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冊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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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沒有, ”聖上看著她, 道:“朕很清醒。小說 ”

    錦書想起他昨夜醺然醉態,不覺一笑:“醉酒的人,都是不肯承認自己醉了的。”

    聖上也笑了, 深深看她一眼, 低頭去吻她白皙的肩頭:“真的沒醉。”

    “朕隻是覺得,”他抬起頭, 目光落在她麵上,誠摯道:“已經被拒絕了一次,再開口問,很丟臉。”

    “若是借著醉後的時機去問,即使又被拒絕了,也不那麽狼狽。”

    錦書被他說的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不由一笑。

    聖上半靠在枕上, 見她麵上笑意盈盈, 目光不覺柔和起來。

    伸手輕撫她眉眼,他道:“取笑朕。”

    錦書輕輕撥開他的手,答非所問:“時辰已經不早, 您該起身了。”

    她說的話不對題,聖上也是一樣, 握住她手掌,他帶著她的手去摸她的眉。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朕便覺得, 你眉眼生的極美,當真動人。”

    錦書想了一想,才知他說的是七夕那夜,在懷安宮外初見時的事。

    眉梢微動,她不覺一笑:“還要謝過聖上。”

    謝他不曾追究,謝他沒有強求,也謝他肯這樣同自己說話。

    聖上也笑了,搖頭道:“口不對心。”

    “既然要謝朕,第二日,你到含元殿的時候,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錦書目光一轉,道:“聖上日理萬機,奴婢些許小事,何須多提呢。”

    聖上神色顯然是不信她這說辭,卻也不曾再問,手指輕輕拂過她眉宇,低聲道:“當真好看。”

    他目光溫和,似乎不是君主,而隻是同心愛女子說著綿綿情話的情郎。

    錦書側躺在塌上,對上他的眼神,忽的心中一動。

    莞爾一笑,她伸手去觸碰他高挺的鼻梁:“奴婢鼻子生的矮些,反倒羨慕您。”

    “羨慕也沒用,”聖上攬著她,躺回塌上去:“又不能給你。”

    隻一夜功夫,二人便相熟幾分,隔著一層身份造就的鴻溝,居然也能這般說笑幾句。

    錦書聽得有趣,笑意尚停留在唇邊,還未蔓延開來,聖上卻湊到她耳邊去,低聲道:“不過,可以給我們的孩子。”

    ~~~

    今日並無朝議,也無甚大事,寧海既是含元殿的總管,也是聖上的奴才,最是知情識趣,自然不會早早過去攪擾。

    他候在寢殿外邊,豎著耳朵聽裏頭的動靜,唯恐聖上有吩咐,卻被錯過去了。

    徒弟殷勤的遞茶給他,掃一眼內殿,低聲問:“師傅,您覺得……聖上會給錦書姑娘什麽位分?”

    “聖上的心思,誰能說得準,”寧海皺著眉喝一口茶,伸出四指:“我預計……最起碼是這個。”

    ——四妃!

    徒弟下意識的瞪大眼,好在還記得這裏是含元殿,是以不敢高聲:“怎麽可能,便是再喜歡,出身也擺著呢。”

    聖上正妻去的很早,登基時冊封的也皆是府中舊人,未曾立後。

    直到現在,宮中位分最高的,也不過是賢妃罷了。

    皇後位屬中宮,其下有貴德淑賢四妃,然後才是九嬪。

    倘若真如寧海所說,這位錦書姑娘,可就是名正言順的越過那些出身公府名門的宮嬪,成為後宮第一人了。

    “有什麽不可能的?”

    寧海掃了他一眼,嗤笑道:“什麽公府,什麽勳貴,還能高過聖上,貴過聖上嗎?”

