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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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麗娟接到通知去波恩斯食品廠上班了。這個工廠離她住的玫瑰園有十八英裏的距離,出了高速公路後還要穿過一片樹林再走十英裏的州際公路。工廠的規模很大,占地三十多公傾,分東南西三個出口,門口就是大型的停車場。工廠共有三千多名工人,女性占百分之八十。他們分別來自哥倫比亞、墨西哥、俄羅斯、烏克蘭、印度和巴西等國家,也有不少來自中國的華人。這些工人大多數是與廠家簽約的合同工,時間從三年到五年不等。合約期滿就可以離開工廠到其他的地方去定居。也可以留在工廠繼續工作。工廠分早晚兩班製,每班工作八個小時。主要是加工豬肉,火雞等熟食產品,是美國比較知名的食品公司。這批新工人大約有30人,與杜麗娟同班次的華人有李玉婷,劉文峭。李玉婷是個大連姑娘,剛滿三十歲,她長得挺漂亮的,高佻的身材,白晳皙的皮膚,烏黑的長發垂到腰間,走起路來如隨風擺柳,很有風韻,是個典型的北方姑娘。為了省錢,她以假結婚來的美國,她與男方隻見了兩次麵,就倉促結婚。雙方各付一半的中介費。與她登記結婚的"丈夫"名叫許誌軍,到了美國後,許誌軍就消失了。因為李玉婷是主申請人,必須要在波恩斯食品廠完成合約。

    新工人上崗前需要進行培訓,翻譯兼培訓員是陳銘。培訓的笫一天主要是看介紹工廠的錄像;第二天介紹各車間的工作性質;第三天是介紹人身保險及工廠的各種規章製度;第四天是安全教育;第五天是照相,打指模,辦工卡,然後陳銘帶著他們進入車間熟悉環境,實地觀摩。培訓這幾天過得很輕鬆,每天中午還有一頓免費的午餐。休息的時候,大家都聚在一起互相認識,互相取鬧。最後陳銘開始分配工作了,大家都圍著他,你一言我一語的要求陳銘給自己安排輕鬆的工作。恒溫部其實就是屠宰車間,雖然是機械操控,但是車間很髒很臭了,唯一的優點就是沒那麽冷。切割部是在低溫下分割豬和雞的各個部位以及內髒。熟食部雖說是蒸、炸、煮的加工車間,可溫度也是在零下5度。包裝部是將一箱箱的成品打包裝箱。總之這幾個車間的活不是髒臭就是勞動強度極大,而且在低溫環境下工作。劉文峭是男人,就被分配到熟食部做裝卸工。杜麗娟和李玉婷以及其他好幾個女人都去切割部。有兩個比較年輕又單薄的女人當場哭了起來,一麵哭一麵說:"我不幹……我不幹……這活太累了!我受不了,一定要換工種。“估計她們之前就知道這個工種非常辛苦。她們都扯著陳銘不放,叫嚷著要求調換工種。

    陳銘苦著臉,他攤開雙手,無奈地對眾人說:"你們是以無技術移民來美國的,就是來幹這樣的活!因為這些活美國人都不願意幹,所以才請你們來!你們又不懂英文,又沒有技術,每個人都想做輕鬆的工作。你們也知道哪有那麽多輕鬆的活,清潔工最輕鬆,可是也隻要一兩個人,叫我怎樣給你們換工種?你們先幹一段時間再說吧……"

    這兩個女人哭著離開了。有什麽辦法呢,為了綠卡,看來還得咬緊牙關挺下去。

    但是上班的第一天,杜麗娟卻的在車間裏昏倒了。

    切割部是由四條生產線組成的,分工各有不同,車間的溫度很低,隻有零下五度。己宰殺幹淨的火雞一隻隻地吊掛在流水線上,工人們必須要飛快地將火雞腿的肉或胸脯肉切割下來,動作一定要快而準,否則肉未割下,另下一隻雞又來到你的眼前了。如果動作稍慢線上麵就會積成一堆,別人就會埋怨你,甚至責怪你笨,人家用英語取笑你,你根本聽不懂說什麽,隻好看人家的臉色來辯別,這樣的窘境最難受。杜麗娟因為站在流水線的中間,望著起伏不定、滾滾而來的半成品,長時間看,都看花眼了,她感到頭昏惡心的,突然就倒了下來。一個白人線長立即將機器停下,兩個華人女工連忙將她背到醫務室。

    杜麗娟被背到廠部醫務室後,一個黑人女醫生將她扶到一張病床上躺下,給她量了血壓,又聽了聽她的心跳,然後隻是給她拿來一杯溫水讓她喝。杜麗娟在病床上躺了大約一個小時,黑人女醫生就叫她繼續回車間上班。天呐!明明人都昏倒了,還要回去繼續幹活,美國的資本家也太無情了。她想叫醫生開張證明給她休息幾天,但那個黑人女醫生讓翻譯告訴她,新上崗的工人剛開始上班往往都會昏倒的,有些人還昏倒過兩三次,沒事的,時間長了,慢慢就適應了。

