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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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縫隙透進來的一束燦爛陽光打在男人輪廓分明如有如絕世匠師精雕細琢出的白皙麵龐上,男人眉頭輕蹙了下,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陽穴,然後視線掃過有些淩亂的房間,雪白皺巴的床單上一抹刺目的紅色,而昨晚睡在自己身邊的人早已沒了影子,他起身脫下自己身上有些鬆垮的睡袍,從衣櫃裏拿出一套幹淨衣服換上,低頭的時候,看見一雙白色的帆布鞋和一雙白色的襪子四散在光滑的木質地板上,他神色有些怪異,心內一陣無語——鞋襪都不及穿,就這麽走了,男人下意識的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摸了把臉,自己有這麽可怕嗎?
葉重歌回到家中,匆匆收拾了幾件衣服,從抽屜裏拿了些現金與身份證,一股腦塞到了一個背包裏,最後寫了一張紙條壓在桌子上就出門離開了家,甚至連手機都沒有帶上。
她在站牌搭公交車出了荊市,然後打了一輛出租車到了樟木河鎮,這裏有條小路通往楊蘆村,相較其他路比較好走,楊蘆村的村民偶爾進出都走的這條路,由於路程太遠,葉重歌也沒準備什麽東西,隻在路上買了一點吃食和一把手電就順著山路往裏走去,這時候已經到了下午,她也不想耽擱,就沒做休整就直接走羊腸小道上山了,此時六月三伏天,山上多蟲蟻,葉重歌長衣長褲穿的嚴實,熱的汗水不停地從額頭上滴落,快步走在兩人並行寬的山間小道上,山路難行,多石子泥濘,但是幸而她記性好,路都是記得的,許久不曾走這麽遠的路,葉重歌一下子不停歇的走了幾個時辰,見天色漸暗,她在山道旁的一塊石頭上吃了個麵包又喝了半瓶水,這才又上路,到了夜間的時候,她便打開手電筒照明,在鄉野長大的孩子,黑漆漆的山路她兒時經常跟著阿婆走,也有時候跟著小夥伴在夜間出去玩兒,是以並不很怕,隻是腦子裏卻在不停的回想著這些年來的事。
夜間的山上氣溫倒是降下來了,一陣夜風吹過,她攏了攏套在t恤外麵的襯衫,想起六年前葉城書帶她出去的時候,葉城書緊緊牽著她的手,遇到比較難行的路,就抱著她走一段,有時候看她走不動了,還會背著她,葉城書和她說起當年他認識趙可清時候的事情,小小的葉重歌雙手摟著葉城書的脖子,心裏想:他和媽媽說的一樣,雖然很遲,雖然媽媽不在了,但是這個人還是來了……
葉城書背著她的時候,時不時要顛一下葉重歌往下滑了的身子,然後溫聲道:“重歌,幫爸爸擦一把汗,要流到眼睛裏麵了”葉重歌就伸出一隻手幫她輕輕將額頭上的汗仔細擦上一遍,那時候兩人一路走走停停的出了,雖然累,但是有爸爸陪她,有對外麵的世界的好奇與向往,可現如今再回來,卻是帶著一身被時光打磨的傷疤。
第二天天光破曉的時候,葉重歌翻過了第三座大山,再走一段土石路,終於看到了楊蘆村的村口,那裏立著一個高高的石牌坊,上麵用繁體的大字刻著楊蘆村三個字,石牌被風雨打磨的光滑沒有棱角,召示這這個村子的古老悠久,葉重歌看著這和記憶中分毫未變的村子口,就連牌坊下的那幾個石墩子都一個不差的擺在那裏,她心裏湧起一股歡欣和喜悅,疲勞不堪的身體似乎一下又充滿了氣力,然後她拽了一下背包的帶子,風一般的向著村子裏奔去,奔過田間小路,跑上級級石階,那一戶戶錯落分布的竹樓木屋似乎也還是當年的模樣,村名們很多都起床了,在門口淘米洗菜或者洗臉刷牙,葉重歌看著這夢裏無數次出現過的場景,伸手掐了自己一把,真實的痛感告訴她這是真真實實的,她回來了,又回到了楊蘆村,這一刻的快樂,讓她忘記了外麵那些煩心的事,路上遇見一個趕牛的男人,雖然比記憶中的樣子多了些皺紋,但葉重歌還認識,她大聲喊了句:“春耕叔”那男人見有人叫自己,抬頭看了看,發現是一個白皙漂亮的小姑娘,他正想著這麽漂亮的小姑娘是誰,葉重歌見他眼帶疑惑,自己說道“春耕叔,我是重歌啊,我回來了。”
那被她喊做“春耕叔”的中年男人盯著她又細看了一遍,這才恍然道:“是重歌啊,你離開這些年沒有回來,長成大姑娘了,叔都沒認出來!”說完男人淳樸的臉上浮現出滿滿的喜悅。
葉重歌:“是呀,我回來了,我阿公阿婆還好嗎?”
