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複的喘息聲中，吟風雪逐漸冷靜下來，看著麵前一臉滄桑的老者，他一臉愁容的捂住胸口，感受著那不斷抽痛的心髒，片刻後，那抹愁容竟變得猙獰起來！至此，他額頭上的青筋驟然暴起，臉也變得通紅，從那顫抖的身軀和緊握的雙拳來看，像是正在竭力忍耐著什麽……

    “嘎嘣…”木板碎裂的聲音響起，不知不覺中，整座房屋都被覆蓋了一層冰霜，寒氣正以吟風雪為中心在不斷擴散，隨著時間的推移，屋內的溫度越來越低，那幾株晄夜草像是也抵擋不了嚴寒的苦楚，變得黯淡無光起來…

    “真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你發怒…。”話音剛落，漆黑的屋子裏便又再次傳出光亮，隻見雪冥子微微抬手，空中便出現幾片透明的薄冰，薄冰緩慢卻精準的落在已經蔫兒了的晄夜草上並化為水露，而後，原本撅撅不振的晄夜草便又有了新的生機，比起之前散發出的光亮，再次複蘇後的光芒更甚。

    麵對一臉慈祥的老者，吟風雪感到嗓子一甜，頓時彎腰吐出一口鮮血，眼中的戾氣也隨之消失不見。

    “不要害怕失去什麽，也不要奢望得到什麽，更不要夾雜私人情感來處理任何人或事，這些話我對你說過吧。”看著正在擦拭嘴角鮮血的吟風雪，雪冥子開口詢問道。

    “是…。”

    得到答複以後，雪冥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那就好，你今天來到此地，到底所謂何事？”

    拋開私人問題，吟風雪一臉專注道“老師，毒天退位一事，不知您是否聽說了？”

    “什麽？！”聽到吟風雪的話，雪冥子全身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眼中頓時閃出一抹精芒，不由驚呼道，稍後，眉頭卻又蜷縮成團，雙手反複的摩擦，不停地在狹小的屋內徘徊。

    良久，他沉聲道“你確定毒天已經退位了？”

    “恩，而且從這些信件上來看，似乎還是被迫退位的。”吟風雪邊說邊將衣袖中的信件抽取出，遞向雪冥子手中。

    細讀數遍手中的信件，雪冥子剛剛舒緩下來的神經似乎再次緊繃起來，眯眼思索的他口中不斷反複道“不應該啊…。”

    “呃？老師，難道這信件內容有問題？”像是很久沒有看到自己的老師呈現出這種神情，吟風雪也變得不安起來。

    “不用擔心，信件內容倒並沒有什麽問題…。”

    “呼…”聽到雪冥子的話，吟風雪稍稍鬆了口氣，安插在其餘六大國的眼線都是恒部的人，如果他們從中作梗，事情就變得難處理多了……

    “可別高興的太早，雖然排除了恒部中的人，但是可疑之處仍有三點，第一，毒天為什麽會忍受這種屈辱而選擇退位，以他的個性，既便是魚死網破，也是在所不惜。第二，為什麽骨夜、骨魂，骨魄三人也會同意，以我對他們三人的了解，隻要毒天反抗，他們便會不顧一切跟隨毒天的意誌，怎麽可能會同意董素暫任國主之位。第三，也是最可疑的一點，毒天雖然近些年來在厖毒城內聲譽大打折扣，但是在偌大的西北部，支持他的人依舊不在少數，可如此巨大的政變，國內竟沒有發生爭鬥，甚至於連內亂都沒有，這一切是預謀好的，還是說，毒天已經徹底的失去了人心，以至於昔日誓死追隨的手足弟兄也可以對此置之不理？！”

    仔細思考雪冥子提出的三個疑點後，吟風雪緩緩開口道“其實，還有一個疑點，那就是在毒天退位後，便再也無法打探到他的消息了…。”

    恍然間，雪冥子像是猜到了心中那股不祥預感的根源所在，可就在開口之時，卻發現腦中竟是一片空白，唯有無奈的歎了口氣道“那這段時間血鷹是否有什麽異常的動向，他們兩個的關係可是非常要好。”

