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浪子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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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您可別為難小的了,咱天香樓每日接待的顧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您要問幾位王爺或者三品以上大員動向小的還能答上幾句,三樓包房都有記錄,一個翰林供奉,小的實在沒有印象。這招牌上的字兒是我家小姐向一位頂有名的讀書人求的,那人小的也沒見過。”一樓大堂的掌櫃很客氣,卻對餘浪的打探表示愛莫能助。

    餘浪有些氣悶:“太白叔身負詩仙盛名,這掌櫃的竟然不認識。”

    杜甫尋了個空位引餘浪落座:“既來之,則安之,不能白跑一趟不是,咱也在這天香樓開開葷腥,平常我可舍不得來這等地方。太白兄的詩仙之名在文人圈子裏固然是振聾發聵,可這酒樓掌櫃多是窮苦跑堂出身,沒念過幾天書,不認識也應當。”

    “幾位可是李翰林的朋友?”一個容顏秀麗的女子主動上前搭話。

    那女子隻著一身輕紗,酥胸半掩,對於見慣了南方小家碧玉的餘浪來說有點太奔放了,他這一路上雖也見了不少相似裝束的長安女子,頭一回正式搭話還是有些麵嫩。

    餘浪眼睛偏向別處,不敢正眼瞧這姑娘:“我們正是李太白翰林的朋友。”餘浪怕翰林院中有人與李白同姓,特意強調了一遍全名,畢竟李姓在唐朝是大姓,翰林院中有其他姓李的也不奇怪。

    一聽餘浪認了下來,那女子態度大變,一改之前溫溫柔柔的模樣,輕一拍桌:“李太白欠我三十兩銀子的酒錢,我在這兒蹲了他三天了,一直沒逮到他,你們既然是他朋友,可要為他還債!”

    餘浪一呆,一是他在大唐頭一回遇到如此潑辣的女子,二是不知這女子是真認識李白還是借故訛錢。

    這時候還是杜甫比較冷靜:“敢問姑娘芳名?李太白借了你三十兩銀子,可有留下字據?”

    女子見杜甫並沒有要賴賬的意思,態度緩和了一些,從袖中掏出一張皺紙,低聲說道:“小女子名叫李亞仙,乃是春意樓的一名歌伎。李太白沒給我寫拮據,隻留了一首詩。”

    杜甫展開紙張與餘浪同看。

    餘浪看完後忍不住失笑,隻見那紙團上寫著:“我本酒中仙,兜中沒有錢。來此混一晚,明朝街上眠。”落款潦潦草草的“李太白”三個字雖然像了九分,但在餘浪看來並非出自正主之手,應當是有人頂著詩仙李太白的名頭騙吃騙喝呢。能將一人的字跡模仿到九成相似,無疑此人的書**底極好。

    杜甫倒覺得留紙條之人雖然招搖撞騙卻也有趣,笑著問道:“你認識的那位李太白,多大年紀,長什麽模樣?”

    女子認真回憶了一下:“他十七八歲年紀,人倒是長得蠻高大帥氣的,對我也很溫柔,他說他是翰林院學士,這首詩放在外麵至少值五十兩銀子,權充作一夜陪酒錢了。”

    “哈哈哈。”杜甫愛玩鬧的本性終究仍在,聽到趣事忍不住大笑起來,“十七八歲的李太白我倒是想認識,姑娘你被那人騙了,李翰林早過了而立之年,奔不惑而去了,哪可能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子?”

    “當真?”李亞仙將信將疑。

    “哎,我當時也有些不信,哪有十七八歲的翰林供奉,隻是,那人氣質好生瀟灑,酒酣耳軟,終究還是被他幾句甜言蜜語給騙了。”李亞仙有些沮喪,這三十兩銀子若是追不回來,自己在春意樓的處境恐怕會極為艱難,被老鴇趁勢逼良為娼也是可能的,她能在春意樓賣藝不賣身全憑一手上佳的琴藝,此事不得解,之前的諸多努力恐怕白費了。

    李亞仙雖然性子潑辣,卻不是無理取鬧之人,確定了此事與李太白無關,也不再糾纏杜甫二人,隻是神色鬱鬱得離開。

    杜甫看了心中不忍,若是這女子一意無理取鬧,他或許一分銀子也不會出,如此知機識趣,反倒讓杜甫惻隱之心大起。

    餘浪先一步攔住那女子:“頂著太白叔旗號坑騙女人錢的軟蛋,我必得把他找出來。姑娘,此事我們攬下了,你再說說,那人還有什麽比較顯眼的特征。”

    餘浪幫助這女子的動機卻不如杜甫那麽純粹,如今尋找李太白的線索斷了,餘浪先前定計的時候犯了一個錯誤,這種按圖索驥的辦法在揚州城行得通,在這人口過百萬的長安城卻是難以成效的。這女子方才的一番話倒給了餘浪一些啟發,索性假戲真做,拿著這女子手裏的詩去翰林院要債,到時候那門房再跋扈也得有所忌憚。

    “小女子先行謝過二位了”李亞仙流露出喜色,“那人嗓音極為好聽,並且極愛唱歌,經常說著話就唱了出來,還會敲打攜帶的幾塊木板來伴奏。”

    這特征還是挺顯眼的,隻是餘浪初來長安城,沒見過什麽人,於是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杜甫。

    杜甫遲疑地搖了搖頭,他心中其實有一個人名,可很確信那人不會頂著別人名頭招搖撞騙。

    餘浪沉吟了一陣:“亞仙妹子你看這樣行不行,人你先不用找了,我出四十兩從你這兒買來這張字據,你陪我們去翰林學士院去演一場戲。”

    李亞仙眼睛一亮:“除了琴曲,我最擅長的便是演戲。”

    杜甫知曉了餘浪的壞心思,一齊跟著陰笑。

    “你笑什麽啊,給銀子啊?還有這頓飯錢,也是你給,待會兒我們吃飽喝足了就出發。”餘浪請李亞仙姑娘落座。

    杜甫眼神無辜而哀傷。

    “你在揚州城花天酒地哪回不是我買單,我一路西來數千裏,銀子在路上都花幹淨了,該輪到你放血了。”餘浪咬了一塊天香樓的軟糕,吃得連連點頭,確實是難得一品的美味。

    杜甫扣扣索索得從帽子裏,袖子裏,靴子裏摸了好一陣子,才湊足了錢。

    餘浪受不了他裝可憐的模樣,笑道:“你且寬心,咱們去翰林院鬧這一場,這銀子兜一圈還得回到你口袋。”

    杜甫等的就是他這一句保證,當即笑逐顏開,給二人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