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不知庭霰今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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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的第一場雪,直到入了臘月,才伴著呼嘯的北風姍姍來遲。 vw

    韻清已不知自己在殿前廊下站了多久,隻知道,自己的眼心裏,似乎已經隻剩下了院那一片耀目的瑩白。

    月影匆匆自殿跑出來,遞新添了炭塊的手爐,小心翼翼地笑道:都站了一早了,這雪,真的有那麽好看嗎

    韻清歎了口氣,無奈道:一片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疼,哪裏有什麽好看了

    月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一點都不好看,您怎麽還寧可在廊下站著挨凍,也不回屋裏暖和去呢

    韻清仰頭望望天仍在無休無止地飄落下來的絨絨雪花,笑道:因為屋裏更無聊啊這樣的天氣,沒個人聊天實在太寂寞啦不如咱們打雪仗吧

    月影似是已經習慣了主子時不時的突發想,有些無奈地搖頭道:便是要打雪仗,也得等雪停了再打啊這樣子大雪裏跑出去,過不了多久成雪人啦

    韻清哈哈一笑:那豈不是更好我要把我們家月影,堆成天下最漂亮的雪人說著竟真個蹲下身子,從地抓了一把新雪,裝模作樣地要往月影身堆去,嚇得那丫頭尖叫一聲,慌忙躲了開去。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笑:成日家欺負小丫頭,也不害臊。

    韻清扔下雪團,嗔怪地瞪了來人一眼:每次都冷不丁地冒出來,嚇人一跳我明明一直看著院子呢,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傾墨不慌不忙地走前來,笑道:是你每次都走神,才會那樣容易被人嚇一跳,這也怪我我是在你還沒出來的時候過來了,剛剛從我外甥女那裏出來呢

    哦~原來如此韻清拉長了聲音笑道:隻不知你是去看你外甥女了,還是去看你外甥女身邊那個俏丫頭了呢你剛剛說我欺負丫頭,我還當你說的是月影,原來~

    傾墨一把將她扯進殿內,關殿門,方笑道:這麽大個人了,成日家沒個正形,像什麽樣子居然還想打雪仗把臉凍出瘡來,我看你還怎麽見人

    韻清趁宮女們不見,轉頭對他扮個鬼臉:我沒個正形,你又不是第一天見到何況你有正形嗎前兩天還調戲我的侍衛呢,嚇得章靖到現在還不敢到我的院子裏來,見了你躲著走

    一聽韻清提起這個,傾墨有些憋不住笑:誰讓他那麽混賬,一見麵裝作跟我很熟的樣子拜他所賜,現在闔宮下都知道我叫墨兒了

    殿內的小丫頭們聞言,俱是憋笑憋得十分辛苦。韻清掃視她們一圈,笑道:不用在這裏伺候了,大雪天的,找個暖和地方歇著去省得在這裏忍笑忍到肚子疼小宮女們巴不得一聲兒,聞言呼啦一聲都散了,沒過多久,遠處傳來一陣陣暢快的笑聲。

    韻清給自己添了杯茶,笑道:算是這樣,你也不能調戲人家嘛,知道你叫墨兒,頂多不過覺得這名字有趣,笑一陣子罷了;可是知道你是斷袖這個問題可嚴重了你不怕將來為這個娶不到媳婦

    傾墨滿不在乎地撇撇嘴:娶不到娶不到這京城裏的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我是徹底受夠了我很懷疑誰若是娶了她們,會不會被逼瘋

    咦京城裏那些大家閨秀,我都還不曾見過呢,你從哪裏見到的見過多少長本事了啊你,這樣有趣的事居然還敢瞞著我

    傾墨一臉的委屈與無奈:你當我願意見啊每次那些官員擺些各種名堂的宴會,我都推脫不掉,然後每次都被他們家各種葩的千金小姐們惡心到難道我還需要每日來向你匯報一次,我又被誰誰誰家的小姐嚇得酒都吐出來了

    他話未說完,韻清已笑得前仰後合:官員們家的千金小姐,平日裏都是半步不許出閨門的,尋常宴會,哪裏便能見得到你居然有幸常常被她們惡心到,也算你的福分了那些官員們,明擺著是想把閨女嫁給你,又不敢明說,所以才叫你先過過眼哪裏會料到非但吸引不到你,反倒把你給嚇壞了呢我想啊,你走之後,那些千金小姐們一定會傷心欲絕你可要留心著點,萬一哪一日誰家的小姐懸梁了觸柱了,沒準是你的罪孽哦

    傾墨漫不經心地剝著盤的鬆仁,笑道:好久沒見你一口氣說這麽多話了累麽

    韻清臉的笑意仍是收不住:不累我還沒說完呢那些千金小姐們怎麽著你了,把你惡心得連媳婦都不想娶了我不信了,她們的老爹既然敢把她們放出來,想必不會醜到無鹽宿瘤那樣的程度吧

    傾墨裝模作樣地歎口氣:說實話,她們長成什麽樣子,我還真沒看清。

    韻清眼珠一轉,大笑出聲:因為粉太厚

    傾墨看著她話未出口已笑得險些嗆了茶,不由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你既然知道,偏還要問我不明白了,看著那樣嬌怯怯的小姐們,塗那麽厚的粉,不嫌重麽更別提還有那一頭的金銀珠玉了,跟商量好了似的,每個人頭少說都戴十幾斤我看著都替她們脖子疼

    韻清聽得有趣,索性伏在桌笑了個夠,過了好半晌,才抬頭向一臉無辜的傾墨問道:好毒的舌頭人家好端端的大家閨秀,竟被你貶損得一不值既然她們都是一個樣子,你是一個都看不咯那你打算怎麽辦你不會真的隻要我家那個沒大沒小的小丫頭吧將來若是讓我叫她嫂子,我心裏可不舒坦

    提起彤彤,傾墨不由得又臉紅了起來,隻得別轉了頭不說話。韻清長長歎息了一聲,也便不再逼問他。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人家若是對了眼,便是皇帝也毫無辦法,不是嗎

    傾墨望著窗外樹枝仍在不停地堆積著的雪花,不由得也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韻清不滿地拿茶盞的蓋子將桌子敲得當當響:喂喂喂,你學我為什麽我歎氣,你也跟著歎氣

    傾墨皺眉道:你歎氣是為我,我歎氣卻是為你,禮尚往來,這也沒什麽怪。

    韻清一聽禮尚往來四個字,險些沒笑得岔了氣:好一個禮尚往來我倒是頭一次聽說,歎氣也是可以禮尚往來的我今日倒要聽聽,我有什麽值得你歎氣的

    傾墨故作深沉地搖了搖頭:不敢說啊,萬一你一個不高興,派一幫丫頭婆子們把我轟出去了,那該多難看這大雪天的,沒有地方可去是很悲慘的

    韻清笑著推了他一把:別裝了,差不多得了啊,你從我這裏被轟出去,又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還不是照樣回回惹我生氣你的臉皮可厚得很,瞞不了我說吧,為了什麽

    傾墨正色道:我記得從前,你是從早到晚把煙兒抱在手,一刻也不舍得給人的;可是如今,你卻寧可一個人對著那些一點看頭都沒有的雪片子發呆,也不願意去看你的女兒一眼,究竟是為了什麽

    韻清將臉轉向窗外,怔怔對著那一點看頭都沒有的雪片子發了半天愣,方冷笑一聲道:你在這裏呆夠了可以直接說,我又不會留你何苦明知故問,有意讓我趕你出去莫非轟出去的自己走出去的有麵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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