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曲蕭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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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易一燈弓著背,看著地上的青石板突然翹起,從裏鑽出個人來。

    那人身上裹著一塊已是破破爛爛的紅色袍子,灰頭土臉的辨不出個人樣,渾身上下最值得注意的地方,倒是脖子上一塊已經結了痂的傷。

    看上去,像是被什麽野獸給撕下來的,除此之外,走到這裏,竟是再無一點傷痕。

    看這身形,再聽聲音,像才是個半大的孩子,稚氣未脫,卻強撐著底氣。

    “你是誰?”這次,說話的人是米紓了。

    他對這人很好奇,能近乎毫發無損的到這來,卻又在麵對這種陌生情境時帶著些許坦然。

    他是獵人,職責便是獵物,物,是異物,是異樣,是異己。職責所在,任務重大,所以不管在哪,他的鼻子向來都是靈敏的。

    “蕭何。”他一邊將青石板還原,一邊佯裝著鎮定,心裏卻是沒底的發著慌。

    畢竟,他起先是沒打算出來的,卻是不小心碰到了擺在暗道裏的一個瓷杯,而且還給碰碎了。他想既然躲著也無濟於事,而眼下最要緊的是搞清楚怎麽出去,便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

    站出來,又能怎樣呢?

    可是,在真正的見到易一燈之後,他後悔了。

    這人,身上的煞氣太重。

    他正這般想著,下一秒脖子便被那白頭發的老頭掐住了。“實話!”

    他想,這人定是米紓方才說的三叔了。

    原本他以為撥動石壁上的機關後,裏麵會是一條有著光亮的通道,可是,等待他的卻隻有幽暗的地道。

    看著這地道,他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心急按錯了機關。他猶豫著,可眼見著地道入口就要消失在眼前,他便坐不住了,還是義無反顧的鑽了進去。

    斷斷續續的,他聽到了上方不太明朗的說話聲,他匍匐著,沿著僅容一人通過的隧道爬行著。

    最後,老天爺和他開了個玩笑,前方沒路了。不僅如此,他還陰差陽錯的打破了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杯子,就在碎瓷的那一刻,他聽清了米紓和他三叔的聲音。

    於是,自知鬥不過,而在看了這麽久的戲後他又覺米紓是個可靠的人,至少就殺心而言,他沒那些人強,能收斂自如。

    “實話?”蕭何一愣,又道,“曲蕭何。”

    他這名字,三個字都是姓。

    從小到大,他都習慣自稱為蕭何了。至於“曲”這個真正的姓,和很多人一樣他自己也快要忽略了,往往隻有庚叔叫他“小曲兒”的時候,他才能記起。

    “曲?”聽得這個字,躺在石床上的米紓和易一燈均是一愣,雙雙對視一眼。

    “哪個曲?”易一燈鬆開他脖子上的手,將他提到石床邊上,便也不管他又開始搗鼓給米紓的傷藥去了。

    這情況是蕭何從沒遇見過的,易一燈這老頭他看不透,上一秒他能明顯感到他對自己是下了殺心的,可下一秒他卻是對自己不聞不問的放任自流。

    他又看看石床上的米紓,發現昏黃的燈影裏,他正仰頭望著頭頂的青石板不知所雲。

    “小曲兒。”他囁嚅著,“唱小曲兒的曲。”

    米紓沒理他,卻是對易一燈道,“三叔,你那邊有水吧?”

    “有。”易一燈一愣見他也沒個要喝水的樣子,至少說這話的時候隻動了張嘴。“喝的?”他又問。

    “用的。”

    “有,在那頭,給你擦洗傷口夠用了。不夠的話,我再喚幾隻綠妴出去找找就是了。”

    “蕭何,你過去洗把臉吧!”米紓仍舊沒瞧他,這次他在閉目養神。

    “嗯?”蕭何被這突如其來的要求給嚇懵了,可看著卻又像是好意。

    因為,不管怎麽看此刻的米紓才更像是那份任人魚肉的主菜,赤裸著大半個身子,血肉模糊的傷口,泛著寒光的刀剪,以及忽閃著的昏黃燈影,肅殺的血氣……若他不是還在喘氣,蕭何定會認為這是個分屍現場。

    “三叔,你這有衣服麽?給他找一套吧。”見易一燈沒說話,他這才睜眼催促道,“我知道,您如今成了走影,且是修為不低了。衣物,對您而言,早就沒什麽用處了,就當借一套給他吧?”

