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墓園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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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行川果然沒有食言,睡覺之前,他專門交代了下去,讓人提前去準備一些祭拜的物品,包括香燭、紙錢、鮮花、水果點心之類的。

    第二天一早,他們吃完飯,司機就等在外麵了。

    戰勵暘夫婦聽說小兩口要去墓園,雖然略有擔憂,但因為刁冉冉執意要去祭拜已故的母親,他們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叮囑了幾句,又讓張姐給她拿了一件披肩,還有一塊羊毛坐墊,以免在路上著涼。

    準備妥當,拿好東西,他們前往市郊的眉苑。

    眉苑是建國以來,整個中海最為有名氣的墓園,能夠埋葬在這裏的人,大多非富即貴。秋境雖然生長在南平,娘家又是名門望族,然而畢竟是出嫁從夫,她已經是刁家人了,離世以後自然也要葬在中海,不能回到南平。因此,刁成羲特地在她去世以後,在此買下一塊風水極佳的墓地,並且告訴家人,自己百年之後,也要和她一起合葬於此。

    一路上,刁冉冉裹著大披肩,幾乎不開口。

    戰行川隻當她是在思念母親,便也不打擾她,隻是抓緊時間,在車上繼續翻看平板,不過才幾個小時,他的工作郵箱裏就攢了不少公司內部的文件,等著他過目。

    其實,刁冉冉想的是,如果母親泉下有知,她會不會對自己感到愧疚,又會不會責怪自己,冒充她的另一個女兒。

    同樣都是她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生下來的親生骨肉,為什麽她一定要送出去一個呢?為什麽被送出去的是她呢?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夠硬鑽牛角尖,可每每想到,自己的親姐妹能夠在父母身邊長大,而自己卻沒有這個機會,到底意難平。

    如果不是因為自幼被送走,被送到冉家,小小年紀又被送出國,她也不會因為孤獨寂寞而去放縱自己,居然被損友攛掇著去做了高級妓|女。哪怕她終於嫁給了自己接的唯一一個客人,隻要一想起自己當年的墮落,她就後悔得全身都在戰栗。那是她永遠都洗刷不掉的恥辱,她會自棄,甚至偶爾也會怨恨,怨恨那個把剛出生的女兒送走的女人。

    對於秋境,她好奇,她思念,她也怨恨。

    然而,確定自己懷|孕之後,她還是想要在第一時間來告訴她。或許,這就是一種骨血的傳承吧。

    車子一路開得穩穩,終於到了眉苑。

    下車的時候,刁冉冉的臉色有些發白,她以前坐車從來不暈車,可今天坐在車裏居然有一點兒胸悶氣短的感覺,一聞到汽油味,還隱約有些惡心想吐。她想,決定今天來這裏,果然沒有錯,再過一段時間,一旦產生孕吐反應,自己或許連出門逛一逛都吃力了,更別說來這麽遠的地方。

    戰行川喂她喝了點兒水,這才拉著她的手,往眉苑裏麵走。

    兩個人走走停停,走得很慢。

    因為刁冉冉不願意身邊跟著別人,所以那些祭拜用的東西都是戰行川提著,很重,走了一會兒,他也有些微微出汗。

    這是夫妻兩個第一次一起來祭拜秋境。

    他們在墓碑前站定,注視著上麵的照片。她的墓旁,還空著一大塊地,那是給刁成羲準備著的。

    “你爸給自己預備的?”

    戰行川指著空地,好奇地問道。

    刁冉冉正蹲在墓碑前,擺放著水果點心,他四處看了看,也蹲下來,幫她點著香燭,然後一左一右地放好。

    “是,他不止一次地說過,等他將來不在了,也要葬在這裏,和媽媽合葬。生同衾,死同穴。”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冷笑了一聲,掂了掂手裏抓著的一隻蘋果,臉上露出了嘲諷的表情。

    “這麽些年來,他玩了那麽多的女人,髒死了,還想來打擾我媽的清淨,不嫌害臊嗎?要是我能做得了主,我一定不許這種事發生…隻可惜,刁家的許多老古董都還活著,他們一個個壽命長得很,一定會插手,而我又是嫁出去的女兒,未必能夠說得上話。”

    要是可以,刁冉冉真的不希望把刁成羲和媽媽合葬在一起,他們生前就不是什麽恩愛夫妻,死了恐怕也相看兩相厭,何必幾十年之後還要往一起硬湊呢?不如放彼此一條生路,永世再不相見,輪回各自命運。

    可是,自己又沒有這個權利,想一想,刁冉冉更覺得淒愴。活著的時候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婚姻,死了之後,就連這一份寧靜也無法保持,這算不算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一聽她這麽說,戰行川也不禁沉默了一下。