    “在宮裏,出身啊家族啊,都是虛的,”寧海望一眼內殿緊閉的門,沉聲道:“聖寵與皇嗣,才是切切實實能捏在手裏的東西。”

    他正要提點自己徒弟,就聽內殿裏有聲響傳出,將茶盞放下,快步走到門邊,恭聲問過之後,推門走了進去。

    錦書衣著齊整,鬢發如雲,如往常一般向他施禮:“總管。”

    寧海笑著躲開了,沒有受她的禮。

    雖然身份未定,她卻也已經是聖上的人,他生受她的禮,未免說不過去。

    不易察覺的看了錦書一眼,內侍總管心下生出幾分驚疑,隻是礙於聖上還在,未敢表露出分毫。

    從臉上看,她可是……一點兒承恩過後的樣子都沒有。

    ——怎麽回事?

    聖上已然穿戴整齊,正坐在一側案前的椅子上,看著寧海眼底狐疑的樣子發笑。

    錦書心性沉穩,臉上一絲異樣也無,向聖上施禮道:“奴婢告退。”

    “去吧,”聖上撐著下頜,懶洋洋的朝她一笑:“稍後的茶沏濃些,早些晾著。”

    錦書輕輕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聖上,”寧海小心的道:“清晨喝濃茶,於身體無益。”

    聖上看他一眼,語氣輕和:“敗火。”

    寧海聽得一頭霧水,又不敢問,隻笑了笑,壓住滿心疑惑,吩咐人入內侍奉。

    聖上自然不會為他解釋什麽。

    也隻有在聖上往外間洗漱的時候,內侍總管才往床榻上掃了一眼。

    整齊幹淨,並沒有男女歡愛過後的痕跡。

    他昨夜便守在外邊,內殿既沒有叫水,也沒有吩咐人收拾。

    想來,是真的不曾發生什麽。

    “這算是哪門子事兒啊,”宮中都是人精,徒弟也看出這一點,小心翼翼的問:“聖上到底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什麽意思,我怎麽知道是什麽意思!”

    寧海自己還糊塗著呢,哪裏能給他解惑。

    ——怎麽著,難不成是上了床,臨了了,聖上又發現自己不喜歡?

    不能啊,回想起聖上方才同錦書應答的樣子,麵上全是寵愛,可不像是不喜歡的樣子。

    ——那是怎麽回事,錦書自己不願意,給推了?

    也不對呀,兩個人說起話來,還是隱約透著親密的。

    寧海腦袋有點大,牽涉到聖上,又不敢胡思亂想,終於吩咐內殿的內侍道:“把嘴閉的嚴嚴實實的,不然,仔細你們的皮,知道嗎?”

    含元殿的內侍,第一要務就是嘴巴閉的嚴,一眾內侍聽了,當即規規矩矩的點頭。

    這一日就這樣過去了,隻是,卻也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在宮中沉浮已久的內侍總管,第一次發覺,自己也不是那麽聰明的。

    不然,怎麽看不懂聖上跟錦書的關係呢。

    若說是不親近,那是騙鬼呢,聖上待錦書如此親厚,含元殿裏任誰都看得出來。

    可若說是親近,直到現在,錦書可都沒侍寢呢。

    說來也怪,隻是十幾歲的姑娘,心思怎麽這樣穩得住,一絲一毫都不亂。

    那日之後,無論見了誰,錦書都是同之前一般,該打招呼的打招呼,該行禮的行禮。

    既不驕縱,也不氣虛,隻當沒那回事一樣。

    聖上若是賞了東西,她便收著,若是冷了臉,也不在乎,什麽時候都是淡淡的。

    寧海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在人身上明白,寵辱不驚這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不過,有一點,他卻看得很明白。

