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廟堂握算計太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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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旁若無人地掠進戒備森嚴的寧壽宮。 vw

    正如紫蕤所料,黎明前宮裏的防守是最鬆懈的。雖然眾侍衛看去依然精神抖擻,但一夜平安造成的心理鬆懈,可瞞不過習武之人的眼睛。

    憑著對寧壽宮和對太後的了解,紫蕤沒費多少周折找到了太妃的住處。緊閉的殿門外,王府的小丫頭鈴兒斜靠在台階,扶著手邊的花枝直打盹。

    猛然抬眼看到紫蕤,小丫頭一個激靈,睡意全無,呼地一下子坐了起來。

    鈴兒無聲地向紫蕤行了個禮,嬌聲道:太妃臨睡前還念叨王爺呢,這不來了。

    紫蕤思母心切,隨意擺了擺手,徑自繞過鈴兒向殿門走去。自然,他沒有看到身後的丫頭臉怪異的神色。

    踏進房門的一瞬間,便敏銳地捕捉到若有若無的露凝香氣味。紫蕤眼神一冷,未及思考,身子已本能地向窗外斜掠而出。

    站在院最高的樹,紫蕤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殿外不知何時多出來的幾百名弓箭手,笑得風淡雲輕:皇兄實在客氣,臣弟孤身來訪,這儀仗豈非太嫌隆重了些

    哈哈哈哈,皇弟這麽說,可見外了既是皇弟孤身前來,朕怎敢不隆重

    隨著這聲洪亮的回答,一道明黃的身影在侍衛的簇擁下緩緩踏進寧壽宮大門,身後,竟然還有二皇兄宣王簫紫萱和幾名朝重臣的身影。

    紫蕤環視四周密密麻麻的箭頭,自知躲不過,索性從樹飛身而下,走到那抹明黃麵前,規規矩矩行下大禮去。

    這一舉動,似乎令皇帝頗有些意外,他微微皺了皺眉頭,旋即恢複了嚴肅的神色。

    紫蕤略略抬頭,看到了朝臣眼的不解,以及宣王臉掩飾不住的擔憂,心下大致有了盤算。知道皇帝來者不善,他定了定神,決定先發製人:

    臣弟雲遊歸來,急於拜見皇兄,不料迷失道路,誤闖寧壽宮,萬望皇兄恕罪。

    皇帝不及開口,被搶了先機,倒也不急:皇弟此言差矣,皇弟若要見朕,自是白日裏光明正大從宮門入勤政殿,豈會無人引路,深更半夜這般亂闖何況皇弟自幼在宮生活,焉有迷失道路之理

    紫蕤欲待巧辯,皇帝已不再給他開口機會:你的心思朕曉得,朕日前納了你府丫頭瓏兒為奉儀,卻是事後才知她與你早有約誓。此事是朕不察之失,對你不住。隻是她如今已為宮嬪,你夤夜闖宮私見,似乎於理不合吧

    紫蕤至此方知皇帝設的是這樣一個局。暗想自己雖然早已料到府二婢已向皇帝報了信,卻不料此局秋之前已設下。一時輕敵,便已落入彀。憶及那鈴兒本是太後所賜,此局破綻原不少,暗恨自己大意。幸而鈴兒一直是粗使之婢,不知太妃不喜露凝之香,否則自己在殿被抓獲,此時便萬萬無處轉圜了。隻是自己回京之時尚有一絲僥幸,以為皇帝會顧念骨肉之情,現在想來,真真可笑之極了。

    想到此處,紫蕤索性抬頭直視皇帝,沉聲道:臣弟有罪,臣弟實是思母心切,欲先來太後宮裏見母妃一麵,待天明再拜見皇兄,因不願驚動旁人,故誤闖此殿,驚動聖駕,實實不安。至於皇兄新納奉儀之事,臣弟此時方知,何來私下探望之說何況,皇兄妃嬪向無夜宿寧壽宮之理,不知是何方小人傳言臣弟來此探望奉儀