    “臭娃娃,你說什麽呢?老子老了,就不該穿衣服呢?”易一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高傲的狠,立馬不高興了。

    “不。”米紓正色著搖搖頭,“我是說您現在是猴兒皮,穿了,那是多此一舉。”

    “滾!”易一燈隨手一扔,卻是一包衣物直奔蕭何朝他砸去。

    “……”蕭何抱著那衣物默默無語的看看兩人,最後,目光落在了青石板上。

    “嗬。”米紓輕笑一聲,後腦勺重重的磕在身下的石床上,磕的砰砰直響。不過,於他而言,再疼也隻是磕著玩。“沒讓你走,是和我說的。”

    “去那邊吧,離了家,別把自己慣成沒人要的野孩子。灰頭土臉的鑽出來,不知道的人,最容易拿你練手了。”

    “嗯。”蕭何點了點頭,隻覺這兩人對自己的態度奇怪的狠,卻也來不及多想就雲裏霧裏的跟著過去換了衣服。

    “三叔,你現在跑的挺快的吧?”

    “沒鳥飛的那麽快,老子那不叫跑。”像是還在生米紓剛才的氣,他改了口,“那叫竄,猴竄竄。”

    又見米紓在那憋著笑,他雖不知疼,可還是因為氣流不暢臉色一陣白一陣紫的,看得易一燈心疼不已。

    他板著張臉,古怪的看著他,“你小子,又想打什麽主意?”

    “沒事。等他休息好了再說吧。”他知道易一燈是在關心自己,便指著遠處的蕭何道,“就他一個,他是曲家的,該過去了。

    我說過,我要在您這住上一陣子的,這事,您不會反悔吧?”

    “你隻要心在我這就好,人在心不在,還不如不在。”易一燈歎了口氣,“說吧,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些年,來這裏的人可不止你們這幾批,但來的最多的卻是現在這個時段。我醒著的日子裏,小打小鬧的也來了些人……”

    易一燈凝視著他,隻渴望他這個新一任的獵人,能幫他解解惑。

    “我也不知道。”米紓苦笑一聲,“突然起的哄,誰先出的手引得戰,查不出。

    因為太快了,沒時間。

    但是,有線索。

    黃家,是當年剩下的那些家族裏最先收到消息的,差不多我剛打算單獨行動,黃泉便找的我。

    我想,這反正是最後一處了,你若還不出現,安可舒也沒存在的必要了,便做好了假死的準備。

    沒想到,還真是挽回了一命。”

    “黃家?杭城黃家?”

    “嗯,大疊山。

    五年前,一場意外中是安可舒救了我,那時我發現他和我長的很像,而他又是黃家人,這個身份對我是很好的掩護。

    所以,我找了老頭幫忙,一切都是老頭暗中幫忙打理的。老頭讓他向黃家請示說去拜師學藝,半年裏我倆生活在一塊,半年後我成了安可舒。後來進了黃家,我才知道他是當年的安家人,我的表弟。”

    “大小疊山的那個?”易一燈問他。

    “嗯。”

    “有件有趣的事,你想不想聽聽?”

    “關於黃家的?”

    “對,在這兒琢磨出來的。”

    “那小曲兒能聽麽?”

    蕭何:“……”

    “你都讓他聽了那麽久,還怕這點?”

    “不怕。”米紓嘿嘿一笑,“您也是獵人,您都不怕,我怕什麽?”

    “孺子可教。”易一燈點點頭,“黃泉這個名字,從黃家發家起,每隔三代,便會出來一個人,但是,家譜上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