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遇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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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先生客氣,要說這個,我這個妹子和令郎實在是不能比啊”說到這個掩口而笑。錢遜之一想倒也是,論在台上機出百變,自己這個當爹的都未必有把握勝過他。隨即跟著笑起來“這個小子,這次生病之後還真不一樣。。。。”

    “靠”錢鼎章心中又罵“小妞兒夠意思啊,小小年紀就知道抄後路”略一思索後,眼睛一亮“你不讓我唱《白蛇傳》,那就別怪哥哥不客氣了,哥可是社會人啊,乖乖小妹妹等會別哭啊。”

    “隻是《白蛇傳》不能唱,其它都可以?”

    何若曦心頭一驚,覺得有些不妙,對方這種話分明是個套子,肯定有後手,但現在節奏又被他奪去,自己也隻能硬著頭皮說到“其它麽都可以。”

    “好”錢鼎章拿起三弦,麵上露出壞笑衝著台下說到“今天請各位聽好書哉。《白蛇傳》麽不能唱,那就唱個《白虎嶺》選段吧”

    “啊”何若曦一聲嬌呼沒忍住。

    《白虎嶺》是西遊的故事,也是地名,誰住在這山上呢?倒也和白有關,白骨精。也是女妖怪。想到這節,台下哄笑連連。陳布雷也在搖頭“這小子,這張嘴翻來覆去總是一點虧都不吃。”

    他話還沒說完,錢鼎章又道“我是算命瞎子,不是說書先生,會的不多,《白虎嶺》中隻會一段”說完笑嘻嘻的看向何若曦。

    何若曦心知大事不妙,自己是獵人上山打獵,不料一腳踏進黑熊精布下的陷進中,隻得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問道“那一段?”

    “《遇妖》!”

    “啊!,我不聽哉!”何若曦聽到此處雙頰騰的飛紅一片,右腳在地板上跺了起來“不聽哉,不聽哉,金大奶奶要傳你進去哉。”

    錢鼎章大樂“沒事體,金大奶奶我讓他等會再出來”。這就是以運用說書人的身份特權強行介入故事情節中和人物發生超越正常敘事維度的互動。用人話講這就叫打破次元壁。在後世也是常見的搞笑橋段,比如某起點寫手被自己書中的人物捏爆蛋蛋,北條司經常被寒羽良指責等等。

    然而在民國可沒人見過這招,彈詞藝人固然可以在表演中以說書人的身份去交代一些情節的來龍去脈,或者人物性格,但隻能闡述事實而不能涉及劇情的推進。

    錢鼎章這句台下大感新鮮,紛紛交頭接耳。錢鼎章又問道“你們要不要聽”

    “要”四百多人號人整齊劃一的叫道。

    何若曦恨不得鑽到書案下去,錢鼎章卻已經開始撥動三弦,見她還處於麵紅耳赤狀態便故意咳嗽一聲“阿是倷師傅沒教過你這段啊,這個麽那就換一段吧”

    何若曦隻得咬咬牙彈起了琵琶,陳布雷和李光彪,一個日理萬機,另一個整日跟在老蔣身邊不得空,對彈詞一道雖然欣賞但聽的機會著實不多。二人相互看看滿臉疑惑,何以一說唱《白虎嶺》何若曦反應如此之大?

    旁邊的劉神威見狀說到“二位有所不知,錢鼎章這個小滑頭真是厲害,一下子就把場麵翻過來了。非但是今天台上把場子找回來,隻怕從今往後這個何若曦都不敢和她叫板了”

    “哦?”陳李二人奇道。

    “這小子說隻會唱《遇妖》這出,是包了不小的禍心,這段挺長講的是住在白虎嶺的白骨精略施小計將孫悟空調開後,捉了唐僧去。這折完整的說下來一個時辰是是要的,但我敢打賭這小子唱的肯定是唐僧勸白骨精。”

    “勸白骨精?”陳布雷這些年一直忙於案牘早就沒了看閑書的心思,對很多內容也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勸她不要殺生?”

    “什麽啊,畏壘先生有所不知,在彈詞中這白骨精可是作死做活要嫁給唐僧,所以唐僧有一大套唱詞,勸白骨精了卻這個念頭,放他西天取經。”

    “啊?”二人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李光彪邊摩挲自己頭皮一邊笑的彎下腰去“水晶猴子啊這小兔崽子,滑不溜手,也就是畏壘先生能在話鋒上讓他吃癟。”

    “噢?”劉神威好奇“他還來撩撥過畏壘先生?”

    李光彪當下便將之前的事情大略說了幾句,劉神威聽了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是鍾馗麵前裝神弄鬼啊”

    “這個小子,真是,真是。。。。”陳布雷一連說了好幾個真是卻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隻好晃了晃腦袋“剛才小姑娘好不容易抓住個機會,讓他當眾認栽唱開篇,他倒好,反過來倒將一軍。”

    此時台上錢鼎章已經開始唱到“想我唐三藏乃是出家人,

    皈依入空門,早已淨六根,早已斷七情。出家人哪得戀紅塵?

    哪得動凡心?哪得結婚姻?敗壞清規要打入地獄門,我永生永世不超生。

    但求女菩薩,大發慈悲心,你懸崖勒馬轉閨門。

    我但求如來佛,但求觀世音,但求諸天菩薩眾神靈,

    冥冥之中保佑你這個女善人,你們百年到老共和鳴”

    幾句唱完,看到何若曦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琵琶雖然是抱在懷中,撥弦的右手卻放了下來,也不知道她究竟也幹什麽?

    此時按照出唱本的規矩,何若曦就要起白骨精的角色,見唐僧不願意留在白虎嶺一意西行,當下翻臉冷笑三聲後說幾句威脅言辭,然後唐僧再唱一段,這才算完結。

    眼看何若曦臉露紅暈,平時透著機靈狡黠還帶著三分潑辣氣的大眼睛帶了幾分呆滯之色,心中有些急了。“嗯哼”輕輕咳嗽了一聲算是提醒她。

    被咳嗽聲一驚何若曦方一副幡然醒悟的樣子,想到剛才那短暫的失神,羞澀之心立起,如果不是在台上隻怕就要當場雙手掩麵奔逃而去。

    剛才錢鼎章“遇妖”二字一出口,她就感到自己麵頰火燒般的燙了起來。詩經說“有女懷春,吉士誘之”何若曦豆蔻年華,也正是到了愛慕異情的時候。本來對旁邊這個人沒什麽別的心思,日常在書場碰到時點個頭打個招呼,間或有幾次多看了幾眼他文雅清秀的樣貌,但心中別的意思半點都未曾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