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節、獨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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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顧賈心想,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隻希望西域女子的貞操觀別像中原的女子那麽強。失去貞操總比丟掉性命強啊。思及至此,顧賈不禁一陣心酸,自己的未婚妻當年若是不那麽執著於此,他們的孩子現在應該都可以出門打醬油了吧。
管家大叔聽了這話之後,整張麵皮都在微風中抖啊抖的,顫顫悠悠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想著,應該絕不是為了這個緣故。”
顧賈道:“哦?那是為何?”
管家大叔在心裏默默回憶了一下關於獨眼怪獸的傳說,糾結猶豫了半晌方才開口,說:“大概是那怪獸覺得……覺得大小姐……看起來比較好吃吧。”
王小五頓時嚇得把手裏的牛肉餡餅都掉地上了,言言又開始接著哭,這次不是假哭了,是真的。她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姐到底怎麽樣了,搞不好都變成了一鍋鮮美的燉肉了,燉肉的鍋子裏還撒了好多香料。
顧賈想了許久,方才向阿狸開口求情。可是一扭頭,就看見阿狸一身白衣,頭戴金冠,漫不經心的在那兒品茶聽曲兒,好像並不是很想摻和的樣子。
言言不哭了,一雙北極星一般明亮的眼睛緊緊的瞪著阿狸。
王小五捂著半邊臉,對旁邊桌子一指,言言那被阿狸一拳打飛了的管家瞬間t到了重點,“哎呦”、“哎呦”的捂著老腰哼哼個不停,一隻眼睛還不住的向阿狸的方向瞄去。
一時間,管家的眼睛、言言的眼睛、王小五的眼睛和顧賈的眼睛,都齊刷刷的看著盯著她,阿狸隻覺得背後一陣涼風吹過,氣氛略微尷尬啊。
阿狸無奈的撐開扇子,無奈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又無奈的把手裏的扇子搖了好幾搖,真心希望可以幫王小五交給白無常,直接下油鍋,炸了這胳膊肘向外拐的倒黴孩子。
顧賈看了看阿狸的臉色,終於還是在底下很掐了王小五一把。
暗示這熊孩子,既然白二兄不想趟這個渾水,就別給他惹麻煩了。做人要厚道啊。
其實顧賈哪裏知道,阿狸這個性子,最是喜歡沒事兒找事兒幹。沒有糾紛,她還得製造糾紛呢。就這麽個作死的性子,就這麽個作死的人,哪天真死了都不冤枉。
阿狸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觀自然不是君子所為。好吧,雖然她從頭到尾,沒有一處像個君子的,但是偶爾客串一次大俠也無妨。
隻是,大俠大俠,既然沾了一個“大”字,又哪有這麽容易請的動的?按照劇情,應該是言言那並不太老的管家哭天搶地、捶胸頓足,表明非她出手不可之後,她再勉為其難的起身,說一句“折煞在下”,然後學著那燕趙的慷慨悲歌之士,將杯中濁酒一飲而盡。正所謂,“風蕭蕭兮易水寒,烏鴉一去烤鴨還”。自此以後,曆史上又多了一位輕生死、重承諾的絕世大大大大大大大英雄。
隻是可惜啊,上天從來就喜歡捉弄人,阿狸並沒有如願以償的過一把大大大大大大英雄的癮。因為,一個穿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年輕人,帶著幾分可愛又親切的笑意,一下就做到了阿狸對麵。
阿狸對著那張可愛的、充滿著膠原蛋白的娃娃臉恍惚足足三十秒鍾,才一抖扇子,道:“你是……阿蘇?!”
阿蘇聞言,露出一排整齊、漂亮的小白牙,日頭底下,把阿狸的腦袋都閃暈了。
管家正式介紹,少年阿蘇,號稱西域第一盜墓高手,此次特地友情客串,將要帶隊去大漠西北,前去營救被怪獸擄走的大小姐。
阿狸:……¥……——()=萬萬沒想到,原來這劇我不是主角啊!!!
