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引氣入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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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大笑:“世人都知道我李太白腰間的劍隻是擺設,酒葫蘆才是本命。算起來,這把輕泓劍快十年不曾出鞘了,哪還有什麽能傳給你的?”

    此輕泓,正是當年劍聖佩劍。

    餘浪有些失望,也不好再去追問關於養吾劍氣的事情。

    餘朝然圓場道:“浪兒,你別為難你三叔了,你爹(唐稱阿爺)的遺願裏叮囑了願你做個與世無爭的安樂人,莫再卷進恩怨是非。”

    “我爹我爹又是我爹,他什麽也沒給過我,憑什麽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餘浪懊惱地抱怨。

    李白劍眉一挑,這番話似乎犯了他心中的某些忌諱,微有些慍怒:“癡兒,為了能讓你活下來,你可知道你爹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餘浪寸步不讓:“我不知道、也不關心,我有選擇自己前程的自由。我雖然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想必那是個獨斷專行的一根筋吧,做事一味橫衝直撞,最後撞得頭破血流,又走向另一個極端,希望兒子一生無為,躲避恩怨是非。而且這種論調何其幼稚?你砍斷自己雙手雙腳仇人就感動得不想害你了?”

    其實老爹的這種心理餘浪多少是能理解一些的,他讀過蘇軾的《洗兒戲作》——“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隻是作為一個內核非常前衛的唐人,他無法接受這種被人安排命運的感覺。

    李白倒是從餘浪的身上看到幾分故友少年時代的影子,心底憐惜:“你說得倒也不能算全錯,他確實是個一根筋的笨蛋,也是個不世出的天才。他雖英年早逝,卻為你留下了一盤很大的棋,你遲早要入局,何必急在一時?我不能教你則是另有原因。”

    餘家傲這個名字在餘浪心底激起千層浪,他回憶起小說裏曾看到的內容,時隔一千多年卻重名的父子,自己又得了一本書穿回唐朝,這絕不僅僅是巧合而已。

    或許,我穿越回來便是要替他下完未盡的棋局,隻是不知道棋局另一邊執子的會是誰?餘浪暗想。

    最終餘浪也沒能說服李白傳藝,倒是青青臨走的時候湊到徐浪耳邊軟軟說“我可以收你當徒弟哦”,餘浪一笑而過。

    李白走了以後,餘浪顯得有些消沉。無人引路,想要為死去的餘浪和那姑娘討回公道更成了天方夜譚,遙遙無期。李家在揚州城頗有些勢力,朝堂上還有人張著保護傘——據說是和那奸相李林甫有些聯係,上下可說是鐵板一塊。

    餘浪時常夢到那大紅喜服的姑娘淒惶幽怨地飄在夜空,遮蔽住月亮,遮蔽住夢裏的所有光,一圈一圈永不止息地旋轉。

    眼見著孫兒每日悶悶不樂,餘朝然著實心疼。為了讓餘浪提振起精神來,餘朝然親自傳授他武藝,餘朝然並不懂劍氣、修行之類玄之又玄的東西,他早年可能有過從軍的經曆,所教授的大多是軍中的近身格鬥、搏殺之術,武器則是以棍棒、長槊為主。最讓餘浪歎服的還是餘朝然的射藝,百步以外一箭射透蒼蠅可是餘浪親眼所見。

    按餘朝然的說法,這些軍中的格鬥術雖然不入流,甚至不被當世大家們認可為武學,但若練到極致一樣能成為世間有數的高手。

    餘浪極為專注地投入了學習狀態,每日寅時便早早起床,先是環著河跑兩圈,隨後反複習練枯燥無比的軍中長拳。午後的時間則主要用於溫書,倒不是為了科舉,隻是他覺得需要儲備一些當世流行的知識。令餘浪感到驚喜的是這具身體原本的書法天分,他隻要提上毛筆,便自然而然地知道該怎樣去運筆,寫成的字溫和中帶著飄然灑脫,頗有王右軍的風骨。在這樣一個時代,一筆好字無疑是能占些先機的。

    一月時間匆匆流逝,餘浪進境極快,學習武技時皆是舉一反三、觸類旁通,這一點令餘朝然讚歎不已。可惜的是他天生身子骨單薄年紀又小,再怎麽鍛煉也隻能勉強拉開一石(唐代約100斤)之弓。雖然老爺子沒有多說,餘浪自己卻想得通其中關節,習練軍中外門功夫達到頂尖境界的,無不是天生神力、銅筋鐵骨者,唯有如此才能以身體素質拉平與武學宗師內勁的差距。像自己這種情況,就算把這些搏殺術練到極致,戰場上也擋不住騎兵的一輪衝鋒。

    現下的問題很明確,餘浪需要一門類似“養吾劍氣”的內家功法來打底。在大唐,內家功法一貫都是世家子弟的壟斷物,一是功法本身價高,二是需要名師指引,三是養氣階段需要消耗大量的藥材補品。大唐看起來留給下層人不少晉升通道,但多是夢幻泡影,不論讀書習武都需要耗費大量資源,普通人家是很難支撐得起這份消耗的,哪怕是想從軍,一杆普通的長槊價值也在10兩銀子左右,門檻同樣不低。

    餘浪咬了咬牙,拿出5兩銀子去買了一本最爛大街的《玄元養氣術》,照著裏頭的指引梳理筋脈,引氣入體,直練得兩眼發黑,又害了一場病。體力非但沒有增長,反而比之前還要衰弱不少。

    餘朝然這回是動了真怒,收了那本《玄元養氣術》不說,也收走了餘浪身上最後的五兩銀子。事實上,餘浪這一病又花費了不少錢,祖孫二人真真是捉襟見肘了。餘朝然過慣了富貴日子,並沒什麽謀生手段,又不好上街頭賣藝,畢竟曾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病愈之後的餘浪承擔起了養家糊口的重任,買了些木材托人打了一輛推車,便去擺攤弄點小本生意暫時糊口。

    餘朝然並非不疼惜孫兒,隻是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往後的漫漫人生路餘浪隻能獨自麵對,所以有意識地鍛煉餘浪的謀生能力。

    每日醜時三刻,餘朝然便點了油燈披上外衣去廚房蒸饅頭,都是些帶餡的饅頭,餡料也頗費了些心思,舍不得買肉,就用素菜配合醬料精心調製。饅頭蒸好以後,放進特質的食盒,再蒙上一層沾了熱水的葛布來保溫。

    天光放亮的時候,餘浪便推著小車去橋頭占好位子,隨後偷偷從胸口衣服的內袋裏摸出《玄元養氣術》的摹本繼續揣摩。衣服上的內袋是自個兒縫的,書也是練書法時閑來無事臨摹好了的,沒想到都派上了用場。

    雖說餘浪的心思不在生意上,可一來位子選得好,二來餘朝然的饅頭做得好,生意倒還不錯,一天下來倒也能賺個七八枚開元通寶。

    這一天餘浪擺定了攤位,沐浴了一遍晨風,頗覺躊躇滿誌,想要再度嚐試引氣入體,卻被人猛一拍肩膀。

    “你這般練法,是嫌命太長了麽!”是那叫青青的姑娘,她流水一般瑩潤的妙目裏帶著幾分嗔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