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苦逃亡風雨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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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裏朵冷冷說道:“孩子們都長著腿,去了哪裏,我怎麽知道。”
狼德被咽了一下。
狼德想,這老太太畢竟對自己不錯,實在對老太太舉不起屠刀。
這麽短的時間內,她的三個兒子即使出逃,還能逃到哪裏去。
事不宜遲,還是追殺她的三個兒子要緊,留著這兩個女人,也成不了啥大氣候。
想到此,狼德急忙帶著他的弟兄們,策馬而去。
月裏朵長長舒了一口氣,急忙鑽出氈房,快步跑到大孫子的屍體邊,抱起孫子的屍體,號啕大哭起來。
月裏朵最擔心的便是孫子們在這時候回來,而大孫子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還有兩個孫子,現在還不知道他們在哪裏,也不知能否躲過這一劫。
丈夫和大兒子、大兒媳的屍體嚐在氈房裏,月裏朵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更沒有力氣掩埋他們的屍體。
這時,月裏朵又聽到有馬蹄聲由遠而近跑來,心裏不由得又是一驚。
兩個騎馬的人越來越近,月裏朵看到,原來是本家兄弟轄底和遙輦氏家族的欽德來了。
這轄底和欽德與三兒子釋魯最為要好,也是家裏的常客。
兩人下馬,到穹廬裏看了一下,來到月裏朵身邊,轄底問道:“我三哥他們呢?沒遭到狼德等人的毒手吧?”
轄底說的三哥,指的是釋魯。
月裏朵也不回答,說:“你們倆來的正好。你們趕快去找岩木和釋魯的孩子,找到後將他們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千萬別讓他們回家。狼德隨時都有可能再來,事情緊急,你們快去保護孩子吧。”
欽德沉吟了一下,對轄底說:“你留在這裏處理後事,保護孩子的事由我去辦,諒他狼德也不敢到我家裏去生事。”
欽德騎馬而去,月裏朵終於鬆了口氣。欽德是巴剌可汗的兒子,借他狼德十個膽,他也不敢到可汗家中去鬧事。
契丹國由八個部落組成,迭剌部是第一大部,迭剌部夷離堇同時也是契丹大迭烈府夷離堇,遇有戰事,是契丹軍隊的最高指揮官,其他部落的軍隊,都要聽從大迭烈府夷離堇的統一指揮。
勻德實出任夷離堇之後,因無戰事,將主要精力放在了教部眾種地、改變畜牧方式上。
因為勻德實發現,發展農業是解決民眾溫飽問題最直接的辦法。
以勻德實的想法,想要將迭剌部的生產方式,由原來單一的畜牧業,改變成半農半牧亦農亦牧。
要改變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思想觀念和生活習慣,何其難也,勻德實整天忙得不亦樂乎。
契丹並沒有常設軍隊,各部均組織十幾人的青壯,以應付不測和維護部內秩序。
勻德實實在抽不出時間去管理那十幾名兵士,便將兵士的日常管理,交給了他的族弟狼德。
狼德有意與這些兵士結交,很快便與這些兵士成了朋友,又互換衣服鞍馬結為安達,成了生死弟兄。
在這些兵士眼中,隻有他們的大哥狼德,哪將夷離堇勻德實放在眼裏。
狼德是一個有心計之人,經常到勻德實家中做客,表麵上是給勻德實匯報軍中情況,實為刺探各種訊息。
勻德實對狼德格外信任。
從勻德實的口中,狼德得到了許多部落內外的消息,對迭剌部乃至全契丹的情況了如指掌。
勻德實的三年任期將滿,要由部落裏的長者推舉確定新的夷離堇接班人。
狼德試探勻德實的口風,想讓勻德實出麵,推舉他為新的夷離堇候選人。
勻德實麵露難色,說:“幾位長者已初步議定,因我的亦農亦牧生產方式剛剛開始推行實施,還未見成效。所以,長者們讓我繼續連任。我這時候如果推薦了你,怕是長者們有異議呀。”
從勻德實家中出來,狼德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狼德清楚,勻德實的四個兒子,都在全力以赴幫助勻德實實施什麽亦農亦牧戰略,聲望漸高。
如果自己這一次換屆不能當上夷離堇,三年以後,夷離堇的位子,很可能會落在勻德實的四個兒子中的某一位頭上。