    這一回,聖上是真的栽進去了。

    男女之間的情愛,同彼此之間的身份並沒什麽幹係,無非是一個愛的深些,一個愛的淺些罷了。

    不管什麽時候,入局更深的人,總是會更加的隱忍退避。

    即使是人間帝王,也不會有任何的例外。

    他自幼跟在聖上身邊,自認對於聖上是有所了解的。

    聖上身邊有過很多女人,但這樣對待的,卻隻有錦書一個。

    他規整克製的過了這麽多年,年過而立才遇上這樣能撩撥他心弦的女人,無論會如何熱切,寧海都不覺得吃驚。

    一本奏疏翻開,聖上目光在前殿中四望的時候,最後總會落到錦書身上去。

    她也不抬頭,隻是低眉順眼的垂首,神情淡淡,似乎是一座剔透的玉雕,始終沉默著。

    對此一無所知。

    也隻有他,在聖上身邊,才看得見他目光中柔情蜜意。

    在這個時候,克製而又肅整的天子,也會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裝作漫不經心的,將她望了又望。

    窗外的日光漫漫,當真綿長。

    倒不是說這些他們畏懼這幾個內侍,而是交個好,結個善緣。

    ——指不定,自己哪一天便能用到人家呢。

    用到了在臨陣磨槍,可就什麽都晚了。

    姚望說的客氣,那內侍也不拿喬,隻是笑著搖頭,客氣的奉承幾句,全了姚望的麵子。

    能夠留在含元殿侍奉的,哪一個不精明,心知錦書是聖上的心尖子,眼見著就要飛黃騰達,更不會為自己樹敵,平白開罪姚家人。

    “姚大人,”笑著同姚望說了一會兒,那內侍便將話題轉到了正處:“錦書姑娘托我給兩位小公子帶信,您看看,方不方便請二位公子出來?”

    錦書進了含元殿侍奉,姚望是知道的,可也隻限於知道罷了。

    劉尚宮在宮中多年,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即使錦書真的被聖上看重,在名分未定的時候,她便嚷嚷的滿城風雨,被聖上知道了,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是以她也不多說,隻說是含元殿缺個人,要了錦書過去,其餘的卻是一句也不提。

    姚望隻是六品官,在長安連一滴水花都濺不起,當然也無從知曉其中內幕。

    之前這兩個內侍登門,態度謙和的很,他還覺得滿心不解。

    到了這會兒,聽那兩個上了年紀的內侍極為客氣的稱呼一聲“錦書姐姐”,心中便隱約明了幾分。

    入宮的長女……隻怕是有了大造化。

    他雖有些迂腐,卻不愚蠢,這般一想,登時心中透亮,大喜過望,吩咐人去叫兩個兒子過來。

    姚望是明白了,張氏在側,卻不曾反應過來。

    她出身平平,眼力不免差些,知道麵前兩個內侍是貴人,卻不知道他們態度為什麽這般和善,隻以為是生性如此。

    到了這會兒,聽得他們點明要見那姚昭和姚軒,更是心中不平。

    “他們還小呢,能懂什麽,”張氏笑的溫和,語氣也慈愛:“錦書也是,不跟爹娘寫信,卻隻給弟弟寫,竟不知我們在家有多念她。”

    宮中內侍皆是人精,眼見聖上對錦書如此親厚,早早就將姚家的事情翻個底朝天,以備不時之需。

    ——這不,現在就用到了。

    那內侍看向張氏,心下不屑,卻眯著眼笑了:“這位夫人是?”

    姚望不是張氏那種沒眼力的,聽她這樣貿然開口,心中就覺不妙,再聽這內侍這樣問,不由微微厲了聲色。

    “錦書之前不是已經給我們寫過信了嗎,這一回給阿昭和阿軒寫,也是尋常,做什麽大驚小怪!”

    “你這女人,果真頭發長見識短!”

    張氏嘴唇動動,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姚望訓了,見他是真的生氣了,臉色不由一白,訕訕的笑了笑,沒敢再開腔。

    姚望瞪她一眼,這才看向那二位內侍:“內子性情急切,見識也少,二位不要同她計較。”

    那二人極是圓滑,自然不會發難,一起笑著搖頭:“姚大人客氣。”

    兩下裏說了幾句,姚昭與姚軒便急匆匆過來了,驚喜之下,臉上還隱隱帶著汗。

    “——父親,姐姐來信了嗎?”

