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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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和胤祉一覺醒來,喚了婢子來問過府中半日瑣碎,才想起來他們那兩個‘妹妹’今兒碰在同一屋簷下,怕是見過麵了,有心叫人探問,又恐橫生枝節,畢竟在榮國府裏實不比金陵恣意。
猶豫一番,二人又問了一回諸人現下何處,聞得賈赦將甄士隱請去內書房說話,胤俄也被瑩曦邀去了小書房,叫人送去些點心果味,便暫且撂開了手。
胤礽兄弟二人未免再貪睡,索性移步書房,闊椅上並肩坐著。
待胤礽翻過胤祉新理出的遊記,胤祉拍了拍胤礽的手,道:“二哥,你那幾篇文章,弟弟已經看過了。”
胤礽垮了眉眼,抬手掩麵,道:“三兒莫要叫我擔驚受怕,快些告訴我方先生要如何罰我。”
胤祉先笑了一會兒,才道:“方先生隻說二哥性子一起來,就將先生的教導都忘去了腦後,霍先生當時有勸,想來是不會有罰。不過,霍先生也說二哥文章做的不好,有些道理沒有說透。”
胤礽閉著眼,隻當自己整個人都藏在舉起的寬袖之後,悶悶道:“說透了,就要被當成妖精啦。”
胤祉忍著笑,心道:瞧您老人家剛才那話說的,那個天真無邪喲,說這裏頭裝著個老者都沒人信。
心裏的話說出來,必是要惹人著惱,輕咳一聲,胤祉將話往旁人身上引去,道:“不會,不會,二哥放心,程毅和王文錦的文章也已謄抄回來,妙筆生花,見解獨到,皆是少年俊傑。”
聽人提了那兩個叫他初覺挫敗的友人,胤礽也不藏了,雙眼晶亮的看向胤祉,喜道:“想來三弟這兒亦有謄本。”
胤祉含笑點頭,並不言語。
真真是他自個兒教出來的親弟弟。胤礽自然明白胤祉想知道什麽,隻是,這鬼神亂力之事,他們這等活過兩輩子,自是比旁人多信兩分,他本不想叫胤祉一齊心裏存著事兒。
既然人要知道,卻也沒什麽好瞞的。胤礽將腰間桃木劍解下放在膝上,挑開外頭裹的絲帛,指了木劍上烏黑一處,道:“喏,這桃木劍汙了一處,未免節外生枝,就用這薄錦裹了。”
胤祉瞅了瞅桃木劍,伸手將那薄錦抽了出來,撚了撚,笑道:“二哥,這薄錦是雙層的呀。”
胤礽歎了口氣,索性坦白道:“裏頭是我畫的從書上學的符。”
胤祉沒想到他二哥會這般直白,不過他所求,已然知曉,心裏提著的最後一塊石頭落了地,總算收了那點兒高深莫測的神色,親昵的枕著胤礽的肩膀,道:“二哥,你看,除了霍青,咱們兄弟年紀都差不多,想必那幾個也是該來了的。”
胤礽歎了一聲,道:“隨他們去,最好這輩子別碰上。”
胤祉點了點頭,隨口說起眼前事:“北境之事,你看,皇帝會交由何人處置?”
胤礽頗有些突兀的笑了一聲,道:“莫非皇族。”
胤祉瞧著胤礽神色不對,略一思索,握著胤礽的手,道:“二哥,你又忘了,今上不是康熙,此間沒有權臣與黨爭,英郡王是賢臣良將,最重要的是,水泱,並非孤身獨行。”
“三兒,當年那一出出的根由,你我都明白的,何苦自欺欺人。”
胤祉聽了胤礽的話,沒敢抬頭,輕輕喚了一聲“二哥”,待聽得胤礽答語,笑道:“弟弟好像不知道怎麽哄二哥了。”
“沒大沒小。”胤礽半真半假的責人一句,問道,“明日,可是該你去北靜王府的日子?”
胤祉點了點頭,道:“二哥不打算在家等父親回來?”說著話,胤祉從書案上一摞棉宣中擇了一卷出來,遞給胤礽。
這話說的好像我多沒良心似的。胤礽抬手接過棉宣,道:“此一事牽扯不到父親身上,這幾個人裏頭,我最擔心霍青。”
南安王府下晌開府門迎了宮中黃門進去,晚膳時候,霍思的兩位側妃難得被允了列席,喜不自勝的二人早早趕到太妃院中,行禮起身,眼神就都黏在了霍妍腕上嫣紅的珠串上。
這珠串是太妃多年未曾離身之物,現下賜給了郡主,當真是祖孫情深!紀姓側妃心中腹誹,回神倒是快,讚譽之言連連出口,太妃知人奉承,仍是愛聽,便將擴建葫蘆巷房子的事兒說給人聽。
在世子回來的當口,說這話,想必是世子允了的。紀氏心裏頭一直惦記著幾年前大業寺中,自家兒子的糊塗事,現今見世子有既往不咎之意,鬆了口氣,一心兩用的在心裏盤算起來日備下何等物什給郡主添妝。
小柳氏反應也不慢,麵色卻有些不好:那珊瑚珠串是太妃隨嫁之物,入府之前,她曾聽她母親說過那珊瑚珠串是柳家祖傳之物,更是太妃陪嫁產業的信物,她精心費力的伺候她姑母十來年,如今她親兒成婚,宅院規格壓不過紀氏之子,所處之地更是偏北,遠離勳貴,她心中不服、不甘呐!
