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死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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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鄉間小廟設計建造極為粗劣,連正麵起碼的窗戶都省略了,低矮潮濕的室內也沒有任何香火蠟燭可用來照明,隻能隱約借著外麵的光線看到端坐在神龕之上的灶王爺和他老伴兒。二老腳下的供桌上鋪著已經碎成一條一條的粗布台幔,供桌下黑洞洞,錢鼎章有心湊過去仔細觀察一番,但終歸還是感到一絲心虛和害怕,想了想後覺得還是先查看一下整個廟裏的地形。
將腳步放緩放慢,保證自己腳掌落地沒有任何聲音,握著槍的右手卻不爭氣的滲出涔涔冷汗來,口中也逐漸發幹,舔了舔嘴唇算是給自己一個小小的安慰。錢鼎章繞著室內走完了一圈,除了陰暗潮濕的氣味難聞外,並沒有什麽收獲。
“不對!”錢鼎章猛然發現情況有變,剛才他進門時,身後的廟門是半開著的,現在廟門緊閉,而且錢鼎章突然想起,自己推開這所年久失修的破廟廟門時,門軸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自己所居的蠶娘廟客房與之相比要新的多,但每逢開門閉戶總有令人討厭的“吱呀”聲,之前自己晚上出門為了怕吵醒錢遜之還特地往門軸窠裏澆水來增加潤滑。
瞬間他感到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土地廟裏果然有人,從對方的行為舉止來看,是敵非友。
忽然,右邊傳來輕微的“啪嗒”一聲,在這個近乎密閉的空間裏人的聽覺變得格外靈敏,錢鼎章當即轉身,右手抬起手槍對準聲音來源。
耳朵裏卻聽到“呼”的一聲,腦中反應過來“聲東擊西!上當了!”
接著就覺得自己腦袋上狠狠的挨了一下,頓時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錢鼎章被一盆帶著酸臭味道的髒水潑醒,強忍劇痛睜開雙眼,發現自己雙手被綁在身後,坐在地上背靠著那條供桌,眼前點燃著一支小小的蠟燭頭,借著微弱的火光,廟祝那張平日看起來猥瑣不堪,此時卻充滿陰鷙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廟祝先生,你這是幹什麽啊,快把我放開。”錢鼎章開口問道,此時他心中還是存了僥幸。
“嗯?”廟祝滿臉的冷笑“你知道麽,你剛才那句話犯了多大的錯誤,你不打自招啊”
“啊?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如果你醒來第一句話是,讓我救你,那我可能真的會相信你是無疑間撞入的,但是你一開口就問“你在幹什麽?”可見你知道自己是被我打暈的且綁起來的。那你為什麽會知道是我打暈你的呢?顯然你在跟蹤我,看到我進廟後自己也跟入,土地廟裏隻有你我二人,所以必然我是襲擊的你。是不是這個道理?”
錢鼎章的臉扭曲起來,心中暗罵自己的愚蠢和輕敵,麵對的是受過訓練的正宗日本特務還這麽掉以輕心,以至於一句話就讓自己陷入絕境。
“廟祝先生,我是看你一個人往鎮外走,好奇心上來,所以才跟著的,誤會誤會”錢鼎章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顯得人畜無害些。
“哈?你這就是承認在跟蹤我了?其實跟蹤麽也沒什麽大問題,隻是。。。。”說著廟祝手上亮出了那把小手槍。“一個走江湖唱曲的怎麽會有這種東西,別和我說防身,對於你們這種到處跑碼頭的人而言,這可是大麻煩”
“何況,華爾特ppk,這槍本身就值好幾根金條?你哪兒來那麽多錢,別告訴我是半路上撿的。說吧,誰派你來的。如果你合作,我們還是可以談的,畢竟你對我也沒造成什麽實質性損害。”
“媽的”錢鼎章心中責怪自己“三言兩語之下完全入了小鬼子的套,自己等於市場承認了在刻意跟蹤他,還帶著槍,這時候再說什麽都沒用了。自己這種業餘人士對上職業的情報特工,簡直沒有一點勝算,一交鋒就全麵敗落。”想到此處不由悔恨的低下了頭,可眼中卻閃過一片青芒“幸虧老子出門時做了準備,現在還算有翻盤的機會。”
以一種充滿了後悔和害怕的語氣問道“我都說了,你能放我走?”
“這要看你是不是說實話,告訴我多少有價值的內容,讓我滿意了放你一條生路也不是不可以。”
“好好,可我想問問,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的”錢鼎章低頭問道,但眼角卻瞥見廟祝掀起長袍將手槍放到褲兜裏,心中不由一喜,開始套話拖延時間。
“別想著套話拖時間”廟祝冷冷的說道“你這手太嫩了”
“好吧,我認栽,不過是是真想知道,自己究竟哪裏犯了錯誤”
廟祝的臉上竟然隱約泛起了一絲笑意,顯然心情不錯“好吧,告訴你也無所謂,昨天我就發現你了。雖然你躲的位置很隱秘,以至於我和徐奉容說話的時候都沒注意到你,但我讓他先走後,出於謹慎並沒有直接回房,而是躲在暗處觀察了一陣子。果然沒白費功夫。說吧,誰派你來的。”
“肏”這回錢鼎章徹底慌了,既然小鬼子昨天就知道自己偷聽,今天這番舉動顯然就是在印證自己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天地良心,偷聽是無心的,可跟蹤是有意的。既然都把這些事情說出來了,顯然小鬼子內心殺機已動,隻怕自己真把事情都交代出來,到最後也是個死。剛才把手槍放好,原來不是敵意降低,而是為了騰出手來,好用其它無聲的方法弄死自己啊。
眼看對方依然處於洋洋得意的裝填,錢鼎章假作害怕的將伸直的雙腿曲起,口中訥訥“好,好,我說,我說,長官讓我過來,然後。。”說著聲音放輕了下去,廟祝不疑有他,蹲下後問道“然後怎麽?”