春耕叔:“回來就好,她們身體都好,就是你嬸子有時候去你家,看你阿公阿婆都很想念你,你快回去吧,我方才出門還看見他倆坐在門口呢!”
葉重歌似乎聽她這話心裏也有些難受,這些年她也想過要回來,但是她自己年少做不了主,葉城書工作忙不能陪他,她也隻能寫些信捎回來,葉城書後來說讓她高考後回來住一段時間,各種身不由己,導致六年時間就這麽一晃而過,如今身處故地,卻有些近鄉情怯了。
和春耕叔道別之後,葉重歌快步向著村子深處行去,一路上遇見熟悉的人,她回熱情的打招呼,但是她現在的樣子和當年那個滿山跑的野丫頭變化很大,很多人都沒認出她來,她卻不停下來多說,隻順著村路往前跑,那樣子似乎又變成了當年那個活潑快樂的小丫頭。
葉重歌到家門口的時候,看見她阿婆在門口擇豆子,似乎是眼睛不好,湊得很近,阿婆頭上又多生了許多白發,阿公坐在門前的竹凳上,手裏拿著一本書,兩位老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還提到了葉重歌,葉重歌高興的心情又摻了些傷感,老人沒有注意到她,她聲音哽了一下,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喊了一聲:“阿公、阿婆……”
她外婆聽見這一聲輕喚,頭也沒抬,手裏剝豆子的手分毫不停,卻說了一句:“老頭子,我是不是耳花了,怎麽似乎聽見咱們葉葉叫我了。”
倒是她外公順著聲音轉過了頭,然後手中的書啪的一聲掉在了麵前的石桌上,好半晌才說道:“老婆子,沒聽錯,是咱們葉葉回來了,她回來了。”
葉重歌跑到院子門口,站在那裏又叫了他們一聲,她阿婆抬起頭看見葉重歌,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腦由於供血不足,雙眼發黑了一下,葉重歌撲過去一把抱住她:“阿婆,我好想你們!”
她阿婆高興的當時就哭了出來:“葉葉啊,你可算回來了,我和你阿公剛還說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回來呢。”
兩人抱了一會,葉重歌阿婆拉著她坐到門前的小竹凳上,葉重歌看向她的阿公,老人鼻梁上架著副銀框的老花鏡,和當年她走的時候變化不是很大,但也生了白發,他對葉重歌問道:“這些年在外麵好嗎?”
葉重歌不想兩位老人擔心,就笑著說過的很好。
三人在門前絮絮的說話,葉重歌話也多了很多,聽兩位老人說著村子裏的變化,時不時也問一些家長裏短的問題,還說起從前葉重歌沒離開楊蘆村那會兒的事情,隻是對外麵的事情提的甚少,之後他阿公提醒道:“葉葉長途跋涉,肯定肚子餓了,老婆子你快去做早飯吧!”
阿婆聽了輕拍一下腦門道:“瞧我,高興地都忘了這茬,這就去、這就去,葉葉你先坐下歇會兒。”葉重歌看著她阿婆往廚房去,說也跟著過去幫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