太妃自是未漏過兩位側妃的神色變幻,心中歎了口氣,頭一次正經的後悔了當年將自家侄女抬入府中做小的決定。
見眾人皆至,太妃便將黃門傳諭說來:皇上已往南疆傳旨,令霍思率精銳親兵兩千回京。
南安王妃略蹙了眉:本朝禮典,親王私兵不可過五千之數,回京隨行不過逾二百之數,現下皇帝明旨逾製,日後也少不得叫禦史嚼了舌頭去。
太妃教導兒媳一年有餘,瞧人動動眼皮,就知人心裏想的什麽,暗斥一句:學呆了!那些個隻會動嘴皮子的能礙著什麽事兒,如今的東平王回京遇刺之事餘波尚未散盡,現下北靜王又是負傷歸來,皇上體恤眾臣,叫她兒子多帶些人回來,有什麽可拿出來說道的!有些所謂驕狂是該得的,推了去,自露惶惶,更易叫人看輕了去。
人心念轉,霍青自是不知,聽過霍書安所言京中諸事,他如今倒是心寬得很,當下向太妃舉杯,笑道:“今回西疆雪少,一路通途,想必父王定能在祖母壽前趕回,祖母盡可寬心。”
太妃飲了一盅酒,笑道:“青兒可曾往西疆去見過你父王?”
見諸人眼神皆落在他身上,霍青麵色不變,笑道:“孫兒曾隨靖王往西疆巡查,恰逢父王親自帶兵巡海,錯了過去,隻聽父王親衛言說一切都好。”
太妃低聲念了一句:“願得當真如此。”
霍青這話說的半真半假,縱然有人心疑,這時候也探問不得,而完善之後,霍青必然已想到旁的遮掩之詞。霍書安悄悄在心中歎氣,難怪他終究做不得兵將,兵者,詭道也。
若是這宴上沒有女眷,霍青便也將他父王霍思帶兵往北軍為奇兵之事說來,非他信不過女眷,隻是這女子命苦,常年困在方寸之地,不免閑時有些囈語之舉,行伍謀策,家國之事,值得他以小人之心忖度。
分別日久,一日也訴不完離情,幸而諸人情誼仍如以往,未有傷,並未覺如何生疏,北靜王府的三公子初時瞧著胤禔尚有些疑慮,見人笑著看他,便也露了笑,隨後半日都扒在胤禔懷裏。
水臻回了府便被人按在榻上不許挪動,瞧著已長大的兒女,滿心感慨,又覺悵惘,他到底是錯過了他的孩子們的成長,叫孩子們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長大了。
方森傑與霍百裏一路上盤問過水臻北疆之事,回了北靜王府,將水臻父子交給周月竹,便回了梅鶴園籌謀明日之局,水臻與水澤、霍思在北疆布好前半局,而今隻待結局,他們必不會辜負。
夫君與長子一道安然歸來,周月竹滿心歡喜,一邊吩咐侍從再打掃一回屋舍,一邊瞧著被水清和水芸一左一右抱著手臂關切的水臻笑,胤禔抱著沉甸甸的弟弟,深深吸了口氣,管他什麽征戰疆場的雄心壯誌,他是再不想出京了,隻有在家裏頭他才覺得活得真實,守著父母弟弟妹妹,這才是正經事。
見合念離,這是他這輩子新得的毛病,胤礽如此評說,胤禔卻不以為然,唯有曾經失去,方才知道握在手中的有多麽難得,吃一塹,總要長一智,一家人在一處的時日就那麽短短二十餘年,之後各有自己的小家要顧,再沒法像如今這般全心全意。
瞧著水臻麵上顯露出一絲疲意,胤禔道說帶水清與水芸去他院子瞧新鮮玩意兒,留了清淨給水臻與周月竹。
瞧著孩子們離開,周月竹略歎了一聲,起身握住水臻伸出的手,挨著人坐下,柔聲喚道:“夙平。”
“這幾年,辛苦月竹了。”水臻抬手攔住妻子的肩,笑道,“我為三兒擬了幾個名兒,月竹瞧瞧喜歡哪個,過年的時候,正好記上宗譜。”
“好。”周月竹枕在水臻肩上,終覺安心,抬手環著水臻的腰,輕聲道,“我大哥來信了。”
水臻略一思索便猜著該是因長子的緣故,抬手撫了撫周月竹的鬢發,道:“佑明見著振鬆了?”
周月竹搖頭,歎道:“沒有,溶兒借口請教書畫,去了回臨湖書院。大哥說杭州的人和事兒,我們無須擔心。”
“杭州能有何事?我更擔心振鬆。”水臻疲累的閉了閉眼,大舅子雖然算不上不靠譜,但是暴躁易怒,雖說如今其困守書院屈才,卻也未嚐不是安家長遠計。
胤禔若曉得自個兒在(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