德的模樣,卻沒想到她這般寵辱不驚,心頭倒有些訕訕。又想到她昨晚服侍她母子一夜,心裏倒也沒什麽不暢快。

    那邊方媽媽抱著裴邵靖走了出來,因他有些鬧騰,方媽媽便告了聲罪坐在了徐氏的另一側,想著喂他吃飯。誰想著,平日裏頗喜歡方媽媽的裴邵靖此時瞧見曲蓮坐在對麵,卻開始掙紮起來。嘴裏還嚷著,“要大嫂嫂抱。”

    徐氏隻得溫聲哄他,“你大嫂嫂勞累一夜,你且安分些,讓她也歇歇。”本以為就小兒子這番脾氣,且得好好勸說一番,哪知裴邵靖聽了這番話,卻也不鬧騰了,隻任由方媽媽抱著,隻是一雙黑漉漉的大眼睛卻直瞧著曲蓮,眼中還聚了一泡淚水,瞧著十分可憐。

    曲蓮見了,便有些心軟,想他昨夜睡得必不安穩,身上又帶了病症,想是不舒坦。便起了身對方媽媽道,“媽媽把三少爺給我吧,如今我困勁兒也過去了。三少爺生著病,心頭不舒坦,吃了飯便會梗在心裏。”

    方媽媽一聽她這般說道,心中便有些猶豫,回頭看向徐氏,見她點了點頭,便將裴邵靖放在了地上。裴邵靖便一把撲在了曲蓮身上,由著她將他抱到了膝上。

    待幾人用了早膳,丫鬟們便端了兩人的藥來。

    這一回,裴邵靖到沒有鬧騰,隻由著曲蓮將那碗黑漆漆的藥湯喂給了自己。隻是也賴在曲蓮身上不走,曲蓮無奈隻抱著他,跟著徐氏進了內間。裴邵靖昨夜沒有睡好,此時吃了早飯便又開始窩在曲蓮懷裏打盹,徐氏便讓曲蓮坐在炕桌對麵依著迎枕。她自己倒覺得精神了些,坐在炕桌對麵,跟曲蓮說起話來。

    因說道薛姨娘,徐氏臉上有些淡淡的,道,“上一回我挑了兩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如今芳菲在我這房裏,芳儀我便讓她多在薛姨娘那裏照應。那四個小的還不懂事,且得教導一些日子。如今薛姨娘月份也開始漸漸大了,上一回她也隻挑了一個小丫頭。怎麽說也是侯爺身邊的人,又懷著孩子,你瞧著這府裏的丫頭們,再給她挑一個妥貼的吧。”

    曲蓮聽了便有些為難道,“如今府裏丫頭雖不少,穩重妥帖的卻不多。時日畢竟還少,人品性情短時候卻也瞧不出來。我瞧著妥帖的也就那幾個。要不,便把染萃調到薛姨娘那裏去吧。”

    徐氏卻道,“那卻不行,你身邊現今也就這一個大丫頭,也不能總委屈了你,一有事,便從你屋裏調派人手。”

    曲蓮聽了,便細細思忖起來,卻怎麽也想不到還有哪個是妥當的人。薛姨娘那裏可是怠慢不得,若是有什麽差池,便不是小罪過。她這邊正為難,那邊方媽媽卻開口道,“不若讓夏鳶去吧。”

    徐氏與曲蓮皆有些意外,齊齊看向方媽媽。

    方媽媽便又道,“如今府裏這情形便是這樣。滿府皆是婦孺,也不好總買丫頭。夏鳶本就是夫人使喚慣了的人,又是咱們府裏的家生子,自是十分可靠的。如今既然還未開臉,便不是姨娘,自還是丫鬟。沒得讓一個丫鬟總似主子似的天天關在屋子裏。”

    徐氏聽了這話,思忖半晌,抬頭看看曲蓮,卻隻見她垂了頭一聲不吭。

    因將夏鳶送去點翠閣,長子還曾與她置了一番氣,事後雖也曾與她磕頭認錯,卻到底也沒動夏鳶一個指頭,聽說便是那院子,都未踏進過一步。徐氏心裏便覺得兒子必是看不上夏鳶,夏鳶雖有一番姿色,卻比不得此時坐在對麵的曲蓮,況她年紀也不比曲蓮年輕。又想著,夏鳶畢竟是跟了自己多年,如今卻關在那院子裏,若兒子一輩子不去那院子,難道便讓她一輩子如此?心中便又覺得有些對不住夏鳶,便終是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道,“也罷,便讓夏鳶回來吧。”想了想又對方媽媽道,“先讓她去看顧薛姨娘,你也問問她,待薛姨娘生產後,她是願意回來崢嶸堂等我給她尋一個好後生呢?還是依舊想著跟著世子?”