一時之間,氣氛很是尷尬啊。
什麽叫春風化雨,什麽叫潤澤萬物。少年阿蘇又露出三顆好看的小白牙,立馬就把阿狸晃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阿蘇看湯灌的差不過了,方才開口說,言言剛才同他都講了,昨天找阿狸,本是為了找她借一樣東西。
借東西啊,借啊,當然借啊,看著阿蘇那芙蓉花一般的小臉,阿狸頓時明白了,什麽叫“蓮花似六郎,非六郎似蓮花”。
昔日武則天有男寵名曰張昌宗,最是寵愛。張昌宗排名第六,所以人稱六郎。曾有大臣楊再思溜須拍馬道:“人言六郎麵似蓮花;再思以為蓮花似六郎,非六郎似蓮花也。”就是為了寵愛這位蓮花少年,武則天惹出了多少麻煩。以前看到這段,阿狸總覺得武則天是歲數大了,昏了頭了。但是,阿狸今兒卻覺得,別說惹麻煩了,就是讓她把性命丟在這兒都闊以啊。
阿蘇又笑了,對著阿狸的扇子一指,道:“要借用的,就是就是這個吧。”
言言立馬就點了一下頭。
阿狸順著言言的目光看去,瞬間腦子就清醒了。
言言要借用的不是別的,而是匈奴送給負責傳遞信息的漢朝使者的一塊銅符節。持此符節在匈奴境內來往,可保安然無事。阿狸原來隻是把這符節放在腰間了,但後來她原來的那塊白玉扇墜送給了那位僧人,所以才把這符節掛上了。隻是沒想到,言言的眼神兒居然那麽尖。
下意識的,阿狸握緊了扇子,兩眼也不再冒桃心了,隻是高貴矜持的笑了一下,莫名的高深莫測。
阿蘇看了看她的臉色,又說,如果想去救人的話,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快”字。快馬加鞭,日夜兼程,咳咳,不好意思,也是沒用的。因為如果走正常的那條商道繞過去的話,根本就來不及。除非從匈奴的境內橫穿過去,才又可能兩日之內抵達。
阿蘇笑的燦爛無比,簡直堪比那滅亡了天下的褒姒,滅了吳國的西施。對著這麽一張笑臉,斷然拒絕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阿狸必須得拒絕。
說真的,不是她自私。隻不過,匈奴這種符節都是批量製作,有幾塊,哪塊又發給了什麽人,匈奴單於清楚明白的很。若是當真出了什麽紕漏,旁人還好,樊繡衣這個當主帥的就得頭一個被問責。連累自己朋友的事情,阿狸可不幹。
阿蘇見此她並不吭聲,也不再強求。而是繞開話題,天南地被的說些別的。
一盞茶也喝完了。阿狸最終還是咬咬牙,決定趕緊回漢營去。她出來一天多了,大雙、小雙肯定急壞了。
阿蘇一聽說她要走,難免露出些許失望的神色。說真的,他如此積極,一來是因為收了那管家的銀子,要去救人,二來還因為想挑戰一下自己。據說匈奴騎兵彪悍,行動快如鬼魅,滅一城、一池、一國都是一夜之間的事情。這屆的匈奴王更是冷酷果決、百年難得一見的英才。
然而,作為一個人才,作為一個不甘寂寞的人才,作為一個不甘寂寞的盜墓人才,阿蘇注定了要做些不同於常人的事情。隻要一想起能在那位匈奴王眼皮子底下出點幺蛾子,把整個商王的寶藏都挖出來走,阿蘇那心就像小鹿一般到處亂撞,腎上腺素迅速分泌,腦內分泌多巴胺,瞳孔放大,心跳加速,血壓升高。四舍五入,這就跟在那恐怖至極的匈奴王麵前給他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一樣酸爽啊。
咳咳咳,咳咳咳咳,這比喻好像不太恰當哈。
可是,阿蘇也不敢強留阿狸。一看衣著、打扮,他就知道阿狸的身份必定很是貴重,大概是中原哪個世家的公子吧,搞不好還是哪位諸侯王家的世子。強求也隻能是自取其辱罷了。
阿狸頭也不回,像個逃兵一樣躥下了茶樓。“破軍”乖巧的跟在她身後。
明明是她拒絕了別人,可是心裏卻老大的不舒坦。說真的,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像足了一個繡花枕頭,裏麵除了稻草之外,什麽都沒有。
一個小姑娘,姐姐丟了,向她再三求助,她拒絕了一次,冤枉了一次。現在,人家說,就是借點道具罷了,她又甩袖子走了。
天下竟然有她這等自私自利之徒,也是少見。
阿狸常聽人說,“人有多少能力,就有多大責任”。以前在現代的時候,她能力相當有限,所以責任也就是照顧好自己而已。到了古代,做事、說話都按著皇後呂雉的意思來,沒有半點逾越,所有的責任自然也都是呂後擔著,跟她沒有什麽關係。
沒有擔當,怕事兒,怕麻煩,這才是她拒絕幫忙的真正原因。
若是此刻是真的莊籬,而不是她這個冒牌貨,會怎樣呢?
答案是肯定的。莊籬雖然看上去很冷,但肯定會選擇出手相助。哪怕這個世道冷的跟冰霜一樣,也不妨礙人在心裏有那麽一丁點的溫暖。
良心啊,就是這麽個東西,平常當不了吃、當不了穿,實際作用半點都沒有,關鍵時刻卻要冒出來,推著她去作死。
阿狸咬咬牙,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回頭。她該做的,就是趕緊騎著破軍回去,舒舒服服的洗個熱水澡,給破軍喂點上好的豆料。然後,接著做她的洋娃娃、乖寶寶,穿著漂亮的衣服,睡著鬆軟的大床,什麽都不用動腦子。
就在這時,破軍突然用自己的大腦袋撞了阿狸一下。阿狸揉揉肩膀,一回頭,就瞥見兩個番薯大小的腦袋正從牆後麵探出來,一個梳著蓬亂的小辮子,是言言。另一個呆頭呆腦的,卻是王小五。
兩個孩子,兩雙亮晶晶的眼睛,燦若星華,都直勾勾的盯著阿狸。就像兩隻三天沒吃過飯的小貓崽,正可憐巴巴的用身子在蹭阿狸的小腿一樣,毛絨絨的,阿狸那一顆比金剛鑽還硬的心啊,瞬間就被萌化了。
她對著兩個熊孩子粲然一笑,道:“上馬,我帶著你們去。”
聽到這話,言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眼睛簡直就在發光。王小五得意的一豎大拇哥,表示夠爺們兒,夠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