“草擬嗎”錢鼎章一聲暴喝,雙手用力一撐,整個人從地上彈起來一頭撞到廟祝懷裏。原來他在出門時候,生怕萬一有事,悄悄的將一片日常刮胡子用的剃須刀片折斷,又在棉袍袖子內側割開一個小口子插入刀片後,再把棉絮扯出一二。這樣就算有人看到也隻會以為是衣服破了,露出棉花,全然想不到裏麵還有把鋒利的刀片。這番小小的布置果然見效,剛才他故意用話語分散小鬼子注意力,暗地裏抽出刀片將綁住自己雙手舊台幔割斷。又故意壓低聲音吸引廟祝靠過來,趁兩人距離最短之際,陡然發難。
這下子果然有效果,廟祝猝不及防之下被撞了個滿懷,蹬蹬後退幾步重重的撞到了廟門上,錢鼎章右手二指夾著刀片就往他脖側而去,這個地方就是所謂的勁動脈所在,一旦割破在現下的醫療條件下神仙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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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朋友幫忙做的封麵已經上傳了。
朋友審美和手藝真好。
封麵不錯吧,這幅漫畫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看畫風作者應是滬上最著名的漫畫家徐克任老師,筆名阿仁。當年在新民晚報專畫體育漫畫,咳咳,反正也是沒少拿國足開刷,有點年紀的滬人應該都記得。
圖中兩位了不得了,左邊的是蔣月泉先生,彈詞屆的地位類似梅蘭芳之於京劇,雖然蔣調未必是藝術性最高的,也未必是通俗性最好的,但卻是雅俗共賞流傳最廣聽眾最多的。
好比說四大名旦裏,當初是公認程硯秋唱腔第一,但程先生天生骨骼大,這個扮相方麵就遜於其他三位,故而四大名旦依然以梅蘭芳先生為首。程硯秋先生對自己這個壯闊的體型也深感頭痛,減肥什麽的都試過。咳咳大家都知道,真胖子是減不下去的。
無奈程先生先了個辦法,大家可以去看老錄像,程先生在台上,不管是走台步還是立姿坐姿都是盡可能斜對觀眾,這樣視覺上看起來就瘦小些。咳咳咳,然後這手吧,在當今社會也發揚光大起來,咳咳,漫展上不少體重上60kg+小姐姐們也開始斜對鏡頭了。
個人以為,彈詞中最雅致是楊調,最通俗是張調,這個以後有機會專門講。
再說回到封麵,右邊江文蘭先生,多饒舌幾句。江先生的名聲不如蔣先生大,但在行業有個綽號叫“超級下手”,下手是什麽意思?哥們你前麵沒仔細看本文吧。
江先生,蔣調,麗調,徐調都能拿起來,她個人表演風格不溫不火,她當下手總能把上手的風格特點完全烘托出來,放到從前京劇班,這就叫”硬裏子“,意為表麵上看著不起眼,實際功底極其紮實,也是台柱子一般的人物。她起先和蘇似蔭先生合作《玉蜻蜓》。
《玉蜻蜓》是彈詞傳統的重頭大書,各大名家都有演唱,也是蔣月泉先生和朱慧珍先生的拿手曲目,蔣先生身材高大,深目隆準,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又注重衣衫打扮,年輕時被稱為“活金貴升”(金貴升是玉蜻蜓主角,英俊瀟灑的闊少人設)。49年前在上海灘圈女粉無數,別人趕場要麽黃包車或者奧斯丁小汽車,他老人家當年買了輛哈雷,一路“突突突突”,他唱完後真有女粉往台上扔銀元扔金戒指的。咳咳咳,長得帥,能賺錢又能說會道,咳咳,蔣先生年輕時頗為風流,家裏兩房姨太太,外麵還經常有“朋友”咳咳,為尊者隱,打住。
後來朱慧珍先生因病退休後,蔣先生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下手。他當年被尊為“開篇皇帝”,乃是因為他的唱腔花樣繁多,音域寬廣,唱到興頭上還會經常即興發揮加入各種變腔,聽眾是聽的舒服了,但下手彈琵琶的基本是欲哭無淚。所以49年前有段時間,他一唱,下手就把琵琶放到一邊。評彈團幾經考慮,隻能找江文蘭先生去給他打下手,果然服服帖帖妥妥當當。
江先生有幾句表演心得“要跳得進去,也要跳得出來,跳進跳出都要快”這話粗看沒什麽大意思,但這和話劇乃至電影表演中的要求的演員表演時要具備第一自我,第二自我,第三自我已經非常之類似了,兩種完全不同的藝術形式,在表演理論方麵達到了殊途同歸。
講到《玉蜻蜓》不妨多講行內的小典故,書中有兩段涉及迷信書目分別是《問卜》、《關亡》。前者是找男瞎子來算命,後者是關亡婆,當著死者家屬的麵請死者魂魄上身然後對答。行內規矩是,二者隻可選一。唱了《問卜》就不能唱《關亡》,反之亦然。具體原因沒見明確記載,但我翻看不少藝人回憶錄後總結可能是因為二者都是封建迷信活動,且有類似之處。如果演員功力不夠,很容易將二者的人物特點混淆起來,於藝術不美。索性做了減法,專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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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視頻,大家可以領略一下二位的風采,可惜皆已過盛年且因為x革破壞導致嗓子出了問題,少有唱多為說。封麵的漫畫,應該就是根據這場演出所作。
不知不覺寫的有點多,各位包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