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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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陰陽畫師。
畫師大家都聽說過,但前頭加上了陰陽二字,怕是知道的人不多。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照相機並沒有普及。畫師則是個熱門的職業。因為沒有照相機,要張個人肖像還得靠畫師畫出來。
即便是後來有了照相館,有了黑白照片,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那玩意也都是奢侈品。普通人也是消費不起的。
畫師呢,其實也分為好多種。我們這種陰陽畫師很是隱秘,知道的人並不多。我一開始也是不知道,直到在我八歲那年。
那是個大夏天,天氣酷熱,我穿著小背心托著腮幫子看著這電視裏時不時出現的雪花,感覺天氣更熱了。
我瞧了瞧爺爺,他正在寫毛筆字。爺爺是村子裏唯一的文化人,一手毛筆字寫得也是很好看。就跟書上的印刷體一樣。
村子裏的紅白喜事每每也都是用他的墨寶。隻是我小,沒心去學。那時候寫字還是蚯蚓一般。
滋啦滋啦。
電視機又開始冒雪花了。滿屏雪花,我這下子更熱了。
唉。找點什麽事做呢。我小大人一般歎了一口氣。這還是跟我爺爺學的。
咣咣咣。
砸門聲打破了我的思考。
不過聽這動靜,還是在用腳踹。要問我怎麽知道,因為我也踹過隔壁小胖家的大鐵門。
一個粗聲粗氣的大漢大喊,“馮大爺!救命了!快救救我媳婦!”
我爺爺立馬將手上的毛筆放下,快步跑出門外。
而我因為電視信號不好,不想再看雪花了,也就跟了出來。
來人是我們村裏的二蛋,他與另外一個村裏的人弄了一擔架,抬著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
“二蛋這是咋回事?快說!”爺爺急忙問道。
我探出腦袋在躺著的二蛋嬸嬸看了看,身上的熱氣也是突然來了透心涼。
二蛋嬸嬸的臉色發黑,舌頭伸出,嘴巴歪著,眼睛瞪得老大,四肢不斷地打著擺子。那模樣比我在電視裏看到的包黑炭還可怕。
“馮大爺,我家媳婦早上的時候突然變成了這樣。我去村裏的醫務室,他說得去大醫院。我又到縣城裏的醫院去了,但他們又說人已經沒救了。您行行好,救救我媳婦吧!”
二蛋滿臉淚痕,看著我也是一陣心酸。
不過眾人不怎麽相信我爺爺的本事。因為我爺爺平日裏也就是個寫毛筆字的。大醫院的醫生都說治不好,我爺爺怎麽行?
“二蛋你早點做準備吧。馮大爺哪有那個本事。”
“就是!有病亂投醫!依我看呢——”
“可憐啊。”
我雖然小,但因為家窮再加上我打小沒爹沒娘,所以比較早熟。聽著他們的話語,我也是明白過來。這二蛋媳婦怕是真得救不回來了!
我有些擔心地看了二蛋嬸嬸一眼。
但爺爺卻不動聲色,他抬手指著我們家門外的那棵柳樹,說是趕快將人帶到蔭涼的地方。說完以後,他便是掉頭往屋裏跑。不一會兒手裏便是多了他平日裏練字的毛筆和宣紙,此外還有一些白蠟燭和黃符紙。
周遭的人還是一個勁的冷言冷語,說是等一會兒,恐怕我們家得吃上人命官司。
我當然是害怕了,一時間在那跟前站著不知所措。
二蛋是個粗壯的漢子,嘴笨不會講理,聽著這些人冷嘲熱諷的便甩著胳膊將他們全都給揍跑了。
“滾滾滾!說這風涼話我媳婦要是死了你們一個個都賠命!”
不過說來也奇怪,恐怖模樣的二蛋媳婦放到柳樹腳下時,竟然是恢複了正常的模樣。
臉不發黑了,四肢也不亂動了。
“我這是——哎喲!”二蛋媳婦的臉色剛剛好轉,便是忙不迭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哎喲!我這肚子裏有東西在咬我!”
二蛋聽著這話,也是慌了神,“媳婦!媳婦你怎麽了?你等等啊!等等!馮大爺來了!馮大爺來了!”
“嬸嬸這是要生娃娃了嗎?”我探著腦袋問了一句。
二蛋聽這話更是急了,在原地來回打轉,“她壓根就沒懷孕!”
我年紀小,隻覺得二蛋在騙我,心裏就是覺得二蛋嬸子這是要生娃娃了。
爺爺沉著一張臉,輕聲嘀咕,“肚子”,他的眼睛在二蛋媳婦的肚皮上一陣轉悠。
旋即爺爺便是拿起毛筆,抬著眼睛看著二蛋嬸的肚子看了好一會兒,又很快低下頭,單手快速地在宣紙上毛筆畫。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爺爺畫畫,以前光見他寫毛筆字了。但是爺爺畫的不怎麽樣,我說道,“爺爺你這畫的都不像二蛋嬸嬸。”
哎喲。哎喲。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二蛋嬸子痛苦地叫道,她抓著二蛋叔的胳膊,滿頭都是汗水。“我感覺我要死了,我感覺我要死了。二蛋!二蛋!”