    姚望點頭應了一聲,那兩個內侍卻笑著向他們輕輕施禮:“二位小公子有禮。”

    姚軒年紀長些,之前又聽前去叫他們的仆從說過來人身份,見他們這樣客氣,不覺一驚。

    避開了他們的示禮,他正色道:“該是我謝過二位才是,哪裏敢受你們的禮。”

    之前是兩個內侍向他們賣好,姚昭與姚軒既避開,也不會再次強求。

    那內侍自袖中取了書信,雙手遞給姚軒:“錦書姐姐掛念著二位小公子,隻是身為宮人,不得離宮,這一遭我們二人出宮辦事,便托我們送信過來。”

    姚軒雙手接了,在此道謝。

    那兩個內侍出宮辦事,自然不會久留,將信交到姚昭手裏去,寒暄幾句,便告辭了。

    姚望臉上帶笑,親自送了他們出去,回到正廳之後,才叫了姚昭與姚軒兄弟二人往書房去,麵色雖平靜,卻如何也掩蓋不住眼底的雀躍之意。

    “——你姐姐在信上,都說了些什麽?”

    雖然什麽都不知道,但隻看那兩個內侍的態度,姚望也能猜到。

    ——自己這個女兒,前途不可限量!

    含元殿是什麽地方,天子居所,如此一來,她得到的造化又是什麽?

    隻要往深裏一想,姚望就激動的心潮澎湃!

    “沒說什麽,”姚昭淡淡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道:“姐姐隻是說,她過得很好,叫我們無需掛念。”

    這句話太籠統,也太含糊了,顯然不是姚望真正想要聽到的。

    幾乎是迫不及待的,他追問道:“還有呢?”

    “還有?”姚昭看著他,奇怪道:“父親覺得,還該有什麽?”

    姚望被兒子一句話噎住了,那個念頭在嘴邊打轉,卻又覺得直接說出來,顯得自己急功近利。

    正有些猶豫呢,姚昭便笑了:“哦,姐姐還說了。”

    姚望眼睛一亮:“什麽,還說了什麽?”

    “姐姐說,”姚昭臉上帶笑,目光卻有些冷:“——叫我們好好念書,不要給她丟臉。”

    姚望一顆心被吊起來,隨即又吧唧摔到了地上,看一眼兒子眼底掩不住的諷刺,知道他是有意諷刺自己。

    雖說他也能直接將信拿過來看,可是畢竟要臉,做不出這種強搶的事情。

    恨恨的磨了一會兒牙,終於擺擺手,示意姚昭與姚軒出去,眼不見心不煩。

    雖說沒能看見那封信的內容,但那兩個內侍的態度,已經能夠說明很多了。

    姚望心裏有了底,便私下裏吩咐人去打探程家消息,果然得知近來劉尚宮與程家走動的勤了。

    兩下裏拚湊起來,他心中一片明亮。

    宮中老人不見兔子不撒鷹,既然如此明顯的示好,想必錦書是極得聖上喜歡的。

    雖然不知為何還沒有冊封,但總歸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想明白了這裏,姚望臉上笑意便多了起來,對著原配留下的兩個兒子,也不再陰陽怪氣了。

    張氏敏感的察覺到他的變化,心中也猜出了幾分原因,心中不覺有些悔恨。

    ——早知道,就叫自己女兒進宮了。

    倘若去的是錦瑟,這會兒光耀的可就是自己了。

    姚望心中雖得意,卻也知曉分寸,不敢張揚,暗自叮囑姚軒姚昭,叫他們守口如瓶。

    這緊要關頭,他當然不會忘記張氏,厲色吩咐她閉緊嘴,若是壞了事,就將她休棄掉,連帶著兩個兒子,都不會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