    方媽媽聽了,便笑著應是,又奉承道,“夫人一貫心慈。”

    徐氏聽了頗有些訕訕,見曲蓮懷中抱著裴邵靖又抬頭看向自己,便心中一動道,“上回我聽說你還吃著藥,如今怎麽樣?”

    曲蓮便道,“按著那譚大夫的方子已經停了藥,想是無妨了。”

    正說著,芳菲打了簾子進來道,“大小姐來了。”兩人便停了話兒。

    裴玉華便走了進來,臉上還帶著羞慚,一進來便道,“我來晚了,母親可覺得好些了?”

    徐氏便笑道,“身上已經鬆快許多了。”

    裴玉華聽了心中便安穩了許多,又見曲蓮抱著裴邵靖,便向她行禮道,“昨夜勞累大嫂嫂了,都怪我今日竟起得晚了。”一邊紅繡便插嘴道,“奴婢也該死,奴婢竟也一覺睡過了頭。”裴玉華便紅了臉道,“昨夜我心裏不安穩,紅繡便跟我說了會話,結果咱們便都起晚了。”

    裴玉華這邊正說著,外麵芳菲卻又進來,這回卻道外院管事求見。

    徐氏聞言一愣,便對曲蓮道,“靖哥兒已經睡了,你把他給方媽媽吧。且去看看有什麽事。”

    曲蓮便應了,待方媽媽將裴邵靖接走,這才出了內間。

    不過半盞茶時候便又回了內室,對徐氏道,“……說是宋大人府上送了一車冰來,還說是宋大人的長公子親自送來的。管事說,那宋公子想進來給您請個安。我已讓管事將那車冰放入窖中,隻是那位宋公子,夫人可要見一麵?”

    徐氏聽聞有些恍然,便對曲蓮道,“我記起來了,上一次宴上,我確實跟宋夫人說起了這事。宋夫人便說上一年他們府上起了不少冰,說要給咱們送一些來。又說到時讓她的長公子來給我請安。”想了想便又道,“如今我這般病著,倒也不好見他,索性再過幾日便要去武夫子廟,到時再見也不遲。你且親自去廳堂見見他,也待我向她母親問好。”

    曲蓮心知這是宋夫人想讓徐氏見見自己的長子,便應了是,自又出了內室。

    一進廳堂,便瞧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背手立在廳中,正瞧著廳中掛著的一幅山水。

    見一個年輕婦人走出內室,忙垂了頭,隻是不知曲蓮是何人便隻低著頭,作了揖。那邊羅管事便對他道,“這是我家大奶奶。”

    宋晗聽了便恍然,便抬了臉向曲蓮笑了起來,口中還道,“原是裴家嫂子,前些日子我在校場得了裴大哥多番教導,心中十分敬服。今日正巧母親讓我來送冰,我便想著趁此機會給夫人和大奶奶請安。”

    曲蓮便道,“宋公子不必多禮,請坐吧。”一邊說著,便打量了他一番。

    隻見他穿著件簇新的天青色寶相花妝花直裰,簪著根白玉的簪子。麵相清俊,目光明亮,看著十分溫和,又有些少年人特有的開朗。

    倒是個十分出色的少年郎,曲蓮心中這般想著。他妹妹宋晞與母親宋夫人十分相似,麵貌上便有些平常。他卻長得不似母親,瞧著十分英俊,想是隨了父親宋大人。又想著,若是與裴玉華站在一起,倒是一對少年璧人。

    待丫鬟上了茶,曲蓮便開口道,“今日卻是不巧,我們夫人昨日便有些不舒坦,方才剛用了藥,說是麵上憔悴,便不見宋公子了。”

    宋晗一聽便有些焦急,忙問了徐氏的病症。曲蓮便隻道,“倒也沒什麽大礙,用了藥倒是好些了。夫人還讓我請宋公子回去後問候宋夫人。又說,索性再過幾日便去武夫子廟祭拜,便到時再見公子吧。”

    宋晗聽了便起了身,雖口稱不打擾了,曲蓮卻自他臉上看出些遺憾。心裏卻道,到底是少年人,心中有事便壓不住露在了臉上。隻是也不說什麽,便著了羅管事送客,自個兒便回了宴息處向徐氏回稟。

    隻是沒想著,那宋夫人第二日便領著女兒前來探望了徐氏。

    又見徐氏身上仍有些懨懨的,且幼子裴邵靖也還沒好利索,便索性將祭拜的日子延到了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