    在過濾腦海中近一段時間從血之國傳來的情報後，吟風雪開口道“血鷹倒是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像是遺漏掉了重要細節，又趕忙說道“不過前段時間血之國的潮血盛典他並沒有出席，隻是在快要落幕時才現身。”

    “前後時間差多久？！”像是抓到了有用的線索，雪冥子略顯急促追問道。

    “呃，這…老師，您應該也知道，血鷹極為神秘，很少露麵，這…。”吟風雪撓了撓腦袋，一臉的苦笑。

    “你說的不錯，而且像他那種人，既便於外出也絕對不會被人輕易發現……。”

    “難道老師你懷疑血鷹和毒天在策劃著什麽？這應該不可能吧…。”看著雪冥子愈發嚴肅的臉龐，訕笑中的吟風雪也不免變得有些緊張。

    並沒有做出任何回答，雪冥子隻是彎腰撿起地麵上的晄夜草，將它重新植入木盆之中……

    翻新過的土壤傳來陣陣清香，一時間，讓兩人紊亂的思緒也得到了舒緩，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擦晄夜草的嫩葉，那明亮的光芒便漸漸消散，這是一個世人皆知的道理，需要晄夜草帶來光亮的時候，便輕輕揉捏它的葉子，反之，在摩擦它的葉子時，光芒便會消散……

    “你或許還不知道，朝血盛典其實是血之國數一數二的大慶典，隻是，他們舉行的時候從不會向外張揚，更不會邀請其他國都的人前來觀望，因為，那是評測血之五族年輕俊傑的典禮…。”將另外幾株晄夜草放回原處，雪冥子不緊不慢的說道。

    短暫的錯愕後，吟風雪緊抿嘴唇一言不發，內心極度的緊張感，令他的額頭開始有了汗珠……

    血之五族，這是流傳在靈界的一個神秘傳說，相傳當年七國混戰期間，血之國鄰近的六個小國趁亂想要合力奪取外圍的五座大城，就在快要攻破城門之時，卻被一群身穿紅衣，背部印有隱、灼、噬、魂、毒五部分人所阻撓，短暫的交鋒後，入侵者傷亡慘重，可那些人卻毫發未損，慌亂中，侵略者想要逃離血之國境內，可卻無一生還……當時，許多人持有懷疑態度，可是隨後的幾天裏，便聽到了血之國擴張領域的消息……

    “很不符合常理是吧，這麽重要的盛典，血鷹卻在落幕時出現，唯一的可能隻有一個…。”在吟風雪思索期間，雪冥子緩緩說道，不過話到一半卻被吟風雪打斷。

    “有一件比這盛典更重要的事情，老師，你想說應該是這個吧。”

    並沒有因為話被打斷這種小事而生氣，雪冥子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還想要開口說些什麽，耳邊卻響起月夜獸低聲的吼叫，深夜末旬、淩晨初始，這預示著，新的一天到來了，而兩人的心情，似乎也在這一聲吼叫下，有了驚天大逆轉……

    “今天，是第二十三年了吧…。”沉寂了許久之後，站在屋外的雪冥子沉聲說道，從表情來看，無法分辨是喜還是悲。

    “嗯，二十三年了…。”一旁的吟風雪應聲答道，他並沒有表現出雪冥子那副耐人尋味的神情，相反的，他的表情一目了然，唯有無盡的自責和悔恨……

    “今天不要在討論這些事情了，去看看他吧，一年了，他也該寂寞了…。”說著，雪冥子挪動了腳步，身旁溢出的靈氣將地麵上的積雪隔離開來，隻留下陡峭的地麵……

    吟風雪輕聲嗯了下緊隨其後，隻不過，他在不停地抹掉眼眶中湧出的淚水……

    玄冰崖……

    良久，兩人到達了琉璃雪山的最高點，空曠的雪山上，伴隨著月光的照耀，一座灰色的墓碑浮現在兩人的視線之中……

    “二十三年來，這種奇怪的景象從未改變，簡直就像是在哭泣一樣…。”雪冥子望著不斷從墓碑中溢出的水漬，一臉傷感道。

    拖著疲憊的身體，吟風雪走近了墓碑旁緩緩跪下，從眼眶掉落的淚水融化了厚厚的積雪，那被融化的洞口，簡直就像是被紮出無限針孔的殘破心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