狼德鬱鬱回到兵營。
眾弟兄看到狼德麵現愁容,急忙問狼德為何事不快。
狼德歎息一聲,說出了自己的心事:
“在咱們迭剌部,除了夷離堇勻德實,我也算是二號人物了吧。勻德實的年齡已經不小,我原想,這次換屆,本該由我來接任夷離堇了。沒曾想,勻德實還要連任。三年以後,誰知道會是啥情況。”
這些兵士都是年富力強之人。
內中有一位叫章奴的,聽了狼德的話,拍案而起,說道:
“為什麽我們要聽那些老家夥的?我們難道就不是耶律氏家族的人嗎?為什麽我們年輕人就沒有發言權?我們現在就對外界宣布,我們已經推選出了新的夷離堇,看那些老家夥們拿我們怎樣。”
其他人也一起附和。
狼德搖著頭說:“不管用的。由長者推舉夷離堇,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哪能隨意改變。”
章奴越加義憤填膺,說:“我們就改他這規矩,看他們能將我們咋樣。”
狼德一心想當夷離堇,也不加阻攔,任兵士們到處宣揚,說他即將接任夷離堇。
很快,迭剌部的人都聽到了狼德要接任迭剌部夷離堇的傳聞。
而這些傳言,卻並沒有引起長者們的重視,依舊按部就班地推選勻德實為新一任夷離堇,擇期舉行柴冊儀。
眼見得自己的夢想就要破滅,狼德每日借酒澆愁,連勻德實通知讓兵士們去搭建祭壇,他都沒去。
柴冊儀是契丹部落夷離堇相繼,必須要舉行的儀式,也就是積薪為壇,燔柴告天。
部落裏的薩滿、掌事者、長者、兵士都必須參加。
附近的牧民也要前來看熱鬧。
惟獨新推舉出的夷離堇,要在一切準備就緒後,才身著夷離堇冠服騎馬前來。
到時候,觀看的人群裏會有人高呼“夷離堇到了”,儀式正式開始。
人的**總是在不斷滿足中膨脹的。
狼德早已忘記,要不是勻德實讓他管理這十幾人的衛隊,他仍然會是一個手舞牧羊鞭追趕羊群的普通牧民。
舉行柴冊儀那天一大早,狼德已將自己灌醉。
狼德不想去為勻德實的連任捧場。
為狼德出主意的章奴同樣沒有想到,他們四處散風,長者們根本就不理他們。
這時,看到狼德羞憤難當,陪狼德喝酒的章奴說道:
“大哥,我們現在不就沒有夷離堇冠服嗎?我們去找那勻德實,將夷離堇冠服討來,隻要穿在大哥身上,大哥你就是夷離堇。他們誰要是敢說個不字,就讓我們手裏的刀劍和他們說話,看他們能將我們咋樣。”
此時,狼德已進入醉酒狀態,也沒去考慮後果,腦袋一熱,豪氣頓生,覺得此計可行,猛地站起身來,說:“走,咱們找勻德實要冠服去。”
於是,便有了勻德實被殺一事。
早晨的霞光醞釀出了午後的大雨。
逃往突呂不部的人絲毫不敢耽擱,風雨兼程,催馬狂奔。
剛出生的嬰兒還沒有吃過奶,大哭不止。
父親撒剌的也沒有別的辦法,惟一能做的,便是解開衣襟,將孩子藏進懷裏,避免被大雨淋著。
勻德實的二兒子岩木,已經從妻子口中得知了父親、大哥、大嫂遇害的消息。
岩木知道,沒了父兄,自己已是家中的頂梁柱,好多事情要由自己做主了。
岩木覺得,母親的決定是正確的。
讓他們到突呂不部躲避,是因為狼德不敢到迭剌部以外的部落去撒野。
但也不能排除狼德有目標的尋仇。
他們逃往突呂不部,一定會有人看到,狼德也會很快得到消息的。
自己必須將一行人安頓好以後,立即返回迭剌部,監視狼德的動向。
打定主意以後,岩木又想到,剛出生的嬰兒,無論如何不能在突呂不部久居。
大人們一旦發現情況緊急,立即會騎馬奔逃,嬰兒是經不起折騰的。
最好是讓四弟將孩子送到右大部的姐姐家,暫作安頓為好。
有了主意,在到達台押家後,立即讓撒剌的將孩子送到右大部的姐姐家去,讓釋魯留守,自己返回迭剌部。
孩子剛剛生下來,還沒有吃過奶,餓得哇哇直哭。
恰好台押的孩子正在哺乳期,台押老婆急忙給孩子喂奶。
看著孩子大口吃奶的可愛勁,台押老婆問:“給孩子取名了嗎?”
岩木的媳婦說:“阿爸在遇害前給孩子取了名字,叫阿保機。”
阿保機已吃飽了奶水,又昏昏睡去。
事不宜遲,必須分頭行動了。
釋魯說:“還是由我回迭剌部吧,我的朋友多,行動方便。”
岩木想,釋魯的朋友確實比自己多。
可自己的兒子仍在迭剌部,生死未卜。
現在,兩個女人擔心自己孩子的安危,已經哭成了團,自己不回去,心裏也不安。
最後隻好決定,撒剌的將孩子送到姐姐家以後,立即返回台押家作留守,岩木和釋魯一起回迭剌部去打探消息,一旦遇到不測,弟兄倆也好聯手對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