    此時此刻,那些老於世故的朝臣早已大致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皇帝此番破格夤夜召他們進宮,擺明了是設一個局給他們看。在場大都是三朝元老了,皇權爭鬥的手段早已爛熟於心。如此拙劣的布置怎會瞞得過他們的眼睛

    眾朝臣耳語一番,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臣排眾而出,紫蕤認得他是吏部尚書陳彥。

    隻聽陳彥沉聲道:聖,睿王爺未見聖駕而私自闖宮,有違禮製,不可不罰。

    皇帝冷冷道:陳尚書這是在避重輕嗎

    陳彥從容對道:臣惶恐,聖所言重處,臣不敢聞。恕臣直言,聖深夜召臣等入宮,此乃向來未有之事,故臣鬥膽妄測:聖必事先聽聞今夜宮將有變,方得如此行事,他也不看此時皇帝劇變的臉色,隻顧低頭續言道,倘真如此,則睿王無罪,而事先向聖進言之人,用心殊不可問

    宣王適時插言問道:是啊皇兄,臣弟納悶了半宿了,你大半夜把臣弟和這幫老家夥們召過來幹嘛啊該不是早知道三弟會夜闖寧壽宮吧還有啊,你聽誰說三弟跟那個新的奉儀娘娘有什麽約什麽誓啊聽說三弟府當家的小王妃可厲害著呢,如果三弟真跟她有什麽故事的話,奉儀娘娘隻怕等不到飛枝頭做鳳凰,早在王府讓小王妃給收拾了,嗬嗬。是吧三弟

    紫蕤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個二皇兄從來沒個正形,看來這麽多年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想來也是,常伴君側,若不裝傻充愣,皇帝焉能容他到今日。

    眾臣聽了宣王之言,愈加竊竊私語起來。皇帝冷冷瞥了一眼,臉色越來越難看,偏偏又發作不得。心知眾臣有意將罪過推到莫須有的事先進言之人身,便是他們已經認定過錯在己,隻不便明言而已了。心下雖然憋屈,皇帝卻也無法可想。他總不能挑明了說,是自己這個皇帝,有意要抓皇弟的錯處吧。

    何況現在看來,即使明說,這些老臣會站在哪方,尚無定論呢。

    果然,見皇帝沉吟不語,太子少傅林楓便站了出來:聖,睿王無過,若因奸計而見責,恐難服眾啊

    紫蕤暗道一聲僥幸,心知若非外祖在世時積下不少人脈,今日便是天下皆知皇帝用計,自己也是在劫難逃了。

    當下緩緩抬頭道:臣弟不敢求皇兄恕罪,隻是若有奸邪之人以詭計離間我骨肉之情,卻萬不能不糾,請皇兄明察。目光灼灼,直視眼前的那一抹明黃。

    皇帝多年處高位而養成的霸氣竟似乎輕易被紫蕤壓了下去。他心有不甘地悄悄側了側身,以避開那道目光的逼視。沉默半晌,也隻得緩緩道:今日之事,是朕不察,為奸人所欺。三皇弟受委屈了,朕必不輕饒多言之人是。私闖寧壽宮之過,念你思母心切,不再追究。此時天已拂曉,皇弟一路舟車勞頓,又受此番煩擾,還是早些回府歇息為。重陽日朕請太後太妃在寧壽宮擺宴,為皇弟接風,如何

    說完也不待紫蕤回答,竟自轉身離去。紫蕤隻得行禮恭送。

    見皇帝走遠,紫蕤方起身,見早有小內侍跟在身側,知道皇帝是不許自己私見太妃了,隻得先行出宮回府,不由心暗暗惱恨。

    此番貿然入宮,非但一無所獲,反而令接下來的行動愈加艱難了。經此一變,皇帝必然會加強太妃居處的守衛,自己行動隻怕也會時時有人監視。更有甚者,今日二皇兄與眾臣維護自己之舉,定然已引起皇帝疑慮,對自己必是不除不休了

    宴無好宴,重陽節寧壽宮接風,皇兄又會給自己準備怎樣的戲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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