    第二天杜麗娟沒有去上班,第三天她依然沒有去上班。這麽高強度的工作,就是堂堂七尺男兒都受不了,更何況女人呢。她感覺混身被打了一頓似的,全身的骨頭和肌肉都很痛。尤其是手上的拇趾和食趾都腫了起來,連吃飯拿筷子都成問題。如果不是為了一個綠卡,誰願意來美國受這份活罪。就在她胡思亂想、心煩意亂的時候,樓下的大廳傳來一陣"叮咚,叮咚"的門鈴聲,她懶洋洋地披著睡衣,趿著拖鞋下樓開門,看到來人是陳銘,這個家夥今天沒有梳辨子,卻戴著一頂太陽帽。見麵後,陳銘問道:"羅太太這兩天怎麽不去上班?"

    杜麗娟沒好氣地說:"前兩天我在車間裏昏倒,差點死了,你不知道嗎?"

    陳銘知道她說的是氣話,便笑了笑說:"誰叫你們要來美國,來了就得受這份罪。"

    杜麗娟知道這個家夥與廠裏的人事處有關係,便撒嬌地說:"陳銘,這幾天我確實是不舒服,想休息幾天,你和廠裏通融一下嘛。"

    "不行。如果你不上班,會被工廠扣點的,一天一個點,扣滿八個點就被廠裏解雇,就會取消你的綠卡。"陳銘說得很認真。

    杜麗娟陪著笑臉說:"我真的會累死了,這活根本不是人幹的,我也從來沒幹過體力活。再說我生完兒子後十幾年都不用上班,如果天天都這樣幹,我會死在美國的。"

    陳銘嘿嘿地笑了兩聲,他說:"我知道你們是富婆,有大把的錢,但誰叫你們是無技術移民呢。你還是老老實實回廠上班吧,一旦被解雇,到時我也幫不上忙。"

    杜麗娟想了想,語氣變得有些哀求,她說:"陳銘,我不想在切割部了,求求你想辦法幫我換一個工種吧,換一份輕鬆一點的活,好嗎?"說著,她把一疊美金塞進他的囗袋裏。

    "這……"陳銘沒有拒絕,但語氣變得緩和許多,他說:"我隻是一個工作人員,跑腿的,沒有給你換工種的能力,這是車間總管和人事部的工作範圍,我沒辦法。"他一麵說,一麵把囗袋的美金拿出來。

    杜麗娟唯恐他將錢退回,連忙捂住他的手說:"你懂英文,和人事部的人又熟,我求求你幫一次忙吧,幫我換工種。"

    望著這個貼得很近的漂亮而性感的女人,陳銘微笑著說:"我試試看,不過這事不能急,等下一批新工人來培訓的時候,我可能有機會給你換工種,明天你還是回廠繼續上班吧。"

    杜麗娟點點頭,在後麵擁著他,故意用豐滿的胸脯貼在他的後背上,將他送出門外。然後甜甜地說:"陳銘,你一定給我想辦法,我會謝謝你的喲……"

    回到房間後,杜麗娟左思右想,看來裝病這條路是走不通的。為了綠卡,再苦再累也得撐下去。於是她打了一個電話給劉文峭,通知他明天來家裏接她回工廠去上班。

    因為是上早班,杜麗娟必須在五點半前趕到廠裏,她淩晨四點鍾就起床做準備工作了。她除了吃早餐之外,還要帶上午飯,因為工廠的餐廳隻是提供西餐,她吃不慣,所以午飯都是自己帶上。以前在國內,為了要身材,杜麗娟很少吃肉的,現在來美國幹活之後,她連肥肉也開始吃了,不吃肉是沒有力氣幹活的。這種苦力活,隻要幹上十分鍾,衣服就被汗濕透,真是苦不堪言。

    時間將近淩晨五點了,劉文峭果然準時來接她去上班,一起拚車的還有李玉婷,她目前還未買車,都是坐劉文峭的車去上班,每天每人給他五美元作為汽油錢,挺劃算的。

    由於杜麗娟幾天前昏倒的原因,那個白人組長也照顧她,安排她站在流水線第一個位置上,這個位置比較自由,幹得快慢都可以,即使去衛生間也可以不用叫人來頂空缺。

    一個星期後,杜麗娟第一次領到了工資,因為她隻上了三天班,除了扣掉保險費之外,她領到一百五十元美金。這點錢對於她來說是微不足道的小錢,但很有意義,是實現美國夢的第一步。當天晚上她在視頻裏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丈夫羅德明,讓他也高興高興,也證明自己可以在美國混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