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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爺爺老年得子。在那個年月裏，婦女生孩子都是個危險的事。我父親剛出生沒多久，我奶奶便因病加上身體虛弱去世了。

    也就因為這，雖然出生在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農村，但是我父親還真得就沒挨過打。小時候沒打過，等到混當著日子到了二十多歲，爺爺再想打，也是打不動了。

    可能是欠缺於教育，我父親成年以後便是迷上了賭博。一開始是小賭，類似於大冒險那種（當然那時候不叫大冒險）。後來玩了錢，就一發不可收拾。

    不得不說的是，賭博這一玩意，就沒有贏的閑家。我父親也不是賭聖賭俠什麽的，離家出走三天後也是輸的底朝天。這一次還欠了人幾百塊錢。

    九四年的幾百塊已經是不少了——父親沒辦法，被人抓著帶到了家裏，妄想著再淘換點東西當錢使。

    “龍哥，前麵就是我家。你把手放開，我爹看見我這個樣子，保準又生氣。”我父親說道。

    龍哥這人長得也是滿臉橫肉，瞅著就不咋像是好人。再加上此時怒氣洶洶，看起來更是嚇人。龍哥嚷道，“看見怎麽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老子看見了正好，兒子輸了錢，老子來還錢！”

    我父親雖然愛賭，但也非是不孝。這樣子實在是不忍心見到我爺爺，也是怕給我爺爺氣出病。無奈是被龍哥推嚷著進了家門。

    倆人在院子裏一陣吵鬧，我爺爺還是沒有出屋。

    我父親探著頭看了一眼，隨後便是一喜道，“大哥，看來我爹不在家。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拿畫。”

    龍哥的老板是一個有頭腦的人，在當時就開始尋摸著收些古畫古董什麽的。但給的價錢實在是很低，基本上也就幾塊錢一幅的樣子。

    龍哥點點頭，又是說道，“那就快點的，別磨蹭！”

    在客廳裏臥室裏倆人一陣尋摸，也是找到了十幾幅古畫。龍哥是個大老粗，看著這畫不懂，那畫也不懂。

    不過，等到倆人臨走的時候，龍哥卻是指著牆說道，“那個，牆上那個娘們的畫我要了！”

    我父親聽完龍哥的話一愣，家裏麵哪有這樣的畫？還娘們？倆個老光棍在家，怕是家裏的蚊子都是公的。

    他轉頭一看，這畫上的女孩長得是鵝蛋臉，柳葉眉，櫻桃小嘴，一件時新的工裝更是顯得很是精神。而這幅畫也是極大，看著高度是完全仿照真人來畫的。像是有一米六五。

    但我父親卻是嚇得個半死。這女子，是他以前的同學，後來說是出車禍死了。這猛地在自己家裏發現她的肖像圖，倒是把他嚇得夠嗆。

    喘息了幾聲，想想也隻不過是畫，我父親雖然心裏發毛，也是將這女孩的情況說了一通。

    “長這麽漂亮就死了？怪可惜的。”龍哥眼珠子瞪得很大，他快步走上前，一隻手按在了牆上。

    我父親剛要說話，就見到龍哥整個人都貼在了那幅畫上。那張嘴也是正對著自己小學同學的臉上。

    可是那隻是一幅畫而已呀！這人也過於畜生了！但形勢比人強，龍哥壓根不理會父親的勸說。

    時間就在龍哥的荒唐舉動中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龍哥整個人貼在畫上呈現了一個大字。這樣怪異的姿勢持續了好幾分鍾，我父親後來實在看不下去，便是伸出手拉了拉龍哥。意思是讓龍哥差不多得了。

    畢竟老話說得好，死者為大。但龍哥渾然不理，非但如此，他的身體還相當僵硬，全身都是繃著的狀態。

    我父親深吸了一口氣，又是朝前走了幾步，卻發現龍哥的側臉發紫，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樣！

    這親畫都能把自己搞成這樣？

    我父親一是好心，二是不想讓人死在自己的家裏，伸手便是直拽著這龍哥胳膊往後退。

    龍哥瞬間倒在了地上，身體變得僵硬，四肢擺成了一個大字，嘴巴也緊緊閉著，隻有眼睛能偶爾轉一轉。

    “龍哥？”我父親試探性碰了碰他的胳膊。發覺他的胳膊僵硬冰涼，就像是夏天的冰棍一般。

    這一下，我父親倒是慌了，他便是向前幾步，拽著龍哥的胳膊將他背在了身上，想著去找個醫生看看不是？

    因為這情況很像是老家所謂的中風。

    可是還沒出門的時候，我父親便是手一軟，將龍哥扔在了地上。“爹。”他喊道。

    爺爺抽著旱煙，滿臉陰沉，“小兔崽子，還知道回來？”

    “門口停著車是誰的？又來要賬的？你個小兔崽子。”

    爺爺舉著旱煙袋便是結結實實打了我父親幾下，將我父親的臉上燙傷了幾個圓形烙印。

    我父親轉頭將視線敞開，對著我爺爺說道，“爹，別打了。你看這個人。”

    我爺爺剛才就已經看到了這人，“地痞流氓，死了活該。”爺爺罵道，壓根就沒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他朝前走進了屋，不到片刻，便是語氣急促地問道，“牆上的女人呢？”

    他看著我父親那低下的頭，又認真瞅了瞅這倒在地上四肢僵硬的龍哥，“造孽啊。你趕緊去取三枚雲英雞蛋，就是未受孕的雞蛋。快去快回，不然他的命沒了。”

    我父親撒丫子便是跑了出去。

    龍哥的眼珠子偶爾轉動一下，那眼神也是充滿了驚恐。“唉。”

    爺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等到我父親將雲英雞蛋取回來的時候，爺爺便是把雞蛋在龍哥的腦門以及雙肩磕碎，那蛋清蛋黃也是流了一身。

    可是說也奇怪，這麽一來，龍哥的身體便是由僵硬的“大”字，慢慢地變軟，最後他的嘴巴微微張開，“娘的，這是咋回事？”

    爺爺看著他，眯著眼睛，“沒咋回事，你要多一門親事了。”

    龍哥對於我爺爺還是很恭敬的，畢竟爺爺救了他一條命，他靦腆地笑道，“我有媳婦了。”

    “啊。”

    爺爺似乎沒想到這點，轉頭卻是看向了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