二蛋一個勁地答應,忙不迭說媳婦你忍忍,媳婦你忍忍!你掐著我胳膊,掐著我胳膊就好受點了。
爺爺在宣紙上畫出了一個嬰兒的身影。那嬰兒胖乎乎肥嘟嘟,看上去很是惹人憐愛。
隻不過在嬰兒的眼睛卻是空洞著的。很是奇怪。
筆落下。宣紙一抖。那畫像上的嬰兒就像是動了動似的。
“原來爺爺在畫小娃娃。”我拍著手說道。不過也是跟爺爺催促道,“爺爺你別畫畫了,二蛋嬸嬸都哭了。”
爺爺沒搭理我,隻是摸摸我的腦袋。他將宣紙放在了地麵上。
“是他!”二蛋瞄了畫像一眼,麵若土灰,馬上也是跪在了地上。
也就在二蛋叔倒地的一瞬間,我看到那畫上的孩童卻是綻放了一個笑臉。我瞧得很清楚,心裏頭害怕地抱住了我爺爺的雙腿。
“娃娃!死了以後就不要糾纏活人。這對誰都不好。”爺爺輕聲道。
那嬰兒沒理會勸說,宣紙放在地上竟然是開始抖動,就像是這畫中的嬰兒要跳出來一樣。
爺爺沉默了幾秒,轉頭便衝著二蛋罵道,“你個小兔崽子,做了喪盡天良的混賬事!還讓你的老婆孩子跟你賠命嗎?還不趕緊道歉賠罪!”
二蛋聽完以後,一下子便是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他抬起頭以後,灰頭土臉,咽了咽口水,“我這——我這個——我就是在路上碰到了一個死小孩的屍體。看到他身上有塊玉。就打算賣了換點錢花花。”
二蛋的聲音越來越小。這嬰兒的啼哭聲卻是越來越大。
隨著一聲驚呼,那宣紙竟是又抖了抖,那平放在地上的宣紙當時便直立了起來!
隨即,二蛋嬸嬸又是捂著肚子,一副痛得死去活來的模樣。
“啊——啊——要死了!要命啊!”
二蛋急忙是向著宣紙磕頭求饒,連連道歉。他從懷裏也是取出來一塊古樸的玉佩,放在了宣紙麵前,“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放過她們!要找就來找我!”
“這女人是無辜的,肚子裏的孩子是無辜的。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找一個好人家。算是給我這不爭氣的侄兒賠罪了。”爺爺歎了一口氣,也是勸說道。
這嬰兒仍舊是那張笑臉,宣紙無風卻是自己嘩啦啦地作響。
爺爺隻好是繼續安慰道,“你放心,我說到做到。你不想投胎轉世我就給你找個幹爹。”
爺爺好說歹說了一通,最後那宣紙慢慢地落在了地上。
二蛋媳婦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她摸著自己的肚子,慢慢地呼吸也是平穩了。
“我肚子不疼了。”二蛋嬸子說道。
更為奇怪的是,在爺爺畫好肖像以後,二蛋嬸子肚子慢慢變得扁了起來。很快,那凸起的球形不見了。我好奇地問,“爺爺二蛋嬸子的肚子好像變小了。”
爺爺笑著點頭“恩”了一聲,便是將毛筆遞給我,那宣紙上的嬰兒眼睛還是空洞洞的。爺爺說是讓我給嬰兒點上眼睛。
我並沒有意外,爺爺以前也是這個個習慣,要我用毛筆給他寫下的字點個點,畫個符號啥的。雖然經過我這麽一弄,那好好的毛筆字就成了塗鴉。但爺爺也不見怪。
我一隻手握著毛筆,一隻手按在了那畫像上,一下兩下便是點了兩個點。
以前我總覺得我不適合用毛筆。隻是這一次點上眼睛之後,那嬰兒似乎變得很是真實。
他眨了眨眼,似乎有話在對我說。隻不過我還沒來得及叫出聲,那畫像又變得安靜了。
弄好了這一切以後,爺爺又讓二蛋在柳樹下挖了個淺淺的小坑。
我不明所以,就見得爺爺先將白蠟燭擺好,繞著這個小坑邊緣擺上了九個。那九個蠟燭的距離似乎一樣。
帶過來的黃符紙和畫好的肖像也扔到了小坑裏,爺爺又拿出來了火柴將這點上了。
“埋上土。磕幾個頭也就沒事了。”爺爺對二蛋說道。
二蛋趕忙是聽話地做了。
做完了這一切以後,爺爺才是悠悠說道,總算是好了。
二蛋千恩萬謝,他的媳婦自然也是說了一番好話。爺爺冷哼一句,以後這種事不能做,都是當爹的人了,心裏該是有點數。
二蛋點點頭,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當時的一百元還是相當有購買力的,村子裏的小賣鋪一根冰棍隻要五分錢。
我看著這二蛋手上的一百元,別提是有多眼饞了。我想著個夏天可算是有吃不完的冰棍了。
但是我爺爺搖搖頭,這錢你自己留著吧。你以後好好對待自己老婆孩子比什麽都強。
二蛋臉色複雜地點點頭。
回去以後,爺爺便是說道要我學習畫畫,還說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一陣懵懂問為什麽。
爺爺喃喃自語道,還不是你那爸惹得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