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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稱為河本太君的廟祝見徐奉容走的遠了,才邁開步子不緊不慢的往他的住處踱去,他口中輕輕罵出“八嘎”的時候正好從錢鼎章藏身處經過。後者被嚇得緊貼住梅樁一動也不敢動,隻聽見自己的心髒砰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錢鼎章下意識的用手捂住胸口,仿佛怕這聲音驚動了夜行人。不知過了多久,方才回過神來,左右看看沒人,一路躡手躡腳的回到房中。見義父依然在酣睡,也不言語躺到自己的床上。
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剛才徐奉容和廟祝的對方反複盤桓在心頭,顯然他們在做一件秘密的事情,很可能見不得光。到低是什麽事情?讓這兩個本該沒有任何交集的人湊到了一起?
“圖紙室?!”剛才二人對話中提到過的。盛澤是絲綢大鎮,這個大鎮一方麵是指其本身的絲綢產量巨大,另一方麵由於地處杭嘉湖平原邊,在嘉興到蘇州的必經之路上。民國政府規劃的在預計在37年年中通車的蘇嘉鐵路就要經過盛澤,並且是停靠時間頗長的大站。
這麽說的話,圖紙室多半就是指鐵路建造所的圖紙室了。他們去這個地方要這個幹什麽?
等等,徐奉容是剛從日本回來,廟祝看來是日本人。現在37年2月中旬,也就是說還有十來天就是226日本少壯派軍人政變!
隨後全麵侵華!!
七七盧溝橋!
八一三淞滬抗戰!
錢鼎章發現自己的內衣已經被涔涔冷汗濕透,這樣一來一切就可以得到相對合理的解釋:徐奉容很可能是日本派遣回來的特務,回到家鄉後聽命於這個早就潛伏哎盛澤的河本廟祝。他們現在任務多半就是摸清蘇嘉鐵路的具體狀況。
對的,肯定是這樣。
記憶中前世813淞滬抗戰日本人從杭州灣登陸,攻占嘉興,直接迂回申城的側後方,如果能利用這條現成鐵路,那麽部隊投放和展開的速度將會大大加快。配合從崇明島方向登陸的部隊,對淞滬戰場進行兩翼合圍,配上日方優勢的海空兵力,這兩路包抄的日軍給中國人造成巨大的損失甚至超過了正麵戰場。
怎麽辦?此刻錢鼎章腦子裏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報警”,就在他掀開被子準備連夜去警察局時。腦中一道閃電“徐老先生樂善好施乃是辛亥革命後盛澤鎮警察局第一任局長,直到前幾年才主動讓賢”。顯然明白這點再去那就是自己找死了,何況徐家大公子還把持著縣黨部,這不就是前世書裏說的土豪劣紳麽。
如果去找附近的軍隊呢?看起來倒是可行,但128事變事變後日方以中國部隊威脅安全為由要求在申城附近不得部署軍隊,隻允許少量駐防,自己是不知道這些駐防地點的,二來就算去了,軍爺信自己還是信鄉紳還兩說。
接著又想到自己的日後的出路,申城早晚會淪陷,父子二人該何去何從?思想繁重加之大病初愈精神不濟,想著想著便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望望窗外的日頭,聽著傳來的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錢鼎章估計已經八點多了,沒辦法,穿越以來,最無法適應的就是這個傳統計時方法。什麽午時三刻,卯時一刻的。能有塊手表多好,可現在一塊手表的價值堪比後世一輛車。錢遜之倒是有塊懷表,這在漂泊江湖的彈詞藝人中已經算是了不得的身價了。
眼下錢鼎章心緒頗佳的原因倒是好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之下,昨晚帶著一腦袋問題睡著後在夢中見到一尊金甲神人,身高三丈,赤麵長須,渾身上下金光閃閃讓人無法直視,那神將自報家門乃是起點編輯兼著時空管理局辦事員之責。
錢鼎章大喜過望,當下提出嚴正要求:回到自己原來的時空。
那神將一擺手“既來之則安之,回去是不可能的,但是作為一個長(chang)者可以給你一點人生經驗和起點規則,你既然落到這個世界,隻要不改變大的曆史走向,不涉及重要領導人,那麽一切無礙”說完,也顧不得錢鼎章喊破喉嚨挽留,直接化為天邊一道彩虹。
既然有了提示,那麽日後的道路就好辦多了,曆史不容篡改隻能順應,父子二人想個辦法離開那些必然淪陷的地區,跑到延安去好了。
目前去延安是青年人的時尚,至於過去幹什麽,錢鼎章倒也想得開,父子倆的彈詞到延安肯定沒人聽了。但他前世當小白領的那些技能倒都還沒有忘記,再不濟自己的英文水平不錯,到延安當個翻譯也能養活父子二人,印象中後來中美合作抗日,史莫萊特,斯諾等記者都去延安采訪,美國還在延安設立氣象觀察站,對英語人才需求是大大的。
至於日本人窺伺鐵路圖紙的事情就隨他去吧,反正曆史不容改變,不管是否拿到圖紙鬼子總是要進村的,眼下先還是先想想自己怎麽熬過這八年抗戰吧。
“不對”錢鼎章突然想到,原來每天早晨六點不到義父就要喊自己起床練功吊嗓子,一直到八點後才能吃早飯,自從自己開始學藝一來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從未有例外。今天是怎麽回事?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充斥心頭。
掀開被子跳下床,衣服都沒顧得好好穿隻將棉袍往身上胡亂一裹就往錢遜之的床頭走去。隻見錢遜之雙目微閉臉色潮紅,錢鼎章探了探他的額頭,入手處一片火熱。
錢遜之感覺有人,努力睜開眼睛看到是義子,又放心的閉上,口中輕輕說道“鼎章啊,義父現在頭痛,渾身關節也是酸痛,大概是發寒熱了。”
“爹爹,你放心沒大事的,我馬上去請郎中”說完站起來就往外走。
錢遜之眼中卻是一亮說話聲音也高了兩分“慢著”
“爹爹,還有啥個事情,阿是發寒熱嘴幹,要喝杯茶,你稍等我去廚房拿熱水”
“不是,鼎章,你剛才叫我什麽?”
“爹爹啊”錢鼎章不解
“那麽多年,你終於不叫我義父而真叫我爹爹了,我開心啊,就是現在閉眼也值得了”說著眼睛竟然真的又閉上了。
錢鼎章被嚇壞了,乖乖可是僅次於“打完仗就回老家結婚”的flag,萬萬立不得。趕忙輕聲說道“爹爹,其實我心裏早就把你看做是我父親了,隻是臉皮薄一直改不了口,這次傷寒發作,虧得爹爹衣不解帶的服侍我,剛才看到爹爹有不適情急之下就叫出來了。爹爹你別多想,你這幾天一直在照顧我,吃飯睡覺都不好所以才發病的,爹爹你先好好休息,我這就去找郎中”。想到那日昏迷中的對話,又想到錢遜之對自己的舔犢之情,錢鼎章心裏頗為感動,既然他喜歡聽那自己就多叫幾聲吧。
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將一塊一塊手帕在水中浸濕了,稍加擰幹疊好後放在錢遜之的額頭幫助散熱,看到兒子如此錢遜之滿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