    他把帶來的紙錢都從口袋裏拿出來,在盆裏點上火,一張張燒著。

    見刁冉冉依舊麵露哀戚,他不禁急忙安慰道:“你何必想那麽多?你爸爸才多大年紀,要是真有那一天,怕是要二、三十年以後呢。現在想這個,你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她一聽,倒也是這個道理,過去是男人四十一枝花,現在是男人六十一枝花,刁成羲又是平素注重保養的,每年定期體檢,從來沒有查出來過任何心腦血管疾病,他就是真的撒手人寰,怕是也得等上若幹年。

    “不說他了,今天是專程來看媽媽的,她一定也不願意我們多提別人。媽媽,我來看你了,和你的女婿一起來的,還有寶寶,你可千萬要保佑我們一家三口……”

    刁冉冉從戰行川的手中接過一摞紙錢,也一張張地往盆裏遞。

    火苗大口大口地吞噬著他們手中的紙錢,見狀,刁冉冉不禁淚如雨下,念叨著:“一定是太久沒有人來看媽媽了,她一個人在下麵,沒有錢吃穿了,你看這紙燒得多急,都是我不孝……”

    戰行川騰出一隻手,用幹淨的手背小心翼翼地給她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

    “別哭了,這不是來了嗎?再說,也不是沒有人來,你看……”

    說罷,他一指墓碑後麵,那裏擺放著好幾束已經幹枯的花束,從幹枯的程度上來看,時間應該是有前有後,很明顯,是有人每隔一段時間就來這裏一趟,每次來都會帶一束花。

    一聽戰行川的話,刁冉冉一怔,果然停止了哭泣,循著他的手勢,看向墓碑的後麵。

    她原來蹲著的地方,因為角度的原因,是看不到那裏的,現在,經過戰行川的這麽一提醒,她特地站起來,就能看見那些花束了。

    “奇怪,誰來了?”

    刁冉冉走近一些,發現這是產自杭州下天竺的白花鳶尾,很多人都會把它和百合花弄混,而她卻一眼就認出,這是鳶尾,因為它隻有三片花瓣。

    之所以她能有這個知識,是因為那本日記,秋境曾經在日記裏專門提到過白花鳶尾,還說她十幾歲的時候去杭州遊玩的時候,對它“一見鍾情”,從那以後就十分喜歡。不過,她也不無遺憾地寫到,因為白花鳶尾的顏色是以白色為主,所以刁成羲很不喜歡,覺得不吉利,他不太高興在家裏看到這種花,所以,秋境好幾次提出想在家裏栽種,都被他否決了。

    沒想到,居然有人專門為她帶來一束束的白花鳶尾,真是有心了。

    “會不會是你爸?他最近不忙了,說不定想起從前的事情,也覺得對妻子有虧欠,所以……”

    戰行川看出刁冉冉的疑惑,走上前去,摟住她的肩膀,輕聲地猜測著。

    “不知道。”

    她搖搖頭,咬緊嘴唇。

    寶姨或許知道秋境喜歡白花鳶尾,但是她和丈夫已經回南平了,上星期她們才通過電話,她不可能再來送花。

    如果是姨母秋帆,她不可能在不聯係自己的情況下,就秘密地來中海祭拜妹妹,何況她上了年紀,行動不便,她的兒女也不會輕易答應她一個人北上。

    難道是那個神秘的“r”先生嗎?

    又或者是真正的刁冉冉?

    還是說,真的被戰行川猜對了,是改過自新的刁成羲?

    究竟是誰呢?

    “先別管了,可能是老朋友吧。我們先把紙錢燒了,這裏風大,我怕你著涼。”

    墓園不比市裏,這裏人煙稀少,地域空曠,而且又栽種著鬆柏常青樹,一走進來就覺得特別的涼,氣溫恐怕要比市內低上二、三度。戰行川擔心刁冉冉吹風,回去以後可能會頭痛,或者感冒,所以急忙催促道。

    聽他這麽一說,刁冉冉也打消了心頭的好奇,繼續和他蹲下來,把帶來的紙錢都燒了,兩個人又對著墓碑磕了頭,這才準備離開。

    “你先去前麵那裏站著等我,我把這裏打掃一下。”

    戰行川一指身後,那裏比較背風。

    刁冉冉點點頭,走到他的身後,那裏也排列著一排排的墓碑,見他低著頭收拾東西,恐怕還要等一會兒,她為了打發時間,所以也好奇地看著每一座墓碑上的照片、姓名、生卒年月等等。

    戰行川把火滅掉,然後把貢品再擺整齊一些,香燭吹熄,眼看著差不多了,他一抬頭。

    麵前的墓碑後,不知道何時忽然站著一個女人。

    他愣了愣,因為陽光正好照著他,有些晃眼,所以戰行川本能地眯起了眼睛,有些